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外头到处是白茫茫一片。
头天晚上折腾到太晚,程嘉琬起床下楼时人本来还有些恹恹,结果一见外头的银装素裹,精神就足起来了，“啊”地一声之后便一头扎进院中的积雪里，伸长了双臂把脚印密密匝匝地在小院那几方天地的雪地中印了个遍,像极了南方从未见过雪的狗子初初见雪时候的模样。
“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天了，一到下雪天，就特别兴奋。”她踩雪的动作不停,一边踩,一边抽空跟傅时衍说话。这时候的她，比起精明干练的女律师,看起来更像一只开心的小动物。
傅时衍弯了弯嘴角，把手里的耳罩替程嘉琬戴上，“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傅时衍牵她的手，把人从院里带着往山上走。
程嘉琬没戴手套，手跟傅时衍肌-肤相贴，他手心的温度毫不吝啬地温暖着她,保暖效果比商场里动辄上千的巴宝莉羊绒手套要好上太多。
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
山上，树枝、绿叶、枝桠无一例外地都披上了圣洁的雪花,树的叶片和枝桠上挂着雪和冰雕,雪花沿着叶片的形状凝结,白中透着墨绿,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傅时衍拍了拍她的肩,指向斜下方，“你看！”
她循着他指的方向，从所在的山头往下看。雾气的萦绕间，村里建筑物屋顶上的黑瓦、山脊上弯弯曲曲的梯田、还有各种植物上悉数覆了一层雪白，覆着雪的房子层层叠叠散在山坡上，感觉恬静又美好，而开春天晴的时候，微风和阳光下，梯田里蓄的水映出粼粼的波光，树木和植物抽出一大片浓郁的翠绿的新芽，这里的一切都会是另外一番神韵......
程嘉琬感觉自己现在有些无话可说，但是这种无话可说又不是因为无语，而是源于自己语言世界的贫乏，她也很想自己充满才情，用各种华丽的辞藻全方位赞美面前的薄雾和雪景，但现实是，她嘴里一直重复的只有一句，“太漂亮了”。
她忽然很想留下很多照片用来纪念这样的景色以及证明自己来过这里，于是掏出手机，对着周遭的景色咔咔咔一顿拍，又看向傅时衍，“你会拍照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手机一递过去，程嘉琬便很自觉地把pose摆好了，傅时衍笑了一下，便开始认真替她拍起照片来。一组照片拍完，程嘉琬拿回手机查看照片的效果，不能说特别专业，但是还不错。
她满意了。心情颇好地看向傅时衍，“我给你也拍几张照片吧？”
然后也不等傅时衍拒绝，就自发调整位置给他拍起照来，一边拍还一边指导他换姿势。
程嘉琬是真的兴奋坏了，原本是要给傅时衍看照片效果的，结果走近时没忍住，搂过他的脖子，踮脚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举起手机给俩人拍了一张自拍。
结婚以来的第一张合照。单看程嘉琬，戴着耳罩。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头发衣服上都粘了雪，笑得像个傻大姐，傅时衍则有点懵。但合起来看，她抱着他的肩，画面又特别有爱。
程嘉琬收起手机，看了眼远处的雪景，再看眼前的人，然后发自肺腑地感叹，“世界真是太好了。”
*********
雪絮还在往下落，程嘉琬伸手去托飘落的雪片，声音轻快，“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只知道读书呢。”
“读书是真的，但我在这片土地上长大诶，”傅时衍笑道，“不知道才不正常吧？”
也是。
雪花融化在程嘉琬手里，凉凉的。
她玩心起来，干脆又蹲到地上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把玩，试图捏一个小雪人。奈何地面积雪薄了些，只能作罢。
傅时衍伸手拉她起来，“我看起来很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不像。”程嘉琬抓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但也不像爱满世界到处瞎玩的熊孩子。”
……
两人一前一后下山。回到家后，程嘉琬坐在矮凳上抱着手机处理方才拍下的照片。她来湘西这么些天，还没发过朋友圈呢。
兴致一起，就想发上一发。
然而网速还是太慢，内容编辑完点发送点了好一会，图片还在传输中……
程嘉琬托着腮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成功，终于失去耐心地搁下手机，由着那条朋友圈自生自灭。
都现在了流量信号还这么差，那以前，岂不是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你们这儿信号可够差的。”程嘉琬转头托腮去看傅时衍，他正往火炉里添炭火，程嘉琬盯着他看了一会，“傅时衍，你小时候冬天都干什么啊？玩雪、看书，在家烤火，还有什么？”
“带着家里的狗跟别人逮过野兔，拿水到地里灌老鼠，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放牛，然后烧野火烤红薯，爆米花，到河里炸鱼......”
程嘉琬打断他，“你们这儿还有河？”
“有啊。”傅时衍放下铁钳子，“就在我们刚看雪那山顶附近的山谷，不过自打有一回掉河里，差点被淹死，被救回之后就再没敢去过。”
程嘉琬惊讶于他还有过这样的经历，难以置信了好一会才喃喃道，“那还真是有点危险。”
“你这几天还有别的想干的事吗？”
“嗯？”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去附近玩一玩。”
程嘉琬想了想。
“我想去逮野兔，拿水去田里灌老鼠，用野火烤红薯，想去茶峒，踏青石古道，登水边吊脚楼，听月下渔歌，寻觅白塔、石碾和船夫的坟，再回味那个美丽动人的故事。还想去苗族的寨子，体验一番浓厚的苗族风情，再穿一穿苗族那套银衣，感受一下行走起来，胸前一片银光，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那种壕气十足的感觉。凤凰古城我也想去，不是说它是‘中国最美丽的小城’吗”她把这些一股脑儿说完，然后察觉到现在外头还下着雪，再者俩人在这边停留的时间也不足以支撑这么多行程，于是她改了口，“傅时衍，你还是给我爆个爆米花吧！”
傅时衍满口应下了。
他小时候弄过，程嘉琬以为他应该挺熟练。
然而她错了。
爆米花的工具是借来了，但是爆米花的人技术似乎不大行。
程嘉琬蹲在爆米花的工具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他捯饬。她只吃过电影院里的爆米花，这样土制的她还没见识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傅时衍把工具安装完往工具里放米粒的时候提醒程嘉琬，“等会会炸的，你记得跑~”
“那你呢？”
傅时衍说，“我得扶着篮子，不然米花会撒。”
“会炸到你吗？”
“只是声音大，不会炸到人的。”
“那我陪你一起，给你壮胆！！”
本该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场面的！
然而现实是——随着爆米花工具发出的“嘭”的闷响，两人大惊失色之余，不约而同地撒手往后边躲。回过头再看时，袅袅升腾的白气之下，爆米花工具被毫不留情仍在原地，爆米花也散落了一地，场面简直“惨烈”得可以。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都“噗嗤”一声笑了。
傅时衍动作快，先上前收拾的残局，一边收拾一边实话实说，“太久没弄了，有点吓人~”。
“跟我们去电影院吃的不一样诶。”程嘉琬也跟过去帮忙。
“但是味道还不错的。”傅时衍捡了一颗爆米花送到程嘉琬嘴边，“尝尝看~”
程嘉琬就着他的手吃下了那颗爆米花。
土制的爆米花颗粒太小，傅时衍手捻着送进程嘉琬嘴里的时候，免不了地触到了她的嘴唇。程嘉琬立马做贼心虚地望了一下四周，回过头时见傅时衍在笑，又装作没事人一样抓了几粒爆米花放进嘴里。
然后饶有兴致问傅时衍，“傅先生，你不会灌老鼠的时候，老鼠从洞里冲出来，你也转身就跑吧？”
“不会的，灌老鼠我是主力。”傅时衍把爆米花装进容器里，期间抓了一把仰头丢进嘴里，眼睛微眯着，动作潇洒又肆意。
程嘉琬这样看过去，仿佛看到了少年时候的傅时衍。
*********
雪停之后，傅时衍还真带程嘉琬去了她心心念念的茶峒。
“由湖南过四川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程嘉琬早就期待已久，是以去时脑子里一路上都想着边城里关于茶峒的描写。
然而到的时候，才发现，如今的茶峒，老的建筑已经所剩不多，为了发展旅游，已将很多老建筑拆掉重建了，加上之前对古镇的缺乏保护，整个古镇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只有仅存的一些老街道、老建筑、连接河两岸的拉拉渡还依稀保留着《边城》里的意境。
不过比起国内几乎千篇一律的成熟古镇，这里俨然已经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冬天是旅游淡季，游客不多。两人踩着古城的青石板路在古城里闲逛。街上背着竹篓上街老人，河岸上古香古色充满时代气息的吊脚楼，成排站在船只上的鸬鹚........在这儿，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任外头世界纷杂变幻，依然保有旧时的淳朴。
程嘉琬等在河边，一直想拍鸬鹚捕鱼的视频，奈何冬天水温太低，鱼不太游动，鸬鹚也就闲着没动。
不过这并没影响她游玩的兴致，程嘉琬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拿着手机一路看一路拍照。河边的、街头巷尾的景致，进到开放给游客短租的吊脚楼时，更是连吊脚楼里艳丽粗犷的苗绣和住户的腊肉、灌肠都不放过，通通存进了她的手机里。
当然，傅时衍的照片她也没少偷拍，被发现后不仅不恼不羞，还指挥他，“傅时衍，你笑一下啊，笑一下”或者“傅时衍，你站中间点，对，就这儿~”。
他们十一点多到的，午饭专门去吃了“一口吃三省”，完了又去试了古城里黄豆和井水磨成的菜豆腐、灯盏糕”、血鸭做的“鸭子粉”.......走的时候，程嘉琬还带走了好几串据说十分正宗的湘西小串。
吃饱喝足，嗨结束了之后，程嘉琬才后知后觉，这天是真冷啊，不过好在车里有空调。
等车上温度渐渐上来，程嘉琬又再次活跃起来，挥着手里的湘西小串看向傅时衍，“傅时衍，你给我唱两句山歌呗？”
傅时衍满脸拒绝，“我不会==”
“你们这边娶媳妇不是都唱山歌的吗？”
“我们汉族不是没这风俗么？”
“那你要是喜欢上苗族或者土家族的姑娘了呢？你怎么办？”
傅时衍轻笑，“那现在不是找了你嘛。”
程嘉琬想了想，说，“那你可以把我当作当地的苗族或者土家族姑娘。”
见傅时衍皱眉，就开始耍赖，“就唱一句，一句就成，快点，快点嘛......”
“......”
傅时衍拗不过她，做了好久思想准备后，清唱了两句。
程嘉琬好久才反应过调来，嫌弃他，“你运气可真好，不用唱唱歌就娶到我了，要是要在翠翠他们那个年代，你这歌喉怕是要娶不到老婆。”
他倒是心态极好，“人总有不足嘛，我这不是扬长避短做得挺到位，知道自己唱歌不行，那就努力找个不需要我唱山歌的。”
“你还挺有觉悟，喏。”程嘉琬把手上的湘西小串拿着送到傅时衍嘴边，待他叼走了上面的肉片后，才说，“不过你的投机，也成功让你儿子错失高考加分的机会了hhh......”
“谁让我中意你呢，只能靠他自己多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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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昨天要更的，但是朋友让我陪她去弄头发，就没写完==大概是老天要惩罚我断更，Tony把我头发染炸了，现在要去杀他祭天，等我回来继续码下一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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