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预感

船身猛地晃动使得姒槿回神,双手把住窗沿,才险险稳住身子。

“怎么回事?”

“奴婢出去看看。”梅萱说着向外走去。

姒槿独自在画舫内坐等,待梅萱回来时,身后却跟来了两个人:“殿下,是慕容皇子的船撞上了我们的船,说是要来亲自登门赔罪。”

“好巧,没想到在此处竟在也能碰上长宁公主。”慕容繁面上衔着一抹温润的笑容,来到姒槿身前轻作一揖,道,“方才是段辛没掌控好船的方向,冲撞了公主的画舫,慕容繁特来登门赔罪。”

姒槿打量着慕容繁。

今日他穿的依旧是平日里常穿的白底银纹袍,一半的头发被一只银冠束起,其余墨发随意散在肩后。

许是前几日受伤的缘故,面色还有些苍白,肩上披着一件价格不菲的云锦披风。

这病恹恹得还能出门来游船,真是嫌自己命大。

姒槿在心中腹诽,面上却缀上笑意道:“是二皇子有心了。既然来了,不妨在这舫中坐坐。”她是料准了慕容繁此人的秉性才敢这么讲。这人心气高的很,对谁都嫌弃,听她这话,总该起身告辞了吧。

“既然公主盛情邀请,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慕容繁莞尔一笑,当真万分不客气地坐在了姒槿对面。

见慕容繁坐下,一张俊脸容颜如玉,笑容和煦。姒槿面上的笑容有一瞬的龟裂。

此人怎不按套路出牌!

既已如此,姒槿便无法赶人,只好吩咐一旁的梅萱上壶茶来。

“二皇子重伤未愈,竟还有心思游湖赏景,本宫也是佩服。”姒槿拿起桌上果盘中的一颗荔枝,不紧不慢地剥着皮,出声调侃。

“正是因为受着伤,多走动些,才更有助于伤势恢复。”慕容繁坐的端庄,笑意不变。

将一整个鲜嫩多汁的荔枝填入口中,姒槿看向对面的慕容繁,见慕容繁一双凤眸熠熠生辉,唇角含笑,愈发觉得刺目。

姒槿心下一横,干脆将还沾着果汁的手指在衣袖上抹了抹。

慕容繁将姒槿的动作收入眼底,他知晓她是故意做给他看。前后两世,这别扭的性子一点没变。

从袖中取出平日里随身携带的白绢,递到姒槿身前,慕容繁笑意不减:“别脏了衣物,不若用这个擦手。”

见慕容繁递来手绢,姒槿的动作一顿,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不接,慕容繁便一直举着胳膊,这氛围着实尴尬,姒槿只好一咬牙将手绢接下来:“真是多谢二皇子。”

慕容繁满意地收回手,道:“举手之劳。”

谈话间,梅萱已沏好茶,端上桌来,为二人各斟一杯茶。

“听闻陛下为公主与君大公子赐了婚。”慕容繁单手举起茶杯,在身前轻晃,一双美目望向姒槿,平淡说道。

闻言,姒槿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冷笑一声抬头:“慕容皇子知道的可真不少。”

“那是。”慕容繁轻笑一声,道:“我还知你甚是不满意此桩婚事。”

姒槿闻言,目光微凉,直直看向对面的人。

他坐的端正,眉眼间多是令人看不透的笑意,肩后的长发随着风吹起起伏伏,阳光从舫外射进来,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二皇子此话何意?本宫的婚事是父皇母后的决定。”

“我有办法帮你解除婚约。”

姒槿闻言,心头一动,可是看向慕容繁那温和的笑脸,她告诫自己,慕容繁此人心思深沉,与他相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袖下双拳紧了紧,姒槿拿起面前桌上的一杯热茶,轻抿一口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算着时间,还有不过一个多月,二皇子便可返回北疆。如此本宫奉劝一句,二皇子不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本宫自己的事,无需他人插手。”

听了姒槿的话,慕容繁眸色暗了暗,他倒是没想到姒槿会如此防范他。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抖动,姒槿手中还举着一杯热茶,这一抖不打紧,却让姒槿身子失了重心,直直向前扑去。

慕容繁也是一惊,连忙直起身来将姒槿扶住。

姒槿直直装进慕容繁怀中,手中的茶杯跌落,棕色的茶液溅在慕容繁的白衣上,异常显眼。

扑面而来的是阵阵兰香,男人的胸膛坚硬异常,额头撞在慕容繁前胸上,硌得生疼。

待画舫停止摇晃,姒槿才得以从慕容繁怀中直起身来。

目光瞥见慕容繁衣裳的暗色,姒槿心中暗叫不好。

慕容繁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担心姒槿的状况:“可有伤着?”

见慕容面上不加掩饰的惊慌,姒槿愣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

“不好了!”梅萱出门打探完状况匆匆回来道,“是外面,卿小侯爷与人打起来了。他们的船失了控才撞上了我们的画舫。”

“卿言?”听到熟悉的名字,姒槿起身走出画舫,远远就见卿言满面怒意与人打作一团。

姒槿眯了眯眼才看清,正被卿言按在地上打的是户部尚书范承允的长子范文瑞。

范文瑞与范琼茵为一母所出,平日里仗着姑母是宫中的贵妃,也总爱出来横行霸道。

这两人积怨已久,因百花楼的一名舞女打了无数次架。

“这次又是为何?”望着缠打在一起的两人,姒槿出声问向一旁的梅萱。

梅萱面色一红,凑到姒槿耳边小声道:“听闻是小侯爷去寻那舞女时,那舞女正与范大公子共赴巫山云雨。”

合着是让卿言见着了现场,也难怪他这般生气。

范文瑞被卿言打了两拳,面上青一块紫一块。

“你可不知,她身子竟那般软,若有机会,再让你爽一番。”被压在底下,范文瑞也不见老实,知道卿言的弱点,范文瑞仍咧着嘴故意说着下流的话刺激着卿言。

这一句话果然是戳中了卿言的痛处。

卿言双目泛红,双手拽着范文瑞的衣领将人整个提起来,咬牙切齿道:“爽是吧,小爷让你继续爽!”

说罢,卿言将人拽着走向船边。

看出卿言的意图,范文瑞脸色瞬间煞白,他挣扎着拽住卿言的衣襟,不似刚才的嚣张,此时说出的话都在颤:“卿言,你疯了!你敢把我扔下……”

一个“去”字还为出口,范文瑞便被卿言丢入湖中。卿言这一甩用了内力,使得范文瑞落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姒槿原本看着戏,见卿言突然将人甩出画舫,她还未来得及躲闪,便被范文瑞溅起的水花泼了一身。

冰凉的湖水泼在身上倒是凉爽得很,只是姒槿穿的单薄,衣裙被湖水湿了个透贴在了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型。

“卿言!”姒槿摸了一把脸上的湖水,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白色的披风披在姒槿身上,遮住了暴露的春光。

眼前的视线被遮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兰香。

姒槿抬眼,只见慕容繁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前。肩上是他先前披着的披风。

慕容繁正抬手在她颈间系着披风的系带。此时的慕容繁倒是收了先前的笑意,却依旧目若朗星,眉眼如画。

如此近的距离,姒槿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

面上一热,姒槿连忙退后两步,与慕容繁拉开距离。

道了句“多谢”姒槿便匆匆回了画舫内。

手下落空,慕容繁才将双手收回,背在身后。

跟出来的段辛却看傻了眼,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先前长宁公主将茶水泼到自家殿下身上,殿下不但不怒,还出手将公主扶住,段辛可以安慰自己说是事发突然。

可现在,殿下亲手为公主系着绑带,并且望着公主离开的背影这般温柔,实在让段辛无法不怀疑。

殿下是不是不太正常!

姒槿回了画舫内,此时她已无了游湖赏景的兴致,浑身湿透,画舫内又无可换的衣物,姒槿只想尽快回宫。

“湖边停着我们的马车,公主既要回宫,不若与繁同行。”随后进入画舫内的慕容繁见姒槿要走,出声提议。

姒槿来时坐的君宜孝安排的马车,现在要回宫又寻不到君宜孝的人,既然慕容繁自己送上门来,姒槿也不拒绝。

只是姒槿没料到,船靠了岸,一下船,恰好遇见姗姗来迟的君宜孝。

君宜孝倒是穿着一身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官服,只是姒槿视线触及君宜孝颈侧的唇印,目光凉了凉。

真是好一个殿前司有事,真当她苏姒槿是傻子呢。

“公主,这是怎的?”君宜孝见姒槿身上披着的披风明显是男性的衣物,目光转向姒槿身后的慕容繁,双眼微眯,“原来慕容皇子也在。”

慕容繁见君宜修,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君大公子,幸会。”

“大表哥可真是忙人。”姒槿心情愈差,不想在外耽误时间,直接冷声道,“今日本宫等的时间也是够久了,现下也失了再赏景的兴致,便先回宫了,大表哥请自便。”

“公主可是要回宫?不若臣……”见姒槿要走,君宜孝连忙道。今日的确是贪欢怠慢了公主,怕惹姒槿不快,君宜孝还想再献几分殷勤。

“不劳表哥。本宫与二皇子顺路,搭二皇子的顺风车便可。”姒槿却不打算给他机会。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告辞。”慕容繁也最后道一句,与君宜孝擦肩而过,追上姒槿的步伐。

待回了宫,姒槿身上的衣裳已干的差不多,但她还是重新沐浴换了衣裳。

想起君宜孝颈间的吻痕,姒槿便觉得周身难受的很。

怎偏生恶心的事给她碰了上。

再怎么说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姒槿对她这大表哥不说熟悉,却也知晓他的伪装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多年的挑衅惹毛了君宜修,最后君宜修正是逮着他好色的毛病让他在邺京臭名远扬。

平息了怒意,姒槿本想用午膳,刚一坐下,便有宫人来报,说是御前大总管李万良求见。

李万良是来传皇帝的令,说是皇帝要见姒槿。

姒槿心中咯噔一声,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此时父皇要见她,不知又要安排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