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加一车夫继续上路。
锦笙坐着这个对她来说稀奇的马车，不免打量了一番，不过原理也不难懂，就是马拖车往前走嘛。
她略微翻了下车窗，外界的嘈杂喧闹瞬间传来，这种感觉倒也奇妙。
秦昭素摘下帷帽，微微颔首，“秦家，昭素有礼，大朝沧州人也。这是我的丫鬟，金玲。”后一句话时，她的头微微偏向金玲，为了让锦笙更明白。
复又礼貌的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我名锦笙。”锦笙神色清澈。
若是换做旁人，定会觉得锦笙很不识趣。不做姓不做字也不报籍贯没有家门，哪有这般的呢。
金玲暗暗叹气，怀疑锦笙不是撞傻的可能是本来就傻。
秦昭素微笑道，“不知锦笙姑娘是哪家的闺女，我家车夫撞了你，等会儿我也得登门赔个不是才好。”
锦笙懵懂的摇了摇头，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我不是谁的闺女呀。”
这下连秦昭素也淡定不了了，不免讶异道，“这…锦笙姑娘总得有父上祖籍才是？…”
锦笙稍稍思考了一下，确定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
“那你从何而来，又要去何方？”
锦笙想了想，“我从天上来，也不知要去何处，先须得待在沧州。”
金玲瞪大双目看着锦笙。
秦昭素心中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她从前也治疗过类似的病人，大抵明白了眼前女子可能受过刺激，偶尔疯癫痴傻。
若锦笙术法未受束缚，听到面前主仆二人的心语，怕是已经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秦昭素点了点头，动容道，“你若没了去处，也不嫌鄙舍简陋，可住我府上。”又想到这么说可能会刺激病情可能会令锦笙觉得被人同情收留，寄人于篱下，便又补充了一下，“刚好近日我也缺个抓药的学徒。”
其实锦笙根本不会想这么多，本来她初到人间，凡事都只粗有个概念不懂具象，也没什么去处，只知道天清图复本带她来了沧州，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当下有了机会便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秦昭素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笑道，“那以后你便可住我府上，我便给你月钱五两吧。”
锦笙又不懂了，“五两又是多少。”
伸出一只手，里面躺着的是两个圆圆的银钱，她又道，“这又是什么。”
金玲上前道，“之前你像我们借的元宝便是一两，你这手里的每一个铜板都等于一钱。一两为十钱，以此类推。”
锦笙这才明白，看了看手中的小铜板。
秦昭素觉得她虽可能智力略低，但十分可爱，见她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问道，“这是什么？”
锦笙打开掌心递给了秦昭素看，是一个彩绘小泥人儿，只是小泥人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面貌精致，倒是这小痣画龙点睛一般。
她点了点头，“创意倒是十分别致。”锦笙看了看手中的人儿，这人儿抵不上烨渎的万一。可是却似乎比烨渎有点人情味儿，可能也是因为那摊主将烨渎的嘴角处理上扬，竟笑的十分欢快。
再抬头，秦昭素仍是坐在她对面，只是恰好在弯腰捡刚才不小心碰掉了的帷帽。
锦笙毫不掩饰的看着她，似是欣赏的道，“你这里头的小衣，花样还挺好看。”有花草有云朵，栩栩如生的。不似她的，似乎只有一种颜色。
秦昭素手指顿了顿。
起身后，秦昭素朝她略微勉强一笑，锦笙又天真的充满了好奇。秦昭素道，“无事，只是觉得这对话似有些尴尬之处。”
锦笙继续问到底，“尴尬？是什么感觉？”
秦昭素一顿，她也不知如何解释。想了想，她道，“就是…说话行事有点不自然的感觉…严重的话有点窘迫之意。”
锦笙假装明白的点了点头，实际上还是似懂非懂。
马车一路而行，到了秦府。
秦昭素带着锦笙去了药方开了几幅药材，看了看她的脸上，又替她诊了下脉搏，见她应该无碍了便多问一句，“锦姑娘是否还有别的不舒适之处？”
锦笙摇了摇头，“叫我锦笙就可以了。”又点了点头，她按了按腹部，担忧的说，“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肚子隐隐作疼，整个人无力，脑中又很亢奋渴望什么。”
秦昭素严肃了起来，在她腹部按指。
“这儿疼吗。”
“这儿？”
“那这里呢？”
给她看了好几个病状她都不符合，秦昭素低垂着眼陷入了沉思。
“咕……噜”一阵声响突然从锦笙胃部传出。
秦昭素和金玲二人转头看着锦笙。
锦笙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肚子叫了，肯定是生病了！烨渎说她现在的体质与凡人无异。唉，这才来第一天，就病了。
秦昭素沉默了一下，最后她艰难的扔出了最后的疑问，“你…莫非是…”
“饿了？”金玲接过话茬。平时她决计不会做这么逾矩的事，可是她真的已经忘了，她只是实在实在忍不住单纯的抛出了心底深深的疑问，在听见那声肚子叫之后。
锦笙默。
仙神鬼魔其实是可以食用东西来满足自己的味蕾，只是也是少数，千百年下来食物早已抛之脑后，又不是那饕餮，胃大吞天。只有偶尔哪家神仙天君摆设宴席上可能会有佳肴美味。
身为一株仙草，她身来便汲天地灵气生长，成形后一直跟着烨渎。烨渎早已不食五谷，寡淡无欲，自然也不会在意口腹之欲，更遑论去参加什么宴席桃会了。
是以，锦笙也从未进食过。也想当然的觉得食物很普通。
只是今日她的体质幻化的与常人一般，才破天荒的有了肚子空空之感。
其实一切都是虚幻的假象，是为了让下凡历练者经历凡间世事感受这人间烟火气，才使其常常产生错觉。锦笙的身子还是她自己的，她仍然无须进食，但是她可亲身经历每一种感受。
“……”
锦笙明白什么是尴尬了。并且活学活用的用脸上的假笑遮掩，她嘴角微微抽动，努力摆出一副笑容。
秦昭素站了起来，去倒茶水。
金玲背过身去，她站久了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若锦笙这时候可以看见，会发现秦昭素那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眸色里也充满了笑意。
若锦笙现在仔细观察金玲的背影，会发现她的背部有些弯曲甚至有点抖动，假装活动腿脚的金玲已经快憋不住笑声。
锦笙只是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小腹。暗暗气它如此不争气！可太会挑时候了！
等了一会儿，已快落日了，锦笙跟着一起去用膳。
整个秦府还挺大，有庭院，有树植，有药院，有马房，也有小桥流水的惬意。
只是小厮不多。
怪冷清的。
曲曲折折的到了前厅的后桌上，上头已布满了菜肴。
只是光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再加上这气味…
锦笙只是闻着，便已觉脑中一片空白。
她迫不及待的坐下，用手拿了一块就近的糕点。
唔！眼神一亮，锦笙欣喜的就想再尝尝别的。
一只玉手拦住了她，秦昭素笑道，“你呀。用竹筷呀。”
锦笙呆了呆，缓慢的拿起了筷子，更准确的说，是抓住。
其实…她不会…
秦昭素摇了摇头，用手帮她把筷子摆好在手中，又自己拿了一双，展示的夹起了一块胭脂鹅脯。
锦笙看着秦昭素的动作，立刻便学会了，熟练的仿佛刚才那毛躁不懂使用的样子才是装的。
秦昭素默默的讶异了一下锦笙的学习能力。
从前锦笙从未说过的话是…
“好好好好吃！”
“嗷——这是什么，入嘴软乎乎，进胃热蹭蹭。”
“呀！长得怪别致的小东西，快来进我的肚子！”
秦昭素方把刚演示夹出的胭脂鹅脯吃下，再一看，锦笙已席卷全桌。
秦昭素+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