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观山扭过头，所有人都看着顾横洲。
贺西楼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修真界面临这么大的动荡，他这个仙尊还迟迟未归，甚至一个讯息都没有传过来？
以苍劫长老为首，对贺西楼这个仙尊早就看不惯的人，此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德不配位”四个大字。
“贺西楼身在魔族。”顾横洲沉声，不等众人质问，又道：“他在魔族，你们不需要担心魔族会趁虚而入，趁乱进攻修真界。”
寒松道长立刻道：“仙尊在魔族牵制，再加上寒山封印限制魔族进出，这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寒松道长自寒山之战后，对贺西楼敬佩有加，当初也是他对着苍劫长老据理力争，现在一听顾横洲的话，立刻会错意，误以为贺西楼留在魔族是为了牵制魔尊。
在寒松道长的误解下，其他人也理解错了这句话，纷纷议论。
“若是仙尊能牵制住魔族，那这次行动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没错，就算天山踏雪宫和魔族有勾结，但只要魔族大军无法踏入修真界，区区一个天山踏雪宫，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话虽如此，但……”
“剑仙这句话恐怕不妥吧！”一个白衣青年站起身，对着顾横洲朗声道。
议论声顿时停了，顾横洲看一眼这个人，渭北紫霞山的大弟子，苍劫长老的徒弟，蒋夜。
“仙尊区区一人，能在魔族起什么作用？莫非他要凭借一人之力，挑战整个魔族？”蒋夜环顾一圈，看到众人都屏息细听，声音又大了几分。
“魔族大军只听魔尊一人号令，贺西楼单枪匹马，难道能突破王城的层层守卫，将魔尊一举擒获？所以说，贺西楼能够牵制住魔族大军，这话纯粹是无稽之谈！”
听到蒋夜这么直接地反驳顾横洲的话，云渺派众人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其他门派的弟子也紧张地看着蒋夜。
蒋夜当然知道自己的话言辞过激，他看向顾横洲，深深鞠躬，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当然，我不是说剑仙刻意误导其他人，顾师叔光风霁月，在这时候专门回到修真界，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场上紧绷的气氛缓解了些，但顾横洲表情不变，他知道，蒋夜的话还没说完。
“但贺西楼明知此时修真界群龙无首，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却迟迟不露面，不知他将仙尊这个位置置于何地！”
顾横洲明白了，这不是看不惯贺西楼，而是看不惯贺西楼身为仙尊，他想要取贺西楼而代之。
蒋夜继续道：“贺西楼之所以能当上这个仙尊，是因为当时寒山之战，情势危急。就他本身而言，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不堪大任。更何况，正值修真界危急之时，贺西楼竟借故不来——”
一声剑啸，蒋夜垂下眼，看着抵在他面前的剑，下意识后退一步，嘴里的话也咽了回去。
“贺西楼当初成为仙尊，是众人一致推举的结果。他确实没能在这时候出现在修真界，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你能置喙的。”顾横洲把剑收回剑鞘，神情冷淡。
不等蒋夜说话，顾横洲又道：“这次事情紧急，六大门派动身在即，却没有一个能够发号施令的人，为大局计，确实要推举一位道长，暂代仙尊之位。”
顾横洲看向其他人，“诸位以为如何？”
蒋夜的双眼立刻亮起来，他的目的就是重新选出仙尊，现在由顾横洲说出，就显得更为名正言顺。
众人神色各异，有些人早有预料，有些人却露出意外的表情，但意外过后，却也现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横洲垂下眼，这话必须由他来说。
贺西楼成为魔尊，是由于之前的魔尊谢鸿想要抢夺贺西楼的身体，没想到反被贺西楼融合。而因为顾横洲的缘故，贺西楼选择不回修真界，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当仙尊。
蒋夜说的话虽然令人厌烦，但这个仙尊的位置，确实要重新选出来。
钟观山沉吟片刻，点头道，“确实有道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各大门派都在这里，共同商讨究竟是谁适合这个位置。”
顾横洲坐下来，听着众人的议论，心思却没怎么放在这里。
从魔族回来之后，他总有些神思恍惚，沉水香的气味仍然萦绕在身边，仿佛贺西楼还在打开房间里的香炉，为他添一次香。
云破月的月光太亮，深夜对酌的那一晚，清冷的银辉洒下来，笼罩着两人。醉眼朦胧间，银月似乎变得越来越大，顾横洲的头愈发昏沉，浑身却轻飘飘的，像是不断下坠，坠入一个梦中。
也许是觉得顾横洲有些醉了，贺西楼终于抬起头，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
那双深紫色眼眸负载了太多，浓重的痛苦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似乎要将顾横洲包围。
大概是红莲挑破了夜色，月光太美，那一刻，顾横洲有一个念头，想要开口告诉贺西楼，他会留下来。
然而顾横洲没能说出口，这份冲动随着春酒，被他一同咽了下去。
“那就是剑仙和蒋夜。”
顾横洲诧异地抬起头，场上众人推选了半天，竟推选出他和蒋夜两人，最后两派争执不休。
想来也有端倪，顾横洲在修真界成名日久，实力强横，早有“剑仙”之名，推选他的人看重的是实力。而蒋夜敢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仙尊之位的话头，也一定早有准备，私下不知拉拢了多少人。
顾横洲对仙尊这个位置毫无兴趣，但蒋夜刚才大肆诋毁贺西楼，一旦蒋夜成为仙尊，以他的野心，为了彻底坐稳这个位置，必定会大肆抹黑贺西楼，贺西楼身在魔族，也不会回来辩解，到时贺西楼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
顾横洲蹙起眉，看来这个仙尊的位置，他一定要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