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尘入凡间时,未捏任何诀儿,只知自己的术法被束缚,其余一概自己摸索。
他的师尊清厶也只告诉他看他的造化。
刚看清周边模样,似是一个庭院,姹紫嫣红的花儿争先恐后,绿叶也不甘落后,奋先向上,其中还有潺潺小溪从前后贯穿,一间小亭于中坐落。
他这是……不小心入了谁的花园?
许是他的气息一下子闯入,或是他的身姿太过扎眼,还未认清现状,他便稀里糊涂的被押走了,他能催动的术法有限,略一尝试便发现被压制,且身边看管筹尘的人对他也丝毫未客气,妖力倾泻打的他无力反抗。
筹尘方知这到处是妖,只是妖,应有妖息才是,他竟等到对方出手之后才能感觉到,霎是奇怪。
他亦不太懂妖,妖界也堪堪只去过一二次,接触的妖物大多都是师尊让他去处理的恶妖。
所以,他虽知众生平等的道理,却并不谙其中,再加上今日又莫名被押送一般,是以他对妖的印象,委实不怎么好。
他挣脱不得,只能跟着。
压制他的人皆为女子,一路带他绕绕弯弯到了一方殿宇。
殿上有一高座,上了一层薄帘遮着,只隐隐可以看到有一绰约的身影在后,并不清楚。
“城主大人,抓到个仙人,似是误闯来的。”
筹尘听罢,暗暗道原来此处他误闯了天井城城主府。可那人,难道也是妖不成?这天井又怎如此特别。
只见幕后那身影一顿。
帘中人似是来了兴趣,“喔?便是让我瞧瞧——”
珠帘自动掀开。
自上而下的视线似是传来,筹尘抬眸向上对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来者瞬移道了筹尘面前,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
筹尘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一撇便避开了。
她倒也不恼,轻声问道,“你唤做什么?”
她一瞬便来到了他面前,丝毫没有掩饰她也是妖。筹尘上下扫了她一眼,只见来人一身浅粉,目光流转,唇瓣红艳欲滴,一双桃花眼盯着他似是要瞧出花儿来。
筹尘并不欲说名。他们压他过来,不以礼之交,他也不会客气回答问题。
她眼眸弯弯,“公孙簌簌。”话音一落,她抬起下巴浅笑。
他对知道她的名字没有兴趣。
公孙簌簌又接着道,“我允许你叫我簌簌。”
他对叫她的名更不会有兴趣。
她盖棺定论,“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这女子到底想作甚?
筹尘忽略了后两句话,翩翩作了个揖,“公孙姑娘,可能今日你我有些误会。”他正想解释为何不小心到了她的地盘。
她也忽略了他的后一句话,话在嘴里绕了一圈,缓缓重复,“公孙姑娘?你叫着也是好听。我喜欢。”
“……”
公孙簌簌倾身上前,道,“要不要同我喝茶?”未等筹尘回答,便抓住他的手腕,一眨眼,二人便变换了位置。
只见花丛流水中有一小亭,二人落在亭中,面前摆着桌盏。此处一片似是个院落,倒是极大,有小道宽路,还有几间小屋,花草缠绕,金碧扎眼,看上去富丽堂皇不少。
他茫然道,“这是何处?”
她巧笑嫣然,“我金屋藏你的地方呀。”
?
筹尘冷下脸来,几千年以往,还未曾遇到过如厮女子,这般…这般…奔放!
他转身走开,这一次,却无任何人拦他。公孙簌簌笑着倚在柱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果然有蹊跷,他在这庭院无论使什么法子都走不出去。脚下的路像是随着他走过的地方变换一般,连路上的花儿每过一处又变了一种模样。
半晌,他又双叒来到了亭前,
这厢,公孙簌簌的面前摆了2盅茶盏,一盏在圆桌对面。她用青葱的玉指捏起她面前的,摆放至唇边轻吹一口,复又抬眸盯着筹尘,眼眸里水波流转,她敛眸啜了一口茶再轻轻放下。
筹尘淡淡拱手道,“姑娘,我无意闯入,实属抱歉。还请你行个方便,开条路于我,在下定感激不尽。”
公孙簌簌单手靠着圆桌面,撑起脸颊,朝向他。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筹尘抬眼便能撞进她,但只一眼,便波澜无惊的复又低头。
不得不说,公孙簌簌生得一双巧目,柳叶眉弯弯挂着,显得小脸精致许多,皮肤白嫩,红唇微扬。她不说话时倒是岁月静好,只是一张嘴往往破坏美感,说出的话霸道的毫无逻辑可言。
良久,公孙簌簌似是打量够了,她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
他抿唇,姓名乃身外之物,不过一个称号罢了,这个道理,他早已深谙其中,是以未曾在意过。只是今日,竟隐隐有点不情不愿。
“筹尘。”
她笑眯眯的,目光狡黠,将另一只手伸出,道,“你来写给我看看,不知是哪个chou,哪个?”
公孙簌簌指的是让他写在她的手上。
筹尘默。
上前抽剑。
瞬间亭中异动起来,公孙簌簌皱了皱眉,便又消停无波一般。
她盯着他手中的剑,又看他。
筹尘却只是上前用剑挑起公孙敏敏放在对面的那盏茶盅,茶杯上天飞了一个弯儿,茶水于空中就被他分离,写出一个“筹”,又变换出一个“尘”字,最后落下来被他用茶杯接住,稳稳停在剑身上,再被他放在桌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公孙簌簌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她的眼中流露对他的欣赏,身子也正起来,掀唇笑道,“筹尘公子剑术真是举世无双,让我好倾慕。”
“不值一提。”筹尘未忘记自己的目的,“还请公孙姑娘指路。”
公孙簌簌刚直起的身子又懒洋洋的倒下去,她狡猾的发问,“我可未曾记得有答应你过?”
筹尘此前遇到的女子从未有人如她一般狡黠,如一只鱼儿,带着一丝刻意的钻进手中让人以为已经抓住,却又借着自己的光滑灵动逃脱。
他皱眉,只因她确实没有答应过。
公孙簌簌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天上有什么好,肯定不如我天井舒适。不若你留下来,同我做一对快活鸳鸯?”她用指腹轻轻蹭过他的脸颊。
筹尘避无可避,让她得逞一下。
他已无法淡定处之,一双丹凤眼凝着些许恼怒看她,“真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他向来脾气极佳,温和知礼,可也被她逼得无法再拿好颜色出来。
她笑,“进了我天井城,还入我城主府,落我公孙怀,怎么还这般不识趣?”
她的语气像是逗弄一个孩童,惹得他眉头就从未展过。
筹尘冷下脸来,“公孙簌簌,你到底如何。”
公孙簌簌眉头一挑,“嗯,好听。你若是叫我簌簌便更好。”
他今日的情绪起伏都快抵过百年,只觉眉心突跳,还未曾遇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女子。
公孙簌簌转身,又重新坐下,漫不经心道,“省的你心不甘情不愿,我便给你一炷香,无人拦你,你想怎么走都可以。但若是过了这一炷香,可不许再喊冤。”
呵,这霸王条例,看她这样,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无。
筹尘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果然,此次他很轻易便出了这个庭院。
只是,庭院外还有一院落,出了这院落又是一个,再出去又是一后院,行至东边又现一花圃。他行至墙边,欲使术法御剑强行翻过围墙,但此处的屏障以他现在的功力又徒劳无功。
兜兜转转,他如何都不得出去。
这个府中,怎的如此。
筹尘冷着脸又一次来到了公孙簌簌前。这一次,她面前摆着一副围棋,自己正怡然自得中。
见他来到,她眼也不抬,道,“不是给你一炷香了?这还没到呢,就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啦?”她语气轻佻,说的话使他眉头紧皱。
筹尘道,“你这府中有古怪。”
公孙簌簌好笑的望了他一眼,“我可没让人拦你,你自己出不去,还怪我府中宽阔设计精巧咯?”
筹尘仔细回想,缓缓摇头道,“不对。”
“府中地形,花草树木,似是会千变万幻,如有灵识一般。”
公孙簌簌悠悠落下一子,懒散的回他,“那又如何。”
筹尘快要想到什么,此时公孙簌簌却对着棋盘一笑,起身道,“此局终,白子失,我赢了。”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身子转过来,眼神落在他身上。
她缓步走了过来,筹尘不自觉的想要一避,身后却突然抵上什么,一瞧,竟是柳树枝丫长长伸了过来抵住他的后背不让他再动,他的脑中顿时思绪万千。
她打了个响指,筹尘身边便一下出来了两名女子,先是悠悠朝公孙簌簌行个礼,再不容他拒绝一般的请他,“公子这边请。”
看来这两名女子也是妖,连那柳树都成精,这府中难道到处都是精怪?又为何如此听这城主的话,复又想到他被天清图带往此处。
筹尘笃定说道,“仃绡笛。在你手中?”
传闻仃绡笛可控制万妖心绪,使其为所用,还可给花草树木妖识,助其化形。万年前便已失去踪迹,连妖王坷桀苦寻都找不到,原来在此人间的小小天井城中。
公孙簌簌耸了耸肩,“若我说是,你便会乖乖留下来?”
她又歪了歪头,“若我说不是,其实你也插翅难逃。”
她做出一副沉思状,“可若你讨我欢心,兴许我便会多告诉你一点。”
复又娇俏一笑,“我要去看我的美人了,你先熟悉熟悉你的金屋,可不要乱走哦。”
公孙簌簌一拂袖,整个人便已不在原地。
筹尘敛下黑眸,既然天机带他来到这里,又逃脱不得,便就依师尊所言,随遇而安。今日倒也不算无所获,只是遇到的女子说话恼人了点。
再抬眸,眸中已如一片清水,再没有情绪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