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顾横洲一回到云渺派，刚坐下，季青临就找上门来，让人怀疑季青临是不是天天在门口守着。
“我在门口的法阵上贴了符咒，只要你一回来就能立刻知道。”季青临脸上隐隐带着一点期待被夸奖的味道。
他左右看了看，又有点奇怪：“贺西楼呢？他还留在魔族没回来？”
顾横洲低下头，端起水杯：“他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季青临下意识睁大双眼，“怎么回事？”
顾横洲大略讲了讲他身在魔族的事，但隐下了和贺西楼的感情纠葛。
“他居然给你下毒！”季青临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亏我还以为他对你特别好，没想到被他骗了。”
“好了，别再提这件事了。”顾横洲打断季青临的话。
“可恶！”季青临被气得不轻，顾横洲的一句话根本没能安抚到他：“看来七苦因果塔也说明不了什么……”
“你说什么？七苦因果塔？”顾横洲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七苦因果塔的名字取自佛门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传说中七苦因果塔是修真界唯一一件神物，不仅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更可怕的是，它能够触碰到天地法则，逆转因果。可惜七苦因果塔刚一出世，就引来众人争抢，最后几经流转，不知去向何方，甚至有人说，七苦因果塔本不该流落修真界，已经被天道收回了。
季青临刚想捂住自己的嘴，转念又觉得没什么：“那是寒山之战的事，你替贺西楼挡了那一剑之后，虽然我们对外说的是昏迷不醒，但其实你当时已经身体冰凉，几乎没有气息了。”
顾横洲对于这一点早有预料，那一次他本就应该直接死去，后来是天道将他重新送回清虚大陆，他原本以为是天道疏忽，但这件事居然另有隐情？
“其实，这件事也怪我……”季青临有点心虚，“贺西楼为了找到传说中的七苦因果塔，回到了魔族。我在那时候知道他是魔尊，但他不让我说出来。因为把你复活这件事，触碰到了天地法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就答应了，一直没有告诉你。”
“贺西楼在魔族找到了七苦因果塔？”顾横洲追问。
“对，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但是他确实拿着七苦因果塔回来了。”季青临道：“天道一开始不肯答应，但七苦因果塔是神物，流落在人间隐患太大，天道想要收回，所以只能答应这个条件，把你复活。”
“他为什么要……”顾横洲下意识问了一句，又觉得没有必要。
没想到季青临答道：“这是他拿着七苦因果塔单独和天道谈的，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哥哥你的魂魄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不复活，彻底融入修真界，就会无处可去。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不能入轮回。”
顾横洲心神巨震，手中的杯子摇晃，茶水撒出来，溅在他的手背。
他明白了！
天道从来没说过让他回自己原本的世界，原来他早就不能回去了，如果不是贺西楼拿着七苦因果塔把他复活，他就会彻底死去，魂飞魄散。
“哥哥，你没事吧？”季青临弯下腰，拿着手帕擦顾横洲的手背，“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横洲神思恍惚，接过手帕，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际突然降下一道滚雷，片刻之间，浓云密布，乌云重重叠叠，极低地压下来，似乎压在人的心上，沉甸甸一片。
“是天道！”季青临警觉：“天道说过，这些涉及了世界运行的事情，是不能随便外传的。这次应该只是警告，哥哥，这些话你千万不能对别人提起。天道警告过我们，知道的人越多，你就会越受影响，如果太多人知道，甚至你的存在都会被抹杀。”
所以贺西楼才将这件事咽在心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为了你做这么多，是不会害你的。”季青临皱着眉，满脸歉疚地看着顾横洲，“对不起，哥哥，要是我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被他骗了。”
“你骂我吧！”季青临低下头，一副老实挨骂的样子。
他还年轻，爱恨都鲜明坦荡，认错都认得干脆利落，整个世界对他来说是透明的。
“行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动不动觉得是自己的错。”顾横洲指了指外面，“天色不好，等会儿就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季青临皱着一张脸走了，临走之前还念念不忘：“哥哥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件事，生我的气了，随时来骂我，打我都行。”
就季青临这个愧疚劲头，一旦知道了贺西楼不仅给顾横洲下药，还私自扣下他的信，逼他穿女装，强行和他上床，一定会现在就跑到魔族，和贺西楼打起来。
顾横洲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季青临：“好了，你快回去吧。”
季青临终于走了。
天际布满阴云，明明是白昼，视线却彻底昏暗下来，仿佛是一个提早降临的黄昏。冷风四起，顾横洲站在寝殿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宽袍大袖猎猎作响。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乌压压的云层里闪过电光，瓢泼大雨降了下来，天地之间猛然响起巨大的落雨声。
大雨下了一整夜，天地之间一片昏沉。
第二日，雨霁天青，天空一片澄明碧色。
顾横洲到了议事厅，钟观山昨日传来讯息，请他此刻过来。
钟观山坐在正殿，低头看着手上的信笺。
“掌门。”
钟观山抬起头，立刻冲顾横洲招手：“小师弟。”
“掌门，特意让我过来，究竟有什么要事？”顾横洲坐在钟观山对面。
“还是那柄红色长剑的事。”钟观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实在出乎意料。”
方云亭在旁边倒茶，在小重山拍卖会，贺西楼把顾横洲带走之后，给方云亭和季青临留了讯息，说他们到魔族有要事。
此时顾横洲回来，方云亭没在他身边看到贺西楼，显然有些诧异，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茶杯放在顾横洲面前，对顾横洲笑了笑：“顾师叔。”
顾横洲接过这杯茶，看向钟观山。
“六大门派的许多弟子都被暗算了，昆仑苍烛门的首席大弟子，兰陵九重阁的内门弟子，栖霞山彩云天的大师姐，渭北紫霞山掌门的女儿，北泽幽梦境的小师弟。”钟观山一一数来：“都是六大门派的核心弟子，他们绝不肯善罢甘休。”
“上次季青临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这件事似乎和天山踏雪宫有关？”顾横洲问道。
“这次已经查出来，确实是天山踏雪宫所为。六大门派早就修书几封，送到踏雪宫去，想问问谢宫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画屏怎么说？”
钟观山摇摇头：“如同石沉大海，一封信都没有回。”
“谢画屏这是默认了？”
“不知道，现在事情越闹越大，六大门派已经准备围攻天山踏雪宫，讨一个说法。”
“围攻天山踏雪宫？”顾横洲挑眉。
“我今天叫你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其他几个门派要来云渺派详细商讨这件事。”
顾横洲点点头，这件事情于情于理，他确实应该露面。
“但是贺西楼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钟观山问道：“这时候正是多事之秋，他还在魔族做什么？”
顾横洲没回答，转而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正说着，一个弟子前来禀告，说其他门派的人正在议事厅外。
钟观山连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一行人鱼贯而入，都是各门派的中流砥柱，个个仙风道骨，风姿雅致，分别向钟观山和顾横洲行礼，然后一一落座。
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商量大事，因此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几句话就切入正题。
顾横洲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手指转动茶杯。
“若是魔族夹攻，又该如何！”
一声怒吼响起，全场众人都抬起头。
顾横洲看着说话的人，原来还是熟人，渭北紫霞山的苍劫长老，脾气暴躁，怪不得一急就拍桌子。
顾横洲刚醒来的时候，几大门派前来探望，苍劫长老当场讥讽贺西楼，被顾横洲一道剑气激起怒火，又被贺西楼几句话逼得哑口无言，最后还落了个人情给顾横洲。
顾横洲这时候想起来旧事，忽然意识到，贺西楼从那时起就展现出操控人心的能力，不过几句话，就能彻底转变场上局面。
“魔族已有魔尊统帅，而我们修真界却群龙无首，连何时出发都迟迟定不下来，若是形势紧急，连一道命令都发不出来，还谈什么共商大事！”
顾横洲看了一眼，说这话的是栖霞山彩云天的弟子，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顾横洲。
苍劫长老心直口快，直接问道：“剑仙，之前钟掌门说你和仙尊一同到了魔族，现如今你回来了，仙尊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