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周围瞬间变暗,黑雾涌动,视线立刻漆黑一片。

贺西楼立刻伸出手,抓住顾横洲,两人脚下一空,迅速下跌。

情急之下,贺西楼抱住顾横洲,一手搂着腰,另一手捂着他的后脑,把头压在自己怀里。

两人在无边的黑暗中下坠,大约过了一刻钟,“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顾横洲身上的鹤氅沾满水,立刻变得沉重起来,拉着人往下掉。

他解开领口的带子,狠狠一拉,把鹤氅扔进水里,随后拽着贺西楼的胳膊往上游。

两人坠入水中不算太深,很快就浮出了水面,顾横洲这才发现,这是林中的一个湖。

顾横洲心中升起疑惑,但来不及多想,和贺西楼一起,迅速游到湖边,上了岸。

两人浑身湿淋淋的,尤其顾横洲本来就身体虚弱,此刻沾了水,头发黏在脸颊,更显得一张脸惨白。

贺西楼伸出手,握住顾横洲的手腕。

顾横洲躲了一下胳膊,声音有点低,语气却干脆,“别用灵力,去拿火灵符生个火。”

此处是个树林,林木不密,但树木粗壮,枝叶招展,称得上遮天蔽日。

贺西楼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回来的时候,看到顾横洲捏着一块石头,手指不断摩挲。

“师尊,怎么了?”贺西楼生了一堆火。

“很奇怪。”顾横洲把石头扔回地上,伸手烤了烤火。

“不像是邪煞?”贺西楼走到顾横洲身后,把他的头发散开,捋掉湿漉漉的水。

邪煞是某些恶念的聚集,通过种种方式汲取力量,形成了“煞”。邪煞也分很多种,有些会迷惑人的心智,有些会直接发出攻击。

能够构结幻境的邪煞也有,但大多数都是小型幻境。能够将顾横洲和贺西楼拉进来,并且看不出破除幻境方法的邪煞,只怕少见。

“那个时候,我确实在那棵槐树上,感受到了邪煞的气息。”贺西楼低声道,手指缠绕着顾横洲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湖中升腾起薄薄白雾,雾气如烟,丝丝缕缕飘浮。

“还有那只猫,原本我以为邪煞附身在猫的身上,导致那只猫开启灵智才会说话。但适才邪煞似乎又在槐树身上,真是奇怪。”顾横洲捡起一根树枝,丢进火里。

贺西楼慢慢低下头,贴近顾横洲的后颈,眼神晦暗。

那道白皙的脖颈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清瘦的线条微微弯曲,沉水香里面混杂了清洌的湖水味道。

香气越来越浓重,像是不断蛊惑的暗语,一点点摧毁贺西楼的神智。

这是师尊。

这是一直想要接近、想要占有、想要掠夺的师尊。

撕开他的衣服,把他推倒在地,狠狠贯穿他的身体。

他已经虚弱得无力抵抗了。

只能顺从。

贺西楼伸出手指,搭在顾横洲的脖颈上。

“怎么……”顾横洲转过头。

贺西楼猛地搂住他,低下头狠狠吻在那张开启的嘴唇上,吞下顾横洲还没说出口的话。

手指霸道地捏住下颌,牙齿撕咬柔软的嘴唇,气息交融,掠夺、进攻、霸占,贺西楼疯了一样不停加深这个吻。

顾横洲震惊地睁大了眼,伸手要推开贺西楼的胸口,然而他被贺西楼紧紧拥抱,禁锢在怀里,根本用不上力。

嘴唇上施加的力越来越大,舌尖接触的瞬间像是身体过了电,带出些微微的血腥气,像是野兽不断进犯。

顾横洲猛地用力,抬起脚,刚想狠狠踹向贺西楼,贺西楼却突然松开胳膊,把顾横洲推出自己的怀抱。

贺西楼低着头,皱着眉喘息,他的眼里,浓烈的情绪不断翻涌,最终勉强被压下去,眼神里露出一线清明。

顾横洲蹙眉,他现在有种微微的焦躁,想要拔出剑,指向贺西楼。

“对不起……师尊……”贺西楼低喘着,慢慢抬起头。

他的眼神发红,像是蛰伏在体内的野兽突然苏醒。

刚才他确实像是野兽,恨不得把顾横洲一点点撕开,吞吃进自己的身体,这样顾横洲就会永远属于他,再也不会看到其他人。

随后他被这个念头惊醒,猛地推开顾横洲。

他到现在都有些后怕,如果真的被心里的念头蛊惑,彻底摧毁顾横洲,依照顾横洲的性格,一定会鱼死网破。

“你的眼睛!”顾横洲喊道。

贺西楼的眼珠越来越红,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诡异,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什么?”

顾横洲看了看周围,见到湖边白色雾气的时候,脸色一变,立刻抓住贺西楼的手腕,“走!迷烟瘴!”

贺西楼一惊,迷烟瘴是一种瘴气,经常在水边出现,和水雾看起来差不多,但是这种瘴气能够激发人心中的情绪,扭曲欲望。

贺西楼对顾横洲过于执着,所以他更容易被迷烟瘴影响,被迷烟瘴扭曲神智。

“闭上眼,不要再被种下瘴气种子!我带你出去!”顾横洲拉着贺西楼往前走。

迷烟瘴本身只会煽动情绪,并没有什么实际杀伤力。它最可怕的是在人的眼睛里不断种下瘴气种子,严重的甚至会失明。

贺西楼的眼睛发红,就是迷烟瘴在他情绪波动的时候,把瘴气种子种了进去。

顾横洲心里暗暗焦急,瘴气在不知不觉中扩散,树林里都是丝丝缕缕的薄薄雾气,这片树林占地广大,他现在调动不了灵力,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突然,顾横洲被拉进怀里。

“师尊,别睁开眼。”贺西楼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随后,顾横洲的眼睛被一双大手蒙上。

“你干什么?”顾横洲要拉掉贺西楼的手。

“我带师尊出去。”不等顾横洲开口,贺西楼立刻用灵气封掉顾横洲的动作,“师尊,别说话,没事的。”

贺西楼拿出长剑,调动灵力,然而自从将魔气逼进脊骨之后,他的灵力十分不稳定,此刻只能勉强抽取些许灵力,御剑低低地飞出去。

贺西楼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他竭力催动灵力,在灵力枯竭之前,两人终于飞出了树林。

贺西楼御剑落在地上,手掌依然盖着顾横洲的双眼,“师尊,出来了,我找找看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离开树林之后是一个缓坡,这地方似乎是深山之中,山势起伏跌宕。

贺西楼抬头张望,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能看到一道暗黄色飞檐,似乎是一间屋子。

贺西楼带着顾横洲走过去,松了一口气。

这地方是个破旧的山神庙,杂草丛生,里面光线昏暗,山神塑像在庙宇的正中央,塑像残破,金身上的金色已经掉了一大半,坑坑洼洼的。

贺西楼半拥着顾横洲走进去,山神庙不大,里面空无一人。

这才彻底放心,贺西楼松开手。

他一松开手,禁锢顾横洲动作的灵力立刻中断,顾横洲抬起头,“你怎么样?”

贺西楼摇摇头,“我没事,师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彻底检查一下这个地方。”

顾横洲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贺西楼的脸,伸开手,“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指尖上是贺西楼的一滴血泪。

“闭上眼,不要见光,瘴气种子见光而生。我想办法破开这个幻阵,立刻带你回去!”顾横洲直接撕下自己的袍角,绑在贺西楼的眼睛上。

想了想,顾横洲拉着贺西楼的手,“先检查一遍山神庙的情况,这个幻阵过于复杂,你我不能随便分开。”

贺西楼点点头。

顾横洲拉着他走了一圈,仔细检查角角落落,山神庙里面很“干净”,并没有法阵和陷阱,也没有隐藏其他人。

山神庙中的梁柱上刻着一副泥金对联“山旖旎光德千载,神浩荡稷灵万民”,年久失修,对联里的金色已经掉了大半,斑驳发黑。

顾横洲本能一般觉得有些不对,调转了几个角度,外面的日光照射进来,“灵”字的黑色微微发亮,其他字迹的黑色是一片死黑。

顾横洲伸出手,在“灵”字上面敲打了两下,轻微的“咔嚓”声从身旁传来。

山神塑像背后突然打开一扇门,露出黑黢黢的地道。

贺西楼下意识伸手,想要摘掉眼前的绑带。

“没事,下面没人。”

顾横洲制止了他,拉着他的手往下走,“里面没有声息,这个地方似乎只是个简单的密室。”

密室很小,正好在供桌下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顾横洲打开火折子,密室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启过,空气不太畅通。角落放着一个摇篮,里面堆着厚厚的布料,看上去十分暖和。

摇篮里的布料堆积,留出来的空间非常狭窄,不太像是正常婴儿该有的位置。

“师尊,怎么了?”贺西楼拉了一下他的手,问道。

顾横洲简单说了一下两人身处的环境。

“婴儿的摇篮吗?”

顾横洲伸手在摇篮里摸了一下,灰尘之外,还摸到一样奇异的东西。

短短的绒毛,看上去是奶黄色的。

“不,是猫的摇篮。”

突然,山神庙外传来沉重的步伐,顾横洲迅速熄灭火折子,“有人来了。”

熄了火光之后,密室之中立刻漆黑一片,贺西楼和顾横洲肩头紧紧挨着,静静听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朝着山神庙走来,杂乱无章,乱成一片,像是一群人。

贺西楼在顾横洲的掌心写道,凡人。

顾横洲也在他的掌心写,对。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贺西楼甚至想要给顾横洲打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顾横洲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写道,等等。

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倒霉一天了,咱们先就在这儿歇歇脚。”

几个人坐下来,一个低哑声音说,“咱们兄弟七个行商这么多年,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粗犷声音道,“虽说货物没了,但好歹人没事,也别想那么多了。”

“这山洪偏偏今日爆发,货物都被水冲走了不说,我们还要改道,这深山野林,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低哑声音闷闷不乐。

粗犷声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老七说他在这片山头长大的,对这里的山路了如指掌,肯定能带我们出去。”

听到这里,顾横洲握紧了贺西楼的手掌,写道,他们自称几个人?

贺西楼写道,七个。

顾横洲又写,脚步声,只有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