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深静,一行人身着劲装,提着灯笼,从街道一头匆匆跑来,紧张地看着徐凌昊:“二少爷,没事吧?”
正是城主府的守卫们。
徐凌昊摇摇头,徐老爷依旧盯着顾横洲两人敛息的方向。
既然已经被看破,再隐藏起来也没必要。顾横洲收了法决,两人的身影在暗夜中显露出来。
“是你们!”徐凌昊脸上的惊讶慢慢转为引而不发的愤怒,他握紧手里的剑,沉着声:“是柳如霜让你们来的?”
见状,守卫们如临大敌,将两人团团围住。
顾横洲仍旧是一袭白衣,眼神清冷,他连话也不想接,转而看着徐老爷。
“住口!”徐老爷喝道。
指尖微微透出紫芒,贺西楼手臂轻抬。
徐老爷刚才露的那一式剑招确实不凡,顾横洲却只恢复了三成修为。
喝退徐凌昊,徐老爷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横洲,贺西楼深紫色瞳孔之中云波诡谲,闪过杀意。
“师尊!”徐老爷露出惊喜的表情,对着顾横洲深深作揖。
满座皆惊!
“爹!”徐凌昊忍不住喊道。
贺西楼也转头,看向顾横洲,从没听说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师兄。
皱着眉,顾横洲审视地看着徐老爷,“你说什么?”
徐老爷也愣了一下。
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众人不由怀疑。
“是我冒失了。”徐老爷看着顾横洲,解释道:“剑仙当初在莲静山释剑,曾指点过我。”
徐老爷一脸期待,然而顾横洲依旧没什么印象。
“当时我练的不是剑,是刀!”徐老爷伸手比出弯刀的形状,“剑仙看到我,说了一句,学刀耽误你了,你该弃刀学剑。”
在记忆的深处,似乎朦朦胧胧有这样一件事,但顾横洲记得更深的,则是释剑之后,在莲静山吃的那道椰汁糯米。香滑软糯,入口即化,之后再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椰汁糯米。
看到顾横洲回想起这件事,徐老爷颇为感怀:“自那时起,我便改练剑招,如今也算小有所成,都是仰赖师尊的点拨。”
“徐老爷剑术卓绝,可喜可贺。”顾横洲道:“但‘师尊’之称,还是休要再提。”
“是我冒犯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心中将剑仙视为师尊,如今重遇,一时情不自禁,还请剑仙不要见怪。”徐老爷又道:“剑仙不要再叫我徐老爷,叫我徐文斌就好。”
莫名其妙低了一个辈分的徐凌昊:“爹!”
“对了。”他不喊还不要紧,一喊出口,徐文斌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过来,“剑仙,这是犬子徐凌昊。昊儿,还不见过剑仙?”
“他不是……”徐凌昊想要挣脱,又碍于徐文斌的威严。
“我们与二少爷早已有过一面之缘。”顾横洲淡淡道。
徐文斌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严肃,看着顾横洲:“若是犬子有得罪剑仙之处,还请剑仙明言。”
徐凌昊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徐文斌对这位传说中的师尊有多尊敬,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知道他贸然和顾横洲动手,一定有重罚。
清冷眼波掠过徐凌昊,顾横洲摇摇头,“没什么。”
这点小事,顾横洲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刚才那个面具人,你们认识吗?”顾横洲问道。
徐凌昊摇摇头,“我是今晚第一次见到他们,究竟他们想要什么,我也一无所知。”
虽然有些惋惜没能留下面具人,但顾横洲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剑仙,已经是深夜了,这里距离城主府不远,不如到府上休憩一夜,也让我尽些地主之谊。”徐文斌态度诚恳。
见顾横洲没答应,徐文斌又道:“昔日点拨之情,我一直牢记于心。如今终于能有机会谢过剑仙,还请剑仙不要推辞。”说着,又作了一个长揖。
见状,顾横洲点了点头。
徐文斌殷勤地弯腰指路,“剑仙请。”徐凌昊和守卫们跟在身后。
此时燕明城的百姓陆陆续续从城郊回来,街上慢慢有了人烟。众人看到徐文斌,纷纷弯腰问候:“城主。”
看到徐文斌躬身为顾横洲两人引路,燕明城的百姓纷纷向两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徐文斌担心顾横洲不悦,连忙让守卫围在道路两边,隔开人群,又解释道:“剑仙气度高华,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风姿,一时莽撞,还望剑仙见谅。”
顾横洲根本没意识到投往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直以来,各式各样看向他的眼神太多,他早已习惯了。
突然听到徐文斌的解释,顾横洲才舍得一道眼风扫过周围,摆手示意没事。
城主府确实距离不远,绕过一条街就到了。
朱红大门,高墙足足蔓延了一条街,里面的飞檐连绵,高耸如云。
已经是深夜时分,见徐文斌一副要大张旗鼓的架势,顾横洲说道:“不用再兴师动众,给我们准备两间收拾好的客房。”
“这岂不是委屈了剑仙?”徐文斌为难。
顾横洲一眼看过去,他一向说一不二,说出的话从没有让人质疑的余地。
“是,剑仙这边请。”徐文斌指向旁边的一道明月门。
顾横洲和贺西楼穿过明月门,走进别院,四间厢房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点燃了馥郁的九转香。
“剑仙若是还需要什么东西,我随时让人添置。”徐文斌道。
“只是一晚而已,不用这么麻烦。”顾横洲道。
贺西楼打开窗户,清冷的夜风吹拂进来,满室清寒。
“那我告辞了,剑仙早些休息。”徐文斌再次拱手。
“师尊。”贺西楼低声喊道。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有人要抢师尊。”让我想要杀了他。
顾横洲这才转头看他,贺西楼把香炉放在窗外,掐灭了九转香。
“师尊你看,”贺西楼眼睛一抬,轻而易举带出轻蔑,“他们连香都不懂。”
顾横洲看着贺西楼,说道:“怎么不懂香了?九转香不好吗?”
“师尊,你从来不用九转香的,一直用沉水香。”贺西楼坐过来,垂着眼:“你不喜欢用沉水香了吗?”
他眉眼都垂落,灯影把眼睫投射在眼睑上,看上去脆弱又委屈:“那我明日去买九转香,好吗?”
顾横洲伸手,指了指他腰间的储物袋,“刚才不是都拿出来了吗?点上吧。”
“可是……我只准备了沉水香。”贺西楼抬起头,无辜地看过去。
“我说的就是沉水香。”顾横洲起身转过去,“谁说我要用九转香了?”
贺西楼唇角的笑意带着放肆,声音却单纯:“是,师尊。”
点燃了沉水香,贺西楼向顾横洲告辞,回到隔壁房间,灯火闪烁,他指尖紫芒愈发明显,紫芒从指尖散出,消失在空气里。
贺西楼坐在床沿,低声道:“马上就好了。”
夜更深,城主府中静谧无声,参加燃灯日后,所有人都情绪激荡,身心俱疲,早已睡下。只有隐隐约约的虫鸣声,在寂静深夜,显得异常清晰。
别院上空,传来轻微的枯枝断裂声,“咔嚓”一声,随后被夜风吹散,像是被夜行的猫惊动。
又是一阵静谧。
风轻轻吹进别院,院中的落叶卷地而起。
落叶在空中不断翻转,飘向顾横洲所在的厢房。
剑光直刺而去,斩向那片落叶。
“滚出来!”贺西楼眉头紧蹙,手中剑光不停,招招紧逼。
裹挟着落叶的那团风被刺破,里面的人身影隐约露出来。
房门被打开,顾横洲身披一件外衣,手执长剑。
“师尊,没事吧?”贺西楼手中剑招不停,不断削着风团。
“你退下!谁让你用灵力了?”顾横洲伸手抓住贺西楼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后,提剑而上,一剑刺过去。
风团之中的人狼狈滚出,跌坐在地,一男一女,都穿着夜行衣。
“抬起头!”顾横洲长剑指过去。
坐在地上的两人抬起头。
“方云亭!柳如霜!”顾横洲惊道,“你们怎么会夜袭城主府?”
方云亭一脸苦笑,“顾师叔,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