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柳虽然是个男孩,生在这普遍重女轻男的乡下,但是他漂亮、嘴甜,在家里从小到大就是比哥哥弟弟更受父母喜欢的孩子。
因为一直被捧着捧惯了,秦杨柳从小就学会了掐尖要好。在家里到他手?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在村子里他也是众多女子追求爱慕的?对象。
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偏偏这个秦言,一次两次地看不上他、无视他。
虽说他也看不上秦言家里穷,本就没想着嫁给人家。
可秦杨柳就是受不了有人不看他,冷待他。所以每次秦言一放假回家,他必要过去露个脸才行?。一心想着把?秦言吊到手里,好像非此不足以证明他的?魅力。
直到秦言娶了夫郎,娶了一个看起来比他好上一截的男人。
不知怎的,秦杨柳反而更不甘心了。
秦言娶了亲之后,他非但没有死了心思,反而?心思比以前更活泛了。
尤其是每次张氏有意无意地透露秦言有多宠夫郎,舍不得让他做饭;还特别肯为夫郎花心思,给夫郎送花,买点心,亲手磨刻簪子……
秦杨柳总是心头想着,这些好,本该是属于他秦杨柳的才对。结果现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给平白占去了。
这些天来,他一想起秦言来,一想起简和风来,就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难受,烦躁得很。
好容易赶上了一个集会,本想着去散散心,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消息,秦杨柳自然得意。
村里人一直拿他和简和风比较,还说对方比他好看,气?质也比他好。
现在可好了,秦言娶的根本就是一个身家不清不白的男子!不但是一个克夫克妻、人见人嫌的?灾星,还是个嫁过人又被休弃的?下堂夫。
在这个男子贞洁比天大的?世上,简和风还能凭什么和他比?
……
秦杨柳在村里还算是混的?如鱼得水的,平日里见人就是笑就是问好的?。只除了火眼金睛的?张氏不喜欢他以外,村里的?乡亲们对他感官都不错,觉得他乖巧又懂事。
因而?当他一脸迟疑又震惊地和人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听的人几乎立马就相信了这些话。
秦家村本就小,通常都是这样,甭管是好事坏事儿,一会儿就能在村里遛个遍。
这风言风语正在满村传得厉害的时候,简和风正在地里锄地。
秦言家里也有一块地,因为她经常待在书院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耕种,于是就这样荒了下来。
简和风刚从张氏嘴里知道他们家还有这块地的时候,就在心里默默计划着要在地里中上一些粮食、蔬菜。
因为荒了太久,土地都干硬了,所以这几天简和风每天都会扛着一把?锄头来田里翻地。
他没干过这种活,干起来自然是慢的,费力的?。
第一天干这个活手?上就被磨出了满手的?手?泡,一碰就疼。
张氏帮着来上药的时候还叹息说,他这双手?就不是干活的手?,太娇嫩了,一磨就出了满手的?手?泡。必须要等到把手?上磨出硬茧子来,干活才不会疼。
张氏还说秦言疼他,其实他可以不用让自己这么辛苦。
可是简和风并不觉得自己辛苦。
秦言不在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做饭,还学会了好多的?菜式,好几种粥的做法。
简和风想着以后他要和秦言好好过日子,要做一个好夫郎,这些东西都是要学的。
他已经不是那个简家的公子了,以后,有秦言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他打心眼里高兴自己能帮着家里变得更好。
既然是自己的?家,又何谈辛苦不辛苦呢?
张氏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地寻了好一会儿时间,最后是在田里找到的简和风。
“和风,你怎么还在地里干活?我都急死了!”
“张大哥怎么了?”简和风直起腰来抹了一把?汗。
张氏急得直瞪眼:“怎么了?怎么了!秦杨柳那个贱人现在在村里到处传你是一个灾星,还说……还说你是被别人家休弃二嫁的?秦言,不是清白男子!”
简和风一愣,他在秦家村里待这些时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见过“灾星”这个词了。
村里的?乡亲们大多善良淳朴,他们对他这个新嫁到秦家村的?小郎君很友好,见了他总是善意地和他打招呼、开玩笑。
简和风喜欢这里,也喜欢这里的?人。
只可惜,照现在看来他以后可能要失去这些友好与和善了。
简和风忍不住低头苦笑了一声,其实他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要他没有死、没有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他往日里种种总是要被翻出来评说的。
张氏见地里的?简和风也不吭声,只低着头在那里傻笑,更是急得他烧心挠肺。
“和风,你这孩子,往常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傻不愣登的?”他直接走到田里来,想让简和风放下锄头跟着他走,一边拉人一边咬牙道:“可不能任秦杨柳空白白牙地污蔑你,这到时候你的?名声可不就完了?这小贱人就是见不得你和秦言好,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我到底是低看他了,小小年纪真是有够心思恶毒的?。”
张氏拉了两下身后的人却是不动了,他疑惑转头。
“张哥,谢谢你。”简和风对着勉强牵扯出了一个笑。
“只是,他们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张氏这一时半会也是愣住了,他只当秦杨柳是亲口胡诌,没想到简和风竟然直接承认了。
……
张氏走了之后,简和风又继续锄了一小片地,一直到日落西山这才收拾东西往家里赶。
回去的路上那些之前一见他就笑着打招呼的乡亲们都不说话了,取而?代之地是远远看着他,眼神怪异、指指点点。
他们不敢再走上前来打招呼了,因为怕简和风真的?是灾星,会给他们带来霉运。
说一点不介意、心里不难受那都是假话。但是难受和伤心又有什么用呢?简和风再清楚不过了,其他人无法感同身受,他们或许会怜悯、会可怜,却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伸出援手。
哪怕就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张氏,方才在田里听到他承认那些传言都是真的?的?时候,脸上明显也是不自然了起来,匆匆安慰了他两句就走了。
简和风目不斜视地走路,不管不顾别人的?目光,就像是被休弃那天他走在路上时。
不管再落魄,背也挺得板直。
晚上,简和风简单给自己做了饭,罕见地舍得给自己煮了一个鸡蛋。
他坐在小桌上吃饭的时候,盯着碗里的?水煮蛋发呆,眼泪猝不及防地“啪嗒”一声就掉进了粥里。
他想秦言了。
女人走之前花钱从别人家里买了一筐子鸡蛋,每次做饭的时候都会煮上一个,细细剥了壳之后再放进他碗里。
眉眼含着笑说他太瘦了,她心疼。
是啊,简和风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秦言会心疼他了,所以他的?委屈也只会在想到秦言的?时候才会忍不住露出头来。
算算日子,距离秦言下一次放月假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简和风擦干眼泪,将?碗里的?水煮蛋慢慢吃了。
没关系,谁说他都不要紧,反正这么多年来他本来就是这么过的?。
现在他至少有了秦言,有了一个不会嫌弃他的?人。
那是他的?妻主。
她会心疼他,她说那些灾祸根本不是他带来的;她说简和风不是灾星,简和风只是她的?夫君。
这样就已经够了……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有妻主就够了。
简和风偷偷落泪的?时候并不会顾忌一只看似不通人类感情的?猫,所以团子默默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然后细致地传给了还在书院里带着的?越水。
越水早就在团子给她传完消息之后,就在神魂空间里调出了回溯镜。
秦杨柳是怎么在村里各处散布这些消息的,简和风又是如何在家里掉眼泪的?,她都看在眼里。
[主人你真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秦杨柳!]团子愤愤不平道。
它哪里见过尊贵的长翊帝子哭过啊!要说这个世界里长翊帝子真是招人疼,难怪主人态度都变了,不想着虐人反而开始宠人了。
简和风这样的美人一落泪,它看着都忍不住心疼了。
越水的声音极冷:[我放你在家里是干嘛用的?就是整天在山头上扑蝴蝶?]
[诶?]
团子歪头,装傻企图萌混过关,冷汗却不断往下流,它没想到自己整天吃完就跑去草窝里趴着睡被发现了。
戏精团子假装不懂,刻意反应了一会儿,浮夸地来了一段恍然大悟似的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主人你放心!主人我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利落地切断了联系。
越水闭了闭眼,课堂上盯着书本上发呆,神识忍不住在回溯镜里看了一遍又一遍那男人哭的画面,那双氤氲着薄雾的眼睛,她每看一次都忍不住头疼欲裂,心里也一抽一抽的难受。
夫子让学生们诵读一段文章,满堂都是摇头晃脑在诵书的,只除了角落里一个人盯着书卷发呆,嘴巴动也不动。
夫子拿着戒尺走过去。
越水前面突然站了一个人遮住了光,她意识抽离出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她此刻很烦躁。
那夫子看见她竟然还敢不耐烦地皱眉,顿时火冒三丈,就更气了。
果真像是她那几个学生所说的那样,这个秦言不但是个孤僻不合群的,心气?儿还高,不过是中了个秀才就洋洋得意。
要说这位先?生也是瞎得一双好眼,她自认的?几个得意学生里,最看重的?一个是闫秀文,还有一个就是常洁雅。
这两个人可是都没少在她面前说过秦言的?坏话,因而?这夫子对秦言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凶声间,她的戒尺狠狠打在越水的肩膀上。
“秦言,你起身说说我方才布置的课业是什么?”
越水一心二用的本领早已经练就地炉火纯青,她当然知道方才这课上夫子说了什么,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回答,但是她不想说。
所以就只是地敛着眉目,目光静静放在案桌上的?课本上。
见她站起来不置一言,女夫子冷笑一声,便自顾自认为她这是心虚了。
“听说你娶夫了?”那夫子问道。
越水面无表情却老实回道:“是。”
那夫子紧接着讽了她一句:“在课堂上不专注听学,莫不是心思都放到夫郎的身子上去了?”
课堂上哄堂大笑。
越水抬眼看了一下这位夫子,她是位上了年纪的?女人,看起来要比许先生还要老上一些,头发花白,身材干干瘦瘦的,长相有些刻薄。
这位眼瞎心盲的夫子接收到越水看她的目光,那目光淡淡地扫过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
可她没由来,却心底突然有些发凉。
骤然被这样一个小辈,还是自己不喜的?学生一个眼神给骇住了,这不禁让在书院里教了这么多年学的?老夫子有些恼羞成怒,她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
“别以为你中了一个秀才就不得了了,整天得意洋洋的?,自觉得高人一等。”因为心里藏着怒气?,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向上抬了两分。
“罚你打扫整个书院一个月,什么时候把?心思改正,学会尊师重道了再?回来!”
“是。”
越水微微行了个礼,淡淡应下了这道罚。
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连平常总是会挂着的?温笑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谭子玉扭头看了一眼女子,她耷拉着眼皮,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面上闪过了一丝担忧。
秦言往常上课都是学生中听得最认真的?那个,不知为何今天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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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水这边因为上课走神被夫子罚扫整个书院。
再?说团子那边,被主人那冷声一吓,也不敢再耽误,第二日就摸索着一路去了秦杨柳的家。
村里谁家养了一只猫那都是满村的?跑,它一路上跑过去在村里也不会多惹人注意。
秦杨柳的弟弟秦杨棉就一眼看见了自家低矮的墙头上蹲着一只通体全白没有杂毛的?小猫,小跑着过去欣喜地将它抱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小猫啊,怎的生得这般好看?”
院子里秦杨柳听见弟弟的?惊呼,也跟着懒懒扫了一眼,撇嘴道:“一只杂种猫罢了。”
“你看它全身都是纯白色的,那里杂了?”秦杨棉不服气?。
“生在村里乡下的?,你还指望它是个什么名贵的猫?”
秦杨柳面上不屑,低头第三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
今日是他相亲的?日子。
媒公帮着寻罗的?亲事,女家是在那兴陵城官府里做活的师爷,还颇受县令的?器重。
虽说嫁过去之后是给人家做小的,那师爷年纪也不小,快赶上做秦杨柳的娘了。
但女方至少是正正经经在兴陵城里有宅子的?,有钱有势,这就比什么都强。
秦杨柳早就厌烦了每次赶个市集还要坐牛车。
那牛车又脏又臭,坐起来硬不说,路上还颠簸。
可若是这门亲事能成了就不一样了,他嫁过去以后自然就住在城里,是城里人了。
说起来,隔壁村就有一个男子在去年嫁给了兴陵城里一家富商家里做妾侍,还在那家讨了妻主的?欢心。年关回爹家的?时候,秦杨柳远远看过一眼,那富丽堂皇的?马车,一箱一箱的东西往下搬,还有小厮在旁边伺候着,那男人穿着一身华裳从车上下来。
真真是好大的排场。
满村的?人都在围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艳羡的?表情。
秦杨柳当时就想着自己以后也定要过这样的生活,被别人羡慕。
再?者说,他自觉着自己比那男人长得还要好上几分,以后本就该嫁个更好的?。
秦杨柳将思绪收回来,又出门朝着远处进村的?小路上望了望,还是没有人影过来,不由得急了几分。
“怎么这么慢?”
他爹早就去村头接人去了,毕竟是个师爷,是他们这种小百姓没见过的?大人物。
秦杨柳回到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坐下,又担心弄脏了自己的?新衣服,慌忙又站了起来。
他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打转。
正在院子里蹲着剥花生的?秦杨棉实在看不下去他哥转来转去了,张口道:“别急,可能一会儿就到了。哥你头发有点乱,要不再?去屋里梳一下吧?”
秦杨柳一听头发乱了慌忙又回屋去整理自己仪容去了,院子里可算是安静了会儿。
秦杨棉舒了口气,继续慢慢剥花生,空档还时不时逗一逗那只一点也不怕生人,乖巧缩在他脚边的小白猫。
簸箕里面盛满了花生。
他爹让他们他们兄弟两个把?那里面盛的?花生给剥了。
秦杨柳不愿意干这个,嫌手?疼,所以就把?活都推给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弟弟秦杨棉干。
秦杨棉乖巧听话,自然就也老老实实地剥。
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不如哥哥长得好看,也不比哥哥更得父母亲喜欢。
秦杨柳不干活只是被说上两句,他却是万万不能和秦杨柳比的?,要是他也学着那副做派的话,早就被骂死了。
仔仔细细收拾了一会儿后,秦杨柳又出去看了一趟,这次在那条小路上看到了人影。
他脸上带了喜色,折回院子里的?时候看着树底下自己弟弟穿得不得体地蹲在那里,有些嫌弃地打发他道。
“怎么剥这么慢,一会客人就要到了,你别在院子里碍眼,快去端到厨屋里去,把?门锁紧了,没事别出声也别出来。”
秦杨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旧且不合身的衣服,又看了一眼秦杨柳身上,抿了抿唇,没吭声,只低下头听话地端起簸箕去了旁边单独的小厨房里,第二趟又回来还不忘把?团子也抱过去。
团子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磨了磨尖细锋利的牙齿,心道这个秦杨柳果真是个坏男人!
在外面欺负和风,在家里还欺负比自己小的弟弟。
没过一会儿,秦杨柳家的?院子里果然来了一堆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院落。
“这可是十里八乡最俊的?男子了,性情温顺,最是听话不过。不但长得好啊,还心灵手巧,蕙质兰心。”院子里是媒公不停夸赞秦杨柳的声音。
“不错。”一个有些发胖的?中年女人仔细端详了一会秦杨柳含羞带怯的俏脸蛋,满意地点了点头。
门外面有不少人是来围观的?,都是听说秦老二家里的?三儿子马上就要攀上兴陵城里的?富贵人家了。
三人成虎,消息越传越离谱,有的?不清楚状况的还听说秦杨柳是要嫁给兴陵的县令做小侍呢。
甭管是县令,还是给县令办事的?师爷,那都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能攀上关系的?。现在秦老二家要是真的?能结下这么一门亲事,就相当于以后官府里有了人,家中有了权势关系。
这谁会不羡慕啊。
就是知道乡亲们都羡慕,所以秦老二,秦杨柳的亲娘挺着胸脯,大老远就能看见她脸上是明显的得色。
张氏也过来凑了个热闹,看到秦老二这一家子脸上欣喜若狂、疯狂巴结人的那副嘴脸,不由得撇了撇嘴。
心下暗恨这个秦杨柳一张嘴让简和风名声尽丧,他自己倒是换了一张嘴脸在这里攀金枝儿。
昨日从田里回去,晚上张氏辗转反侧到了深夜,就是睡不着觉。
最开始他也是被那些传言给唬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怯,当时在田里没说上两句话就匆匆就回来了。
回过头来张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秦言是怎么对他闺女的?他和秦四娘都看在眼里,悉心教导学问这就不说了,一个自己本就没钱的人每次从书院回来还想着给他们女儿买书买纸笔,有时候甚至会惦记着给他们的小儿子带玩具回来。
虽说他们两口子也在生活上诸多接济秦言,但是那份恩情不是一些吃的?喝的?可以轻易抵偿的。
都知道就是承了人家秦言的?太多恩情,张氏一想起自己也信了那些传言而?想着远了简和风,所以这会儿心里才这么难受。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最后把睡熟了的?秦四娘也给闹醒了。
趁着闺女儿子都睡着了,两口子说了不少话。
秦四娘这么一个粗人,倒是说了一番意外有道理的?话。
她说:“外面怎么传咱们都不用管,咱只相信咱眼前看的?、听的。秦言的?夫郎嫁来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往咱们家来跑,咱们家可是什么灾祸也没遇上。我前两天去山里捡柴还遇上了自己往树桩子上撞的?兔子了,怎么不说是秦言的?夫郎给我们带来的福运呢?世道都是这样,好的不传传坏的。而?且,自家夫郎是什么样的人秦言能不知道?我们就是不相信简妹夫,也得相信秦言不是?”
张氏转念一想心里的?郁结顿时就被疏开了,顿时只剩下了愧疚。
第二天天一蒙蒙亮就带上礼物去隔壁找了简和风道歉。
简和风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本就对张氏没有半分怨恨,现在把话说开了自然也就好了。
张氏上午去河边洗衣服,老远听见几个小郎君说起秦老二家的三郎今日要相亲,女方已经到了家里来看人了,他想也没想就撂下了一堆衣服也跟着过来了。
院子里的?人说说笑笑谈了好一会儿时间,双方都很满意。
眼看着这亲事马上就要结下了。
突然,一群吱吱哇哇的?老鼠就从屋里不知道哪个洞里窜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地往秦杨柳身上爬,有的?还往他袖子里钻。
秦杨柳吓得尖叫起来。
其他人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黑压压的?,一下子这么多老鼠涌到院子里,一个个眼冒凶光的?,格外骇人。
就是秦杨柳的亲爹亲娘,第一下也是先想着后退,更别提其他人了。
乡下人大多迷信,老鼠不是什么好的意像。
他秦杨柳好好一个黄花小公子,院子里站着这么多人,怎么老鼠专往他一个人身上找,不去找别人呢?
“要我说啊,这就是嘴碎遭报应了。杨柳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嘴闲言碎语回头就满村说秦言家的夫郎是个灾星。现在啊,简弟弟是不是灾星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看着咱们杨柳也不像是多吉利的人。”
张氏这么一说,那师爷也怂了。
这个秦杨柳确实是个漂亮少年,可要说起漂亮少年,那青楼妓馆里也有很多,她只不过是想找个家世干净简单些的?小郎君娶进门。
至于家世清白、长相漂亮的小郎君也并不难找,她也不是非这个秦杨柳不可。
不知怎的,可能是张氏的话也可能是心理作用,那师爷觉得刚才看还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人,现在越看越像是个不吉利,会带来不好东西的。
这亲事自然就告吹了。
如果此时有人往厨屋方向看的?话,就会看到一只猫正在蹲在窗棂处往外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把?坏男人的?亲事搞黄了,尤其是看到秦杨柳气得发疯的样子,团子扭着小屁股得意地呼噜了两声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事后,院子里的?人都走散了,秦杨柳眼睛都气红了,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
“啊啊啊啊张氏那个贱人!贱人!那只白猫呢?给我找出来,我非要把?它的?皮给它扒下来不可!”
秦杨柳开始怨起那只他看不上的?“杂种猫”来,心头只想着要是那只猫争点气去捉那些老鼠,他何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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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正熟,后院的披了一身青绿的柳树随着风飘扬。
微风拂面,和煦宜人。
前头屋子里有朗朗读书声,还有夫子平缓枯燥让人昏昏欲睡的讲读声,外面越水慢悠悠地扫着院落,惬意得紧。
正好她也听烦了这些天来这狗屁夫子讲的那些繁杂俗文。
对于去过诸多世界,见识过各个世界不少大儒的?越水来说,只觉得这位夫子讲学的?水平是真的?烂。
就算是放在这个世界里来说,水平和许先生比起来那也差远了。
拂来的风断断续续地吹着,云层不知不觉厚了起来遮住了日光。
天突然变了脸色,方才分明还是阳光明媚,转眼乌云就压了半边天。
一滴、两滴,慢慢演变成牛毛般细密的?雨珠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越水抬头看了看天,不紧不慢走到了小亭子下面去躲雨,满身从容。
林后,简和雨撑着伞在一旁看着那一身悠闲从容的女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又想起来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这人也是在扫书院。
那时,他的?贴身手?帕不知道丢在了何处,他急得发疯。
像是这种男子贴身的?物件儿丢了可不是儿戏,而?且那手帕上还绣着他的?名字,要是随便落到了哪个心怀不轨的女子手?里,找上来他跳进黄河里都解释不清。
那可是要坏名声清白的。
那天,这人也是眉眼挂着温和的?笑,安抚他说不要急。
她说她会帮他找,然后就真的?满书院里一片一片地方地找,找到送到了他的?手?里。
那时候简和雨就想,秦言可真是个温柔的?女子。从那以后,每次在书院里见到了她,他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将?视线放到她身上。
他年纪不算小了,父亲早就忙着帮他张罗婚事,只是挑来挑去,每次挑到眼前了,他看谁都不顺眼,每次脑海里总是会想起秦言的?脸来。
忍不住幻想以后的妻主,若是秦言那样温和的?人该有多好……
简和雨知道秦言只是性格使然,并非只对他这般,但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可动心也只敢偷偷地动心。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父亲不会允许他嫁给秦言这样家世的?人。
他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舍下精细奢贵的?生活随着秦言去乡下过穷苦日子……
所以他就只是远远看着。
一直到他知道他那个可怜的?同母异父的大哥简和风嫁给了她。
简和雨以为秦言对谁都一样的,温和有礼。直到他亲眼见了她是如何看简和风的,亲眼看见她作为一个女人对夫郎的另一种温柔。
那时候,她眼里的?柔意几乎要化出来。
捏紧了伞柄,简和雨走上前去。
“秦小姐,雨下大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把?多余的?伞,可以先?借给你。”
越水对简家一窝子人都没有好感,自然也包括这个虽然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简和风但是从来都是冷眼旁观自己父兄算计害人的简和雨。
“谢谢。不用了。”
她话语里带着凉意,简和雨几乎立刻就听出来了。
从来都是温和柔软的人骤然这么冷硬让简和雨最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他勉强牵出了一个笑容。
也是,她如今成了简和风的妻主,自然会对他们简家人厌恶不已。
亭子里的?气?氛有一段时间的凝滞。
过了很久,简和雨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朝着一旁看雨的女子出声喊道。
“秦言。”
越水扭头看他。
简和雨暗暗捏了捏手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简和风……我大哥这般好是因为他是你的?夫郎吗?”
简和雨想问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你之所以对简和风这般好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夫郎,若是换了一个人呢?你的?夫郎是别人,也会得到同样的好吗?
“秦某不知道简公子的?意思。”
越水一个活了几万岁的?老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简和雨是对自己有意?面上冷着一张脸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早已经暗暗翻找记忆,看自己来这个小世界前秦言是怎么惹下的?这朵桃花。
简和雨看着面容出色、站在那里芝兰玉树般的白衣女子,死死看着她,轻声又问道。
“若是那个人是我呢?”
“我早心悦于他,非他不可,唯此一人。”
即使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简和雨得到这样一个不带半分迟疑的?答案还是愣了神。
半晌,将?心头的苦涩化去,他抬头对着越水得体地笑了一下,“我父亲和闫家正君找了人去了你家,就在今晚,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越水一愣,反应过来什么之后。
脸黑了黑,没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冒着瓢泼大雨消失在了简和雨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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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陵的春天天气最是变化无常,这说下雨就下雨了,简和风匆匆忙忙将?衣服收了之后,看着窗外的?狂风骤雨又开始想起越水来。
现在天气?早已经转热,人们也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简和风找到盛放衣物的箱子打开一看,发现越水稍微厚一点的衣服全都在家里。
他盯着那堆衣服发呆。
心想着现在天气?突然凉了下来,也不知道妻主有没有添衣。
这雨丁丁零零落了一天,一直到晚上,雨打窗棂屋檐的?声音不停歇。简和风本就睡觉很轻,翻来覆去许久才总算好不容易是睡着了。
半夜却只听得“赫拉”一声响,屋顶上就掉下来了一块什么东西。
简和风摸着黑从床上下来,点上油灯,定睛一看。
原来是屋顶上面的瓦块。
房子本来就是砖混着土建的,年头也不短了,像这样漏雨也不是第一回了。
只是秦言时常不住在家里,又没有钱,就这样凑合着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翻修过。
雨下的?并不小,任水往屋里打也不是个办法,简和风起身翻出来家里的?蓑衣披上想去院子里找个盆子来接水。却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冷风灌进来将桌上油灯的小火苗吹熄了。
简和风只得折回去桌子上摸索打火石。
静默中,却徒然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一阵脚步声。
“真晦气,几天都是晴天,偏偏赶上今天晚上动手的?时候下雨。”这是一个略微有些粗犷的女声。
另一道声音则有些沙哑,“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这个时间人都睡熟了,还有雨声,怎么可能听得见。再?说,吵醒又能怎么着,他一个弱质男流,还能抵抗我们两个大女人不成?”
“别惹事,吵醒了邻居,到时候你我两个被送官都得完。”
那道粗犷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一下。
“要我说这大户人家后院里的?男人就是可怕,这都逼得人家嫁到乡下去了,还不收手呢。”
“你管得倒是宽,一会进去直接把?人敲晕装麻袋里送到地方就没我们的事了。”
“知道了姐。”那女声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简和风身上僵硬,连呼吸都瞬间放轻了,惊惧之下大脑一片空白。
院子里进来了两个陌生女人。
他脚步放轻,颤抖着手?将?桌子上筐篮里缝衣服用的剪刀紧紧握在手中躲在了门后。
简和风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两个女人说的男人是杨氏。
他从来没有像这时候这般恨过杨氏。
他就这般容不下他?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家,遇到这么一个人。
简和风阖了阖眼睛,里面充斥着嘲讽和决绝将?剪刀握得更紧了一些。
外面有两个女人,他不可能敌得过。可是没关系,这把?剪刀就算不能杀死歹徒,最后还可以了结他自己。
都说人死前脑子里会想很多事,走马灯一样,想到很多人、很多事,可是简和风却什么都没想,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
一个眉眼含笑的?白衣女子,总是会温柔地喊她的名字,她的怀抱是木松香味的,很好闻、很温暖……
那是他的?妻主。
他才刚嫁给她没多久。
她对他说想和他以后好好过日子。
他才刚开始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
简和风好恨、真的?好恨,恨不得杀了杨氏那个恶毒的?男人。
只可惜,现在最先?死的那个人要是他了。
要是秦言回家知道了他的?死讯,应该会伤心吧?
……
思绪纷杂这一会儿时间,那两个女人没了声,可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门慢慢被推开了。
简和风心如擂鼓,屏住呼吸,握着剪刀的?手?忍不住剧烈颤抖了起来,待门被彻底推开的?那一刹那,他冲过去驱着剪刀就往那人心口处捅,黑暗中却被那人轻松扼制住了手?腕。
“哐当”一声闷响,那剪刀便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简和风就被一道力度拉入了一个充满木松香的?怀抱。
眼泪,也同时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手?臂紧紧地揽着越水的腰,不停地喊她的名字。
“秦言,秦言,秦言……”男人满腹委屈,带着哭腔,“秦言你怎么现在才来。”
简和风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妻主在学院里读书,书院又在东阳距离兴陵又这般远,她不回来才是更好的?。他们二人相隔这么远,她本来就不可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可他无端就是很委屈,很想哭。
……
越水温柔地吻掉他脸上的?眼泪,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着他的?鼻尖,一声一声不厌其烦地应着他。
“嗯,我在,我在,和风不怕了。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能在家里陪你,以后不会了。”
……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菜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手速(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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