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6 云岛梦(3)

输者去容朝府上铸剑三月?

这倒也可,反正锦笙只是为了天枢兽和尐琼水而来。左右她也烦恼这两样毫无头绪,若是混到容朝府,也许还能打探到新消息。

衡量之后,锦笙觉得,非输不可。

孰料,对面的清丽少女也抱着同一目的。

公子容踱步几下,道,“由我出题如何?”

没人有意见。

他一沉思,便道,“那便以剑为舞吧。”

执剑而舞,是为舞剑。辅以百般身姿,游刃其中,多为女子之为。既可显现剑术舞法,又不太过张扬苛刻。舞剑在云岛很是常见,是女子之间点到为止的比试。但也最为考验一人的技艺。

满场哗然。

云臻听此,不免神色一顿。

底下的看客们也私语了起来。

“谁不知道云岛公主以一曲青风舞剑名动天下?”

“那红衣女子,一看就是外来客啊,公子容怎么出的题……”

“是啊,不愧是公主,这后门开的也太大了。”

“输赢已经定啦,我们宵小之徒还是看看公主的剑舞饱饱眼福吧!”

云臻微微蹙眉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容朝一眼,这一场,她非赢不可了。

锦笙则心下一松,如此她便不用绞尽心思苦恼该怎么输。

乐师于一旁已备好。

只见彩衣女子身姿绰约,手执靓剑,长剑如芒,啥时间剑如同在她手中活了一般,环着她游走,女子以足点地,于空中翻出百般花样,手拂瞬间,已变化莫测,手中的长剑,亦是如同绸缎一般柔软无度,如同静谧的月色一般,这一剑舞,毫无任何攻击性,只觉看下来心身沁人不已。

这一舞,果真不负公主盛名,在场者无不神痴目呆。

锦笙于一旁流露出欣赏之色,觉得这云臻跳的都可比拟这天上仙女。

人间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只是看她这一曲剑舞,锦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免出神。

其实…她也会呀。

一曲终了,女子以一剑长虹收尾,恰到好处的卡于音点,使人意犹未尽,她于亭台上施礼,翩翩退下,将这一台留给红衣。

众人仍沉浸在刚才那纷飞的剑舞中,意犹未尽,虽说此红衣女子肯定不如云臻公主,但女子的剑舞,光是瞧着摇曳的身姿也可。

只见红衣女子立于台中,手执青剑,只一起势竟就堪堪跌了一跤,曲音亦跟着断了。

没看头!人群哄闹一声作罢。

别人也许看不出,但云臻知道,这一摔,是刻意为之。

云臻走至云亭台上,立于女子边,眼眸微眯,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少女。

锦笙诚恳道,“甘拜下风。”

云臻缓缓,“承让了。”她神色淡淡,嘴角微抿,明明她赢取了“一障”剑,却不见丝毫欣喜。

今夜的故事,落幕于此。

至于日后还要流传多少个版本,那都是后话了。

……

“此后三月,你便只能跟着我一起铸剑了。”

“锦笙。”

男子微愣。

她解释道,“我的名字。”

此时此刻,人潮散去,无人知晓的幽径中,锦笙跟于容朝身边回府,这才来云岛她没有什么行李,有的只有她一人。

暗影一现,云臻突然从拐角处走出,她双手交叉抱着剑,看着容朝,只见她眉头微蹙,“为何?”

容朝嘴角挂着笑容,眉梢一挑,“怎么了公主?”

“为何让我不得不赢?”

他大可挑那些晦涩难懂的题,或是简单普通也可,却偏偏挑了她身为云岛公主最为盛名的擅长。

容朝笑意不减,“想让公主赢罢了。”

锦笙:“……”他们这是在讨论如何光明正大的走后门吗?

锦笙秉着“努力做个透明人”的原则,一直呆在一边,恨不得离得再远一点什么也听不到最好。

不过看他们俩这样,谁都没有给她一个视线,应当也是不在意她的存在。

“那又为何选这赌约?”云臻不满的发问。

容朝笑意更甚,却未达眼底,他缓缓言说,“因为对锦笙,一见倾心。”

云臻一愣。

云臻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看向一边呆住的锦笙,讪笑一声,“锦笙?”

锦笙默默的移开视线,看向一边的墙。

云臻盯着她,却问容朝,“那你最近为何突然躲我?”

一瞬的沉默后,男子传来回答,“公主多虑了。”

云臻的视线实在太过逼人,锦笙又小移步了几下,缩在了容朝身后。

她轻笑一声。

容朝道,“走吧。”他迈开步子向前。

锦笙这才发现云臻不知何时走了。

她小步跟了上去,余光瞥了眼容朝,奇怪道,“为什么骗她呀?”

锦笙小皱着眉,“如果你说你对云臻有意,我倒是会信。”

容朝这才看了她一眼。

他复又挂起笑容,漫不经心道,“哦?”

锦笙分析,“你知不知道,她一出现,你基本上只会看她。”

云台上是,舞剑时是,小巷中是。

容朝笑容一淡,他说,“你想多了。”

“不过,那赌约,确实是我不妥,但你只需住我府上。其余的,我不会干涉你,你的要求,只要是在云岛的,我会竭力助你。”

言下之意,他们之间…是互帮互助的关系?

她只需要住个免费的房子,吃免费的东西,睡免费的床,就可以让他帮忙?

既如此,何乐不为。

二人达成了共识。

容府上。

容朝吩咐下人将锦笙安置好。

锦笙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人,那人自然是也看到了她。

待人散去后,绯矣沉下脸,道,“你是怎么混进府的?”

不等锦笙回答,她自顾自说,“所以你也知道天枢兽的消息是吧?”

她又点头肯定道,“果然不止我一个人知道神器和皇宫有关。”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你是因为知道公主云臻除了皇宫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容府,而你又混不进皇宫所以来的容府?”

绯矣冷哼一声,“我说过,神器,我志在必得!”

她瞪了锦笙一眼,“你若有本事,便来抢。”言罢,不听锦笙一语,拂袖走了。

“……”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锦笙摸了摸鼻子,吹了灯,上榻休息。

……

“锦笙,锦笙。”

谁在唤她?

锦笙睁开眼,却发现烨渎站在床榻边,清冷无波的眼藏着笑意,低头看着她。

她一下子坐起身来,“师傅?”

烨渎伸手将她额上压着的发丝拿开,低声应她,“嗯。”

黑发,黑瞳,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锦笙欢喜道,“你有事要处理吗?”

她以为她只是“顺便”。

烨渎轻轻摇头,“我来看你。”

她愣住,“我?”

烨渎颔首,“你。”

他微微倾身,眸色幽深,如漩涡般。

所以,她是“特地”,对吗?

……

画面一转,面前则是一面镜子,镜中女子身着流光委地绯色霓裳,袖口有着五彩凌云花纹,纱衣上还嵌着碎珠流苏,腰间则是一条白色腰带,小细腰一掐,突显长裙更为摇曳,身段匀称。足登一双百凤高尾娟鞋,点着星星金银,夺目极了。

再看女子颜色,生生将这惊鸿长裙都要比下去。青眉如黛,巧目生辉,眼波流转其中,檀口点朱砂,神色却不谙世事一般。

美的直让世间万物失魂。

锦笙抚上脸颊,呆住了。这是……

这是她化人形后的第两百余年。

那时,她还不是烨渎的徒弟。

烨渎也只是烨渎,不是师傅。

三月前,糸容天君计划设宴,因他与筠瑚教好,筠瑚来说动烨渎同去。但筠瑚深谙烨渎的性子,他并不直接同烨渎说,他来找锦笙。

锦笙陷入了回忆。

……

“锦笙,这套惊鸿广袖裙,是我私藏多年的精品。喜欢吗?”循循善诱。

“光喜欢不行,我曾经发誓说这套只能给会惊鸿舞的女子穿。”他加大筹码。

“你要练?可以啊。”猎物上钩。

“那等你说服烨渎去参加糸容仙君的宴会,你便于那宴会上穿这霓裳一舞吧,如何?”一挑眉。

“哦?烨渎也定想看看锦笙跳舞的模样啊。”一语定音。

“好,那我等着。这是舞谱。”他将谱递给她。

这之后,锦笙那几日天天于华生殿同烨渎软磨硬泡,终是说服了他。

“烨渎!你就带锦笙去吧~”

“我还没见过宴席是何种模样呢!”

“你只让我一人去?我可不要!你不去锦笙也不想去了。”

“你答应啦了?果然我就知道烨渎你最好啦!”

之后,她日夜习舞,连沛揭都夸她学的甚快。

现在,两日后,就即将是糸容天君的设宴了。

这是锦笙第一次将惊鸿广袖裙穿于身上试衣。

……

锦笙从回忆脱身,不知自己怎么到了这时候。

只是上一次,惊鸿舞终究未跳成。两日后,糸容天君设宴,魔兽嗟挐突然于天山作祟,损失许多天兵都未果,烨渎便赶去收服,无法参加宴席了。

锦笙说过,他不去,她也不想去。

是以,这件长裙,她只在今日试穿了一下,日后再未拿出。

那天烨渎回来后,她第一次听到了他的抱歉。

“锦笙,未能如约,是我之过。”

那时她是怎么回他的?

对……

她说,“作为补偿,你得看我将今日白天未成的舞跳完!”那时的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烨渎淡淡颔首。

锦笙未穿上广袖裙,她就身着常衣,施了口诀让曲乐自奏,于殿中,于他眼前,跳完了一曲。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烨渎淡笑一声,道,“甚好,略有稚嫩。”

于是,锦笙此后每月都要独自习几遍。

如此,八百年都过去了。

……

锦笙怔怔的看向镜中。

镜中红衣女子愣神回看。

锦笙站起来,去了空荡的大殿。

温和如皎皎习月,伴着鸣鸣琴声,绯色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飞起,却又在着地那一刻扯出水袖。腰肢一扭,整个人绕着殿中柱转了几圈,柔软无骨似狡蛇一般,作一飞仙状,水袖与绯色的身影一同落下。

复而猛然如惊涛骇浪,舞步一瞬之间凌然,红袖而起直指黄粱,步法变换极快,曲音也跟着猛烈起来。

一曲终了,绯色身影轻轻落下,红袖于地上铺摆的恰好。

这一舞,她终是以这样的形式,跳给自己看。

锦笙望着自己的裙摆,眸光闪烁。

“甚好。”

她猛地抬头。

烨渎却就在大殿之上。

他淡然的眼一如既往般看着她,随即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烨渎伸出手,锦笙也不自觉的将手放上。

他一用力,她便站了起来。

一瞬之间,二人距离拉近。

他道,“这一舞,配锦笙,甚好。”

……

募得惊醒,再看榻边,已空无一人。

锦笙方知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她的脸却热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