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洪荒,天地万物,也不过一念之间。
而今,这天色大变,乌云密布,明明是白天,却漆黑的不见一丝颜色。
百姓们议论着,为的是这场变故,却不道,事出有因。
山峰上端,只见一朵唯一无暇的白云上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一头白发飘洒,神颜微峻,薄唇紧抿,衣袂飘飘,负手而立,煞是俊美。
而对面正站着一名女子,只见她长发及腰,身着一身红衣,彩霞缭绕,神色傲然,眼中却带着一丝复杂,本是一张极美的脸,额头却印着不合身份的黑印。
魔障。
原来,女子是魔。
而男子,是灭魔的神。
“锦笙。”烨渎薄唇轻启,叫着锦笙曾最是引以为傲的名。
“锦笙,当初我为你取下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你一心修炼,位列仙班。却万万没料到,你入魔至深,惑乱天下。你可知错?”烨渎问她,若她说有,他也许还能向罗刹求情。
女子轻笑出声,带着冷冽,“所以,你是要来告诉我,我不配这个名字了吗。”
随即又讽刺道,“那你呢,你也不配再唤我。”
“更何况——我、没、错!”锦笙眸色一凛,眼中竟是黑色风云起,周围的彩霞瞬间变的乌黑,无情冲向烨渎。
烨渎眉色轻蹙,眨眼间,那团乌云便散去了。
烨渎望着锦笙暗涌的眼眸,薄唇逸出叹息,“不知悔改。”
女子紧抿双唇,讪笑着,眉眼间尽是嘲弄,“我只错在,自以为你是欢喜我的。只错在,还没搅得天下大乱。”
他蹙眉,紧抿着唇瓣。
她差点就要伸出手,为他抚平额上的褶皱,就像之前无数次为他做的那般。
不该的……
她突然怔忪了,随即又淡淡嘲讽一笑,是啊,不该的……他是神,而她呢……
是魔啊,他最……嗤之以鼻的魔了。
他的眼神让她想哭,可艳绝的脸却没有展现丝毫的动容。
烨渎叹息,“锦笙。”
红纱在空中轻飘,罗绫缠在手间,是她最后的颜色。
锦笙垂眸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他是怎么做到的,她的名被他唤出来,能这么动听。当初她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痛心。
她微微张了张唇瓣。
“你可还有些要说的?”
女子笑,绝艳倾城,张扬狂妄,“莫再渡我。”
当初,便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造却了她的情动一场。到头来,一场空欢喜。是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错到对他掏心挖肺,落到如此下场。如今只盼得灰飞烟灭,再不转世动情。
烨渎也沉默着,最后凝望了她一眼,“锦笙。”
锦笙不再回答,眼神恍惚,眼角却轻轻落下了一颗血泪,滴落在地上,结成了一颗晶莹的血珀。她不想挣扎,反正是徒劳的,况且她早便没有生的欲望。也不想祈求烨渎,烨渎想做的事,从不看人、物,无人能挡。万物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或许……只有那人是不同的吧。锦笙苦涩的想着。
这条命,他要,就拿走吧…
悲哀充斥着她的心头,无从抵抗。
即便到现在,她也无法对他生出一丝埋怨。
烨渎的嘴唇轻轻变换了几下,最后要对锦笙说的话却始终是没有开头。最后他抬手做出罩子的形状,轻喃神咒,只见一抹神光渐渐从他的手心飞到锦笙的全身,慢慢笼罩起锦笙。
这是最慈悲的方法。是烨渎最擅长的。
此刻却那么讽刺。
锦笙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只有那红纱还在轻轻的动着。
她就这么站着,脑海中闪出了千年来的画面。
……
——“哪儿来的夕颜花,生的这般特别。”他朝她笑着说,用手温柔抚摸她未成型的花瓣。
——“就叫锦笙吧。”
他给的名,她欢喜的不得了。
——“做我徒儿如何?”
若她从未答应过该多好……
——“锦笙,过来。”
——“这簪子给你。可以护你周全。”
他给她的发簪,她至今还戴着。却显得这么讽刺啊……
——“锦笙,我会等你,修炼成仙。”
烨渎真是个大骗子。
——“锦笙。”他唤着,那么好听……
—-烨渎,我更喜欢你黑头发的样子,那个时候,你就像是我一个人的……可是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好喜欢。
——烨渎,不要骗我呀,不要不相信我……
——烨渎,我只是喜欢了你,有错吗?
现在,一切都要变了吗?那些她舍不下的过往,都会跟她一样,随风飘灭吗?
……
这样的方法,真的不痛啊……身上的气力逐渐被抽走,锦笙对周围的感知越来越淡,眸中只看得见剩下的一个模糊的光影,万物就这么一点一点在她眼前分崩离析。
若是能够,她宁愿他可以让她痛苦的死去,而不是像这般。
锦笙的身子已经越发的透明,她不曾反抗过一丝一毫。
慈悲吗?……她却觉得他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人。
“事实上……是我忘了。”
她几乎要消失了说话的力气,表情飘忽,身子单薄。
“神,寡欲,无情。”
她的嘴唇轻轻呢喃,最后的音节吐出时,整个人也跟着飘渺,就在一瞬间——
化为了轻烟,随风飘去。
“锦笙——”烨渎终于恍惚抬手,却连手心中最后一抹轻烟都抓不住。
就这么,都散了。
留在原地的,是他当初赠她的簪,还有那一滴——
血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