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渭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同程嘉琬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往事。往事尘封在心底太久太久,平时也没人可以诉说,如今一提起来,便有些刹不住脚，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程嘉琬面上安安静静听着，人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吴渭最后是被一通急电给叫回去的，走之前往程嘉琬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阿衍从小到大我没照顾过他一天,他不肯认我这个父亲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是我作为父亲对儿媳妇的一点心意......”
程嘉琬当然不敢收。
红包在两人之间僵持了一会,最后是吴渭叹气道,“好吧，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收回了红包，从包里重新拿了一张名片递给程嘉琬,“这上边是我私人的联系方式，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时间接近中午，外头阳光正好,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斜照在咖啡厅的玻璃上。
程嘉琬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黑咖啡已经有点凉了，入口皆是苦和涩。她又喝了一口，放下咖啡杯的时候，透过落地玻璃望了眼外面。
线条明朗的宾利就停在外头,吴渭从咖啡厅出去的同时,司机从车上下来,绕到后排要给他开车门。吴渭冲他摆了摆手，自己拉开车门上去了。
过了会，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正午的阳光中。
程嘉琬收回视线后，又在原位坐了一会，才穿上大衣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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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郗雯先前电话说自己去甄味观打包了餐点，让程嘉琬别出去吃饭了，等她回来一起吃。
这会人还没回来，程嘉琬原打算再研究一会案件材料的，但心里躁得要命，完全静不下心来。
她去了趟卫生间，咬着后槽牙洗了把脸，回来后终于冷静下来一些。端坐在电脑前，往浏览器里输入“吴渭”两个字后，注意力便全停在电脑屏幕上。
点击回车键后，浏览器界面一时间便铺天盖地显示吴渭的经历和近期的诸多动态。右侧的相关人物栏里，关联的前两位分别是“吴宇森”和“吴宇寕”。
云尚的正牌太子爷和小公主，压根没有傅时衍什么事。
她关了网页，在群里跟许曦和贝卡说这事。刚说完，就收到贝卡发来的一连串长长的惊叹号。
“！！！！！！！！！！！！！！！！！！！”
“你家程序猿...云尚集团？？？”
“嗯。”
“一个凤凰男变金凤凰，一个闪婚凤凰男，结果TM竟然闪到一只金凤凰......”
“姐们，你俩这偶像剧女主角的剧本拿的，太狗血了。”
“我也觉得狗血。”程嘉琬叹气，“但它真是事实~”
“金凤凰？”许曦来得迟了点，爬完不高的楼后，十分马后炮地表示，“怪不得我见他那回，总觉得他气质怪好的，还想说他一个凤凰男，浑身上下透着矜贵是怎么回事。”
贝卡道：“但是我觉得他也真挺惨的。明明生来就应该是太子爷，结果被妈坑了，从小到大没享受过一天太子爷的生活就算了，生活连小康都够不上。”
“爹也坑啊，拼爹的时候，大腿爹不知道在哪，现在不需要了，又突然间冒出来个便宜爹，不认么，这毕竟是亲爹，认么，他可没尽过一天养育责任，想想就糟心......”
贝卡跟许曦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发表自己的看法，过了会才想起来问程嘉琬，“对了，他知道这事儿么？”
许曦抢先替她回答，“知道的吧，不然他爸也不会说他不愿意认他。”
贝卡秒发信息：“那怎么他爸今天找你你才知道，他之前没跟你说吗？”
话是随口问的，却直戳程嘉琬内心最介意的地方，她心里揪着，却还在朋友面前替他找借口，“因为没打算认，所以就没说吧。”
......
席郗雯终于赶在程嘉琬饥肠辘辘前把午餐人肉运送回来了。
她上午去市场局查档案去了，因而并不知道朱par来找程嘉琬的事，这会满心满眼都是美食，“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甄味观里吃饭的人特别多，幸好我提前预定了，差点该吃不上了。”
程嘉琬坐在位子上，笑着应和着席郗雯，脑子里却还在想傅时衍的事儿。
“学姐你试试这个响油鳝丝，味道真的很赞！”席郗雯坐到她边上，一边念叨，“他们家醋排骨和百叶结烧肉也还可以，但我总觉着我们家阿姨做的要更好些，改天我让阿姨做了带过来你比比。”
“还有他们家鲜榨的番茄凤梨汤，这是我的最爱，酸酸甜甜的，贼开胃!!!!!!”
番茄凤梨汤推过来，程嘉琬端起喝了一口。
番茄凤梨汁酸酸甜甜的味道果然让人影响深刻，只是番茄放得多了点，沁得她心里也泛了酸......
********
临下班的时候，程嘉琬终于平静下来，工作效率也是翻倍地涨。
由于前面的状态不佳，原定的工作计划还有一大半没做完，她便趁自己状态尚好，在办公室一直加班到快十点才回。
到了家门口，刚准备开门，迎面撞上要出门的傅时衍，外套搭在臂弯处还没来得及穿。
两个人皆是一愣，下一秒双双开口，几乎是异口同声。
傅时衍声音带着急切，“不是说今晚不用加班吗，怎么才回来，手机还关机！”
程嘉琬则有些诧异，“这个点你还要出门？”
问完之后，两人都顿了顿。
程嘉琬解释道，“临时加了下班。”
她说完推门进玄关换鞋，傅时衍跟在她后面进门，随手把门给带上了。
程嘉琬听到身后有人进来的声音，鞋脱到一半，转身向后看，但因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她只能看到他包裹在黑色裤子里笔直的长腿，“你不是要出去？”
“本来是要出去。”
“但是是打算去找你的。”
“找我？”程嘉琬伸手指了指自己。她换了拖鞋，少了鞋底的厚度，人矮了傅时衍一大截。
傅时衍点了点头，他立在她面前，低头看她，喉结滚动，“你上午的时候跟我说今晚不加班会早回，但是我回来后没见到你人。”
“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打电话还关机。”
她上午在微信里跟他说今晚不加班会早回，还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于是他一下班就回家了，饿着肚子回的。
他回家后淘米煮上米饭，然后进书房继续加班。
七点半的时候她没回到，他以为她还在逛超市。程嘉琬逛超市逛沉迷了经常有忘记时间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只是发微信提醒她别忘了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先生。
八点的时候，他看完了凯撒的年度报告又签了几份文件，没见她回微信，于是又给她发了几条微信。
八点半的时候，没见到人也依然没回微信，他给她发了个迷茫的表情包，接着给她拨了语音通话。但是没人接，他过一会又拨一个电话，但是全都未接通。
他等了又等，九点的时候，小区里饭菜的味道都散尽了，他还没等到那个说今晚要给他做完饭的人。
他打她电话，才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这段时间，女性独自出门遭遇意外的新闻层出不穷，傅时衍每结束一个电话，脑子里都要浮现一遍程嘉琬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再也淡定不下来。
他往园丁公寓打电话，怕叶女士担心，没敢直白问，话头七绕八绕了一顿，提取到的信息是程嘉琬根本没回去那边。
他想给她的朋友问一问情况，但手机拿到手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联系谁。她的朋友，他总共就认识一个许曦，但是并没有许曦的联系方式。
傅时衍只好打电话给阎彬，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帮忙联系许曦，然而在被阎彬狠狠奚落了一顿后，得到的消息是程嘉琬今晚并没有联系许曦......
他打电话找熟人帮忙查了交通意外的名单，确定没有发生交通意外，但没见到人，他一样放心不下。合上电脑之后一刻也没再等，拿起车钥匙和外套便要去外头找人。
没想到正好在门口遇上归来的程嘉琬。
傅时衍向来沉着又冷静，除了接到傅平去世的电话那会，其他时候，不论大事小事，永远心里有数，永远镇定。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这样紧张一个人，害怕她发生意外害怕到死。
程嘉琬从包里掏出手机，还真是关机了。
她对上傅时衍的视线，本来还生着他的气，但看到他脸上根本顾不上掩饰的焦急，心里一下就愧疚起来，“下班的时候还剩点工作没做完，本来以为很快能弄完的，结果一弄就弄到这个点，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傅时衍急坏了，一想起她可能是发生了意外整个人就要疯掉，并不买她的账，“你就不能有点时间观念？临时剩下工作要加班可以理解，但你起码能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我本来记着的，但是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傅时衍没吃晚饭，这会又累又饿又急又气。他没再说话，只伸手去按太阳穴。
程嘉琬瞧着他这副模样越发觉得不安，站在傅时衍跟前，看他按太阳穴的手，“傅时衍，你是生气了么？”
“没生气。”
语气很差，不是生气才怪。
程嘉琬伸手去触他的手，“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是真忙忘了，没注意手机自动关机，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紧张，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没想到我会出去找你？”傅时衍停下按太阳穴的动作，“你跟我说的，晚上不会加班会早回，我回来之后大晚上都没见着你人，又联系不上，我能不找你？”
“你就没想过见不到你人也联系不上你，我会担心吗？”
程嘉琬小心翼翼地去握他的手，见他没动，便大胆地握住了，软了声音装可怜，“我都知道错了，也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你干嘛还那么凶。”
傅时衍一顿，脸上表情松了松，语气却还是故意冷着，“这就凶了？”
“你要是我女儿，敢这样，我铁定打到你屁股开花。”
“那我们以后还是别生女儿。”见傅时衍的态度终于有些松动，程嘉琬也松了口气，嬉皮笑脸地同他开起玩笑来。
傅时衍看了她一眼，“儿子也一样！”
程嘉琬说，“我未来的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小孩可真可怜。有个暴力狂的爹，高考还不能加分，平时想去玩工作忙成狗的老爹还没时间陪......”
“我就说说而已，不会真打，也会抽出来时间陪他们的......”傅时衍说到一半，“程嘉琬，我正在批评你呢，别转移话题。”
“哦，那傅先生你吃晚饭了没有？”
“你不是说要回来一起吃？我只煮了一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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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琬给他煮了宵夜。
傅时衍吃东西的时候，她拿充电器把手机的电给充了。
手机一开机，就收到了若干通来自傅时衍的未接电话。脸上wifi后，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
她点开对话框，从最开始的往下看。
“程小姐，你还没回来还没回来呢？”
“说好的晚餐给我做柠檬鸭、炒茄条和猪肝枸杞叶汤的...再不回来就只能吃宵夜了。”
“我的柠檬鸭，我的炒茄条，我的猪肝枸杞叶汤~”
“还有我的程小姐！”
“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到。”
“迷茫JPG”
“怎么不接电话？”
“你人呢？”
“什么情况？”
“你到底去哪了啊？”
“看到快回我电话。”
“程嘉琬！！！”
“你到底在哪里！！”
“给我回个电话或者回个信息好不好？”
......
程嘉琬把信息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中间悄咪咪去看傅时衍。
虽然不应该，但自从傅时衍说会担心她，尤其是配上他脸上的焦急时，程嘉琬的心情还是实打实地好了起来。原来那点对傅时衍没告诉自己亲生父亲的事的介意，也被他真情实感的担忧稀释得再也找不到半点影子。
或许他就是真的不打算认吴渭这个父亲，反正也不会有交集，所以才觉得没必要同自己说的吧。
她在心里说服自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再亲密的两个人之间也不例外，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要刨根问底地了解他的全部，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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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的乌龙之后，两个人感情不仅没受到太大影响，反而有更亲近的趋势。
程嘉琬心情大好，加上潘安的案子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所以第二天一整天的工作都格外顺利。
因为头天尝着美味了，她下午下班后又约了席郗雯一块去甄味观打牙祭。从办公室离开之前，程嘉琬很自觉地在微信里跟傅时衍报备说自己晚上要跟席郗雯去甄味观吃饭。
这是俩人昨天晚上迫于傅时衍的淫-威加上底气不足自愿签下的不平等条约，条约内容是，程嘉琬以后要到哪里，应当事先通知傅时衍，最低限度是发微信告知。
他给出的理由是，“我不干涉你去哪，但我要知道你在哪里。”
傅时衍这会手边还有工作，回复了一个“嗯”并说明自己在忙让她好好玩儿便没工夫再理她。
程嘉琬搁下手机，托腮观察甄味观的环境。
甄味观是S市有名的私房菜馆，最大的特点就是环境小资、菜品小资、价格更小资！
席郗雯点完菜后便开始玩手机。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追星族，狗的本命和墙头无数，并且心甘情愿成了一枚“数据女工”。鉴于甄味观菜品都是现做，从点菜到上菜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席郗雯想当然地争分夺秒打开微博准备进超话挨个给自己的墙头们“艹数据”。
程嘉琬粉的爱豆也不少，但她是那种比较佛还特容易爬墙的那种，平常至多会去关注下爱豆的作品，没事去微博b站ins搜搜爱豆的最新动态，微博数据是万万不会去做，不需要的杂志和用不上的爱豆代言的产品也万万不会为了爱豆数据好看就掏钱大批量买单的。是以她并不能理解小姑娘兢兢业业为爱豆刷数据的骚操作。
席郗雯一边进微博，一边悄咪咪地告诉程嘉琬，“学姐，你这种粉我们粉圈通常称之为白嫖粉~”
“不是同粉一个爱豆就是姐妹吗？为什么粉丝间还要分三六九等？”
“哈哈哈，因为你们对自己喜欢的艺人的事业没有半点支持呀，不过我对你们是没什么意见的，只要不像小学生那样叽叽喳喳刷存在感给我男神们招黑就成......咦，学姐，你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