烟火晚会结束,两人去餐厅吃夜宵。饭后迟晚晚觉得渴的不行,在饮料区接了一杯冰可乐。正仰头准备喝可乐时,被江逾白拦下。他给她递了杯热水,勒令她喝完。
迟晚晚不情不愿地喝了,又不敢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个哥哥这样管着自己也挺好的。
虽说江逾白只比她大一岁,但是沉稳的程度比她高了不止一点两点。
散步回房间的路上,江逾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对唐晓萱了解多少?”
迟晚晚顿了一下,掩饰住脸上的惊讶,悄声问:“你对她感兴趣?”
江逾白看了她一眼,眼尾一勾,“不是,我对她爸爸感兴趣。”
迟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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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晚晚曾听唐晓萱说过自己的身世,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江逾白听。
据唐晓萱说,她刚出生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从此以后,她跟妈妈相依为命。她说她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对她特别好。虽然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但是唐晓萱觉得自己得到的爱一点也不比正常家庭的少。
母亲从小给她讲父亲的故事,讲着讲着就偷偷掉眼泪,还骗她说是洋葱辣眼睛。在母亲的描述中,父亲是一个善良幽默的男人,他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永远那样兴致高昂,对谁都很温和。尽管缺位了十三年,唐晓萱一直认为父亲活在她的心中。
“她有说她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江逾白问。
迟晚晚轻叹一声,“意外猝死。”
“意外猝死?”江逾白怔了怔,“当时的人是这样认定的吗?”
竹林里的那十二只鬼迟迟不肯投胎的真实原因如他们所说,是死不瞑目,心有怨气或者遗憾。强烈的羁绊和对尘世间某些人的牵挂支撑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死龄最长的一位便是那位恶鬼头目。从他的生平影像里,江逾白看到了唐晓萱。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恶鬼头目是唐晓萱的爸爸。
如果他的验灵术没问题的话,那么唐爸爸不应该是意外猝死,而是被人蓄意谋杀。按照人类世界的法则,凶手应该坐牢。不过后来,那位凶手因为作恶多端,确实已经被绳之以法了,并且在前些日子病死于狱中,当时就是尤里收的魂。
那人在进轮回池之前,嘴里一直念着:“下辈子请让我做个好人。”
尤里还当笑话讲给他听来着,说是生平作恶太多,居然还有脸要做好人,结果上天安排他投胎做田里的杂草去了,昨天刚被农药毒死,估摸着正排队等下一次投胎。
可怜唐爸爸,等了十三年,也没等到恶人道歉。不过当他知道凶手的下场时,突然释然了。
思绪拉回到此时此刻。
江逾白听见迟晚晚问:“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唐晓萱的父亲?你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江逾白说:“哦,前阵子我不是去墓园祭拜父母么?我从看门大爷那儿听了些八卦,今天突然想起这茬儿,有些好奇,就问问你,看你知不知道些什么。毕竟我跟唐晓萱也不是很熟,直接去问她不合适。”
迟晚晚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看不出来啊,你的好奇心还挺强烈啊。”
江逾白无声地笑了笑。
“下次你再去看伯父伯母,叫上我一起吧。我想跟他们说悄悄话。”迟晚晚眨眨眼。
江逾白勾唇,“哦?你想说什么?他们可听不见呢。”
迟晚晚微微一笑:“你不用知道。”
毕竟,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呀。
江逾白:“随你。”
反正,如果我想知道,便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能知道。
谁让我是神呢。
后来,在冬日骄阳下,江逾白听见献花的少女,对着刻着烫金字的墓碑说:“伯父伯母,谢谢你们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一秒,他觉得内心深处坚硬如铁的一隅,似乎变得柔软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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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终究送走了那十二只鬼。
临别前,别人都在问自己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做人,唐爸爸却问他借钱。
唐爸爸声泪俱下:“可怜我孩子和她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连肉都没吃上几顿,倒想着跟我烧纸钱。听说你们死神按人头拿钱,能不能把送走我得的报酬给我妻女?”
江逾白本来有些犹豫,哪知道十二只鬼都说要帮大哥一把,要把人头钱捐给唐爸爸。他也就大方了一次,答应了。
那一年年尾,唐晓萱收到了人生中最好的礼物。
母亲说父亲托梦,特意叮嘱母亲转告她一句“我爱你”。
久卧病榻的母亲突然振作起来,开始积极地接受治疗,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此外,她们家还收到了一笔父亲存在银行的钱,足够帮家里改善伙食。
那一年年尾,迟晚晚开始写日记,少女的心思,成长的酸甜苦辣都被她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比如,在新年钟声敲响时,她就在日记本上写:希望明天、后年、大后年陪我看烟火的人,还是身边这些人(爸爸、妈妈、江逾白)。
那一年年尾,江逾白收到一面来自神界的锦旗,以表彰他的业绩人数破十五万,个人财产破两百万。少年掐指一算,离买房还差很远的距离,不免有些惆怅:攒钱并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时间的河流从未停下,奔腾着冲入人生的海洋。
掺了糖的梦境混入生活,给现实加了一勺又一勺甜蜜。
天真无邪的少女确定,与他相遇之后的每一日,只有蜜糖,没有苦涩。
而少年却渐渐发现,身边这个蠢丫头,不仅没那么蠢,还特别招人喜欢,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桃花泛滥,由此牵扯出他的许多古怪行径。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进入了所谓的敏感的青春叛逆期,不然怎么会生出越来越多奇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