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成长期5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锅炖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锅。

厨房里,灶台上一排放了五口锅子。

包括一口巨大号的金属汤锅,和四口正常尺寸的陶瓷炖锅。

汤锅里炖着砍成小块儿的大骨,清澈的骨汤逐渐浓郁,透出浅浅一层奶白。

从开始炖汤到现在也才过了一个小时,正常来说,没那么快炖出白色,但林牧今天下料十分凶狠,一大锅里材料几乎比水还多,想不浓郁都难。

四口炖锅全部用来炖肉,口味从左到右分别是五香、麻辣、试验、试验。

林牧对前面两种味道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后面两锅则想试着挑战一下,一锅放了糖,一锅放了半瓶红酒,想试试能不能山寨红烧肉和红酒牛肉。

……

等着巡田结束回来,林牧一脸烦躁地迈进厨房,步入了薄雾一样的缥缈香气之中,鼻尖一耸,鼻翼一动,整个人已经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像是在头发毛躁又静电的时候,被人喷了一瓶保湿喷雾。

人生果然还是很美好的。

林牧打算把大骨头汤一直炖到明天,这会儿时间明显不够,对它其实没报多少期待,只打算看看进度,结果盖子一掀,鲜美到略带清甜的香气就随着水雾扑面而来,香得他立刻就忘了自己之前打算干嘛,直接拿了小碗和汤勺,给自己提前捞了一碗清汤出来。

虽然只喝汤也很好,但还是得稍微捞一点儿料,不然总觉得没有灵魂。

大骨头还没炖透,附带的肉筋也还不够火候,一戳就知道是咬不动的那种,但骨髓看起来已经可以吃了。

龙王尾巴尺寸太大,以至于骨髓看起来完全不像骨髓,圆圆一块半漂浮在汤里,颜色奶白,质地细腻,像一块儿奶酪小饼。

林牧咂了咂嘴,挑了一块儿不太大的“奶酪块儿”装进碗里,重新把盖子盖好,咽了咽口水,在汤里稍微加了一小撮岩盐调味,然后把汤碗放在身后桌上,等它稍微降温。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盘子,把目光移向最稳的那锅五香炖肉,下意识地暂时屏住呼吸,掀开盖子,眯起眼睛长长吸一口气。

啊……

这是什么感觉?

可能就是幸福吧!

之前卤肉刚下锅的时候,肉味儿还没出来,香料的味道会相对比较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肉质特有的香味逐渐融入汤汁,和其中的香料融为一体,变得更加复杂和富有变化,随着水分蒸发,汤汁逐渐香醇浓厚,呈现出诱人的焦糖色,其中不断有气泡缓缓上升,轻轻炸裂,同时拨开薄薄一层油脂,让汤汁本身的味道散发出来,浓浓一股肉香。

林牧目光直愣愣的,一边咽口水,一边抄起筷子,从锅里捞肉,哪块儿顺眼就捞哪块儿。

瘦肉多的,肉筋多的,半肥半瘦带雪花的……各种类型的肉块儿都捞了一小坨在盘子里,在中间堆出一座小山,最后再捞一勺汤汁浇上。

这并不是偷吃,而是试吃,体现了一个厨子对食材的尊重,以及对口味的追求。

林牧这样想着,把盘子放在汤碗旁边,期待地搓了搓手,刚想坐下,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令人头疼的人影。

之前那些尴尬的脑补和更加尴尬的对话瞬间奔腾而过,仿佛脱肛的野马,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没了,连个影子都没剩下,林牧嘴角弧度虽然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就忘了脸是什么,只当自己没说过那些荤话,无视凌成尧的存在,心情很好地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先淡后浓。

他决定先喝那碗清汤。

清汤入口鲜美,回味清甜,一碗下去,温暖的感觉从胃里扩散出来,让人只觉浑身舒畅,像晒满了太阳,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几分惬意。

凌成尧走过来,在餐桌对面坐下,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林牧。

林牧呼出一口温热湿润的空气,下巴稍稍一抬,和凌成尧对上视线,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烦躁,眼前的桌椅板凳加上大活人,仿佛共同构成了一幅田园风景,桌椅是野花草地和小桥流水,人就是小桥边的大树墩子。

此情此景,他的心里只有美食。

林牧微微眯起眼睛,低头夹起一块儿切成块状的“雪花肥龙”,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雪花肥龙肥瘦相间,边缘稍带肉筋,厚切格外鲜美多汁。

炖肉表面汤汁浓郁,香料味道丰富多变但不抢戏,随着爽口的肉汁充满口腔,肉香浓郁且回味清爽,瘦肉和网状脂肪交错出肥而不腻的口感,层次丰富但又完美统一。

林牧嘴里塞着满满一大口肉,嚼得脸颊鼓起,好像一只刚刚存了食物的仓鼠,背靠着椅背,稍稍抬头,忍不住闭上眼睛,让最后一点炖到软糯的油脂在舌尖化开,和剩余的肉汁一起滑进肚里。

雪花肥龙厚切炖肉,一小时火候,口感完美!

林牧在心里记了一笔,接着试吃肉筋。

嗯,味道一样好吃,但筋多的部分不容易炖透,口感偏硬,火候还不太够,可以关火再闷一个小时,回头再大火收一收汁。

其它部位也还差点儿火候,回头记下时间,等下次再做就把不同肉质分次下锅,最后再下相对容易熟的雪花肥龙。

林牧一边在心里记笔记,一边掀开锅盖,从四个炖锅里分别捞出几块肉肉,继续快乐试吃。

麻辣味儿的还不够麻,辣椒的味道也不是特别对路,不过大方向没问题,可以继续改进,红烧肉那份糖放少了,下次可以再多一点儿,红酒的比较惊喜,尤其是半筋半肉那些,肉筋质感和略带酸甜的果香很搭,等以后买到更多酒了,可以多试几个版本。

林牧吃肉吃了半个钟头,虽然闻着肉味儿还是有种初恋般的心动,但肚子已经装不下了,他背靠椅背,拍了拍吃到鼓起的肚皮,贤了一会儿,逐渐觉得眼皮发沉。

不行,困了。

剩下的先闷一下,明天继续炖吧。

他把四个炖锅关火,然后找了个带分隔的大号餐盒,把各种口味的雪花肥龙全部提前捞出来,分格装好,最后把餐盒放到桌上。

意思是这些已经可以吃了,某些人如果饿了就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拖着吃饱喝足的步子,慢悠悠走向浴室,打算洗洗直接睡了。

凌成尧坐在餐桌旁边,泡在满屋的肉香里,却没什么吃肉的心情。

对林牧,他总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像是知道要解一道难题,却连题目本身都还看不明白。

又坐了一会儿,他把桌上的餐盒收好,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旁边的小卧室自带一个单人浴室,空间很小但功能齐全,凌成尧把床铺简单整理好,洗澡换了睡衣出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书房,选最厚的书拿了一本回来。

暗黄色的封皮上写着《地质与矿物》一行大字。

翻开书页,他开始认真阅读序言。

五分钟后,他终于看完了序言第一页,目光停在页脚处稍稍放空,片刻后转回视线,从头开始,把这一页又看了一遍。

另一边,林牧一边洗澡一边哼歌,心情明显十分不错。

满脑子都是吃肉吃到饱的满足感,任何事儿都不想思考,

有问题?管它呢,明天睡醒再说。

“来来我是一颗波菜,波波波波波波,菜菜菜菜菜菜菜菜——”

他在身上擦肥皂泡,像给烤肉刷酱一样,先把正面涂满,然后再涂背面,抬手在后肩位置蹭几下,接着把手背到身后,顺着腰部往上搓。

搓着搓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手指在背上挠了几下,果然不对,身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他挪到半身镜前,拧着身子照了一下后背,隔着一层泡沫,看到自己腰部皮肤反光,有种刷了清漆似的质感。

什么玩意儿……?

倒退几步冲掉泡沫再看,林牧当场一愣,笑意逐渐在嘴角凝成固体。

这次他看清楚了,自己背后好像长了薄薄一层半透明的鳞片。

鳞片???

就算林牧内心再怎么拒绝也没用,腰上的那层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鳞片,每一片几乎都是标准盾形,从腰部开始向上延伸,大概覆盖了巴掌大的范围,在一定的光线角度下,能看到鳞片底部泛出银白色的微光。

“沃靠……”

真的假的。

林牧把光线调到最亮,反复检查,然后反复确定这些鳞片不是错觉。

水声哗啦哗啦。

林牧站在浴室里,一脸懵逼地呆了片刻,脑子里三观崩塌碎裂的声音如有实质。

虽然小龙人之前一直说他是龙,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但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呢!

怎么办怎么办?

叫小龙人过来看看?

想到这位同类,林牧只觉得心里一松,身体却明显更加僵硬,背后长了鳞片的位置好像还有些痒,他皱着眉头,一脸烦躁地绕着浴室转圈,同时用手抓挠腰部,抓着抓着,忽然听到“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手里就摸到了一枚掉下来的鳞片。

林牧原地愣住,眨了眨眼,回忆片刻,掉鳞片的时候疼吗?

好像不疼。

他又把手背后抓了几下,结果又抓下来一枚鳞片。

十分钟后。

林牧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后背,看着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的皮肤,再看看自己手里抓的一把鳞片,表情一度十分一言难尽。

……

“咚咚咚——”

凌成尧听到敲门声,怔了一下,从书中抬起视线,看向房门。

林牧只是礼貌性地敲一敲门,他之前已经把整座房子找了一圈儿,一直没找到凌成尧,这会儿没心情客气,等了一秒没听到回复,就直接开了房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地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凌成尧。

对上视线时,他脸上表情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找不到台词地问:“你今天睡在这里?”

凌成尧没回答,反问:“怎么了?”

林牧穿着睡衣,把手伸到衣兜里,虚抓一把,摸到了那堆凉冰冰的鳞片,再次确定身上长鳞不是错觉。

他来找凌成尧,本意就是打算问问怎么回事儿,但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嘴又闭上,看向对方摊在膝头的书本,反向只能看到“序言”俩字儿,故作镇定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看什么呢?”

凌成尧忽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能把书合上,盯着封面上的字念:“《地质与矿物》。”

林牧哦了一声,看着已经铺好的床铺,还是有种不太敢相信的感觉,又问一次:“你是真的打算今天睡这儿?”

居然就这么改邪归正了吗?

凌成尧再次绕过问题,在不宽不窄的单人床上拍了一下,问林牧:“一起睡吗?”

“不睡!再见。”

林牧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