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上身

池南说的话貌似很有道理,人死不能复生,终日沉浸在痛苦里,浑浑噩噩,也不是办法。可是,是谁当初指着自己的鼻子,边哭边骂说池越死了,自己一点也不伤心的?

莫寒当时可被他说的一文不值,抑郁的差点要自杀,他现在到像没事人,说过去就过去了,放得挺开的。

“呵,我记得当时你还骂我来着。”莫寒挖苦道。他不是真心要计较什么,只是前后反差有点大,他嘲讽一下缓解这迎头冲击。

“对不起。”池南意外地给自己道了歉,语气诚恳,丝毫不像作假。

莫寒吃了一惊,该不会带他打了一次架,脑子被刺激坏了,还是池南这具身体里,换了其他人的灵魂。

“还挺稀奇,呵呵。”莫寒干巴地笑两声,不当回事。

但池南似乎是认真的,他拦住莫寒的前路,两只手无处安放摆在胯前,道:“我是认真的,之前是我不对。”他认错态度很那么回事,看不出玩弄调戏的样子。

莫寒摸摸自己的下巴,忽然开玩笑:“小南,你该不会这时候告诉我你爱上我了吧,你别趁你哥不在的时候乘人之危啊,我很传统的。”

“哥死的前天晚上,你们做什么我都听见了。”池南说,莫寒听到这话顿时臊红了脸。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走那么近,他是我哥,你也是我哥,却没人跟我走的近,我承认,我有点嫉妒。哥死的时候,我挺崩溃的,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那时候,你失魂落魄,却一滴眼泪却不为我哥流,我就觉得不值,我以为你是在玩我哥。”

池南今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第一次在莫寒面前坦诚自己,说出了他压抑在心里一直不曾说出口的心里话。

“伤心的表达方式不一定是哭,小南,当你特别难受时,心中的情感远远不止一种的时候,你难过的不是眼睛,是这里。”莫寒指着心脏说。

“所以,你爱我哥。”池南说。

莫寒眼前浮现池越浪荡穿着躺在床上舔唇诱惑的画面,轻轻一笑:“是吧。”

“那,你会爱上别人吗?”池南问。

池越现在死了,你会爱上别人吗?

“不会。”莫寒没有一点儿犹豫,家里那个醋坛还没走呢,他上哪去爱别人,就算自己想,那位还不允许呢,若是他撒起泼来,使手段把自己往床上带,后果堪比车祸现场。

池南缄默不语,时间还长,现在说的话,也不是十分的把握。

莫寒知道他可能不信,停下脚步:“今晚晚自习下课,你在房里等我。”

“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莫寒心情甚好,打了架,解了手痒,还顺道解开了池南对自己的误会,心中阳光明媚,看来得去买个彩票,势头好,说不定能中奖。

*

红枫孤儿院,莫寒的房间里。

听莫寒当小说似的讲出他今天跟别人打架的事,池越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一头扑上来,拉拉莫寒的胳膊,还有腿儿,问道:“那还行?有没有受伤?”

鬼知道他是关心莫寒,还是趁机占个便宜。

莫寒稍稍隔开两人的距离:“没事,你当我水做的啊,这么容易就被软?我还带小南去了,死不了。”

“哦。”池越听他说带了小南去,放下心来。“你应该让池南去揍那帮孙子,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动什么手啊,心疼。”

莫寒趴在书桌上,开着台灯写作业,听他这样说,转过身,指着他鼻子道:“这话要是让小南听见了,准得说你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池越无所谓道:“那小子受点伤就受点伤,哪有你重要,再说你是外人吗?你是我媳妇。”

“切,德行!”莫寒啐了一句,转身继续写作业。

池越去客厅搬了个椅子坐在莫寒的身边,聚精会神看着写题目眼都不眨的莫寒。

再过几天,莫寒就去高考了,考完上了大学,他就会离开红枫孤儿院,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会去哪儿呢,池越不知道。

“你想上哪个大学?”池越问。

莫寒头也不抬:“去哪都甩不掉你。”

“我认真的。”池越说。

“我也是认真的。”莫寒答。

“不过,我想带小南一起走,在这里,曹主任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莫寒将这几日曹主任想扫他们出门的事告诉了池越,气的池越要去锤死这个龟儿子。

“走,干嘛不走,这孙子之前看我眼神躲闪,一看老子不在,就欺负你们,他妈真不是东西。”池越气急败坏,他真想现在就飞去这孙子家,将他头给爆了。

“别,没有几天了,我避开他点,总比张主任好,那家伙还想占我便宜。”莫寒说。

“他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这是动老子的人的下场。”

看来以后得寸步不离莫寒身边,这要是让狼吃了,或给欺负了,到哪找人算账去啊。

“嗯,你最吊,亲一个?”莫寒用笔戳戳自己的脸道。

池越吧唧一口,亲他脸颊上,不够,再亲一个。

莫寒给他弄得痒,急忙躲远了点。

“现在几点了?小南是不是要回来了。”

池越看看钟,九点半,高二应该放晚自习了。

“快回来了吧。”池越站起身,走到窗台边,看看楼下是不是有池南的身影。

“等小南回来,和我一起去他房间。”

池越回身靠在窗台边:“你确定,我不会吓到他吧。”

“你是他哥,难道你还想瞒他一辈子?万一小南把这事放心里藏着,能憋出病来你负责。”莫寒白他一眼。

“可是……”

“你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跟没死是一个性质的了,你不打算让小南知道,万一多年以后因缘巧合知道了,他肯定得怪你让他白白沉郁了那么多年。”莫寒不威胁人,电视里也经常这样演,这以后池南要是知道真相了,沸腾起来要拿刀砍人怎么办,据说这是一个人压抑久了的表现。

“到时候放宽心,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说着外面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莫寒几步走去,头探出房门,池南关了门进来,看见莫寒,微微扯了个笑:“哥。”

莫寒被这声哥激的浑身一抖,有多久没听到池南喊他哥了,如此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却这么陌生,莫寒觉得自己眼泪快出来了。

今天真他妈是个好日子,操!

他眼圈红了红,怕被看出不正常,连忙把头缩回自己房间,使劲眨巴眼,把眼泪逼回去,用手拍拍自己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拉着池越的手去了池南的房间。

流氓在池南床上蹦跶,池南把书包放在椅背上,揉了揉柴犬的头。

“流氓眼睛变大了啊。”莫寒说道,他记得这家伙抱回来的时候,眼睛小的不得了,笑起来就更没有了。

流氓不知是听懂他的话还是怎么着,又一笑,大眼睛给笑没了。

莫寒赞叹的笑僵硬在脸上,发泄似地搔搔流氓的头发,靠在池南的衣柜上。

“有什么事吗?”池南问,他记得莫寒说今晚要来他的房间,下晚自习没留堂就收拾书包回来了。

“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莫寒说。

旁边的池越没说话,只看着池南,心中滋味复杂。

回来这些天,他没好好跟池南打过照面,这小子虽长大了,却也不过十四岁,父母离世,哥哥也前不久去世,脸上的笑容真是越来越少了。

再次认真打量池南,恍若隔世,池越发现,小南越长和母亲越像,琉璃色的眼瞳,美若桃花的眼睛,那是父亲在世时经常向他夸起母亲的美丽之处。

短短时日,竟有这样的变化吗?

莫寒也在观察着池越的表情,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蛮纠结的,因为池南看不见他。

“小南,我想说,你哥哥就在我们身边。”

池南不解:“啊?”

莫寒觉得事情解释起来相当麻烦,便捣捣池越,让他做点什么。

池越傻傻地问:“我不知道做什么?”

莫寒随便扫一眼,随口道:“你把流氓抱起来。”

只有在夜里,池越才会碰到实物。

然而,在池南看来,他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流氓在床上撒欢时,突然腾空,四个爪子在空中乱倒腾,狗子眼睛四处看啥也看不见,只觉得身体被抬起,被谁抬起,它一脸懵逼。

池南嚅嗫:“什么……情况。”

莫寒用一种自以为很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看到了吗?抱起流氓的是池唯轩,你哥,他现在是魂魄,然后,你看不见他。”

尽管他这样说,让池南震惊的还是凭空的狗子,一时无法适应这变化。

莫寒扶额,感觉解释不清,便对池越道:“上身,上我身。”

池越犹豫了一下:“要不算了吧。”

莫寒:“少废话,上身,告诉小南。”

拗不过莫寒,池越放下流氓,抖抖身,上了莫寒的身体。

被进入的一刹那,莫寒忽然眼睛睁大,盯着天花板发了好几秒的呆,而后慢慢把目光放平,阴压着眼睛,看着池南。

池南看不明白这一切,早怔在了那里。

“小南,我是池唯轩,你哥。”’莫寒’说道。

“哥?”池南不确定。

其实,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看到池南眼泪汪汪的眼睛时,池越便控制不了自己这么久的感情,捂着鼻子,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