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林烟雨和覃长昕都吃得很安静。
林烟雨边扒饭,边偷偷瞥覃长昕,注意到对方兴致缺缺,显然也没心思用餐,看起来更像是借吃饭,过来排解心情,喝了口汤,放下筷子道:“我去莲州吧,你留下来。”
“不可!”哪知覃长昕坚定?地拒绝了她,“萧闲易不好对付,待我取回余下的记忆,便随你一起去莲州。”
林烟雨一怔,下意识问:“那覃家这边……”
“还有?风家和吕家可以依靠。”覃长昕道,“别担心?,我有?办法说服他们暂时代管族内事务。”
她话音刚落,只听穿云楼的大门被人敲响。
“覃二姑娘?方便出来一叙吗?”
说吕家,吕家就到,一个男声响起,正是吕家家主吕虚远。
覃长昕和林烟雨对视一眼,忙迎过去,打开门,发?现吕虚远正站在门口,依然穿着深棕色的劲装,身负双刀,而风明赤则站在他身后。
“二位请进!”覃长昕将他们迎进来,唤出茶具和茶叶罐,正要煮茶待客,被吕虚远拦下。
“覃二姑娘,吕某今天可不是来喝茶的啊!”吕虚远不好意思地笑笑,“是风家主传书给我,问我能否助你渡过难关,恰好我这阵子无事,便登门问问你的意思。”
林烟雨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汤。她还记得原文里的吕虚远就是个工具人,唯覃家马首是瞻,因而第二次见到吕虚远时,也能从容地夹菜吃饭。
覃长昕如今取回了部分记忆,面对这位单纯的同盟老大哥,倒是没有?上回家宴时那么不自在,镇定?地与他交谈起来。
风明赤原本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生怕覃长昕没经验,会在谈合作条件时吃亏,但他听了一阵,就知道自己多虑了——小姑娘分明从容得很,明明才刚成年,却像是已经做了几年家主似的老练。
他放心地将目光从覃长昕身上移开,在室内环视一圈,发?现了远离饭桌、尚在昏睡的杨横玉,目光顿沉,大步走过去,将人一把甩上肩头,丢下一句“这人我带走了”,随后就离开了穿云楼。
吕虚远也吃惊于覃长昕的魄力,仅仅是一刻钟的交谈,他就感觉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此人一样,不禁对覃长昕刮目相看。
“长昕姑娘,你只管放心去莲州,覃家这边无需顾虑。”谈妥代管条件后,吕虚远起身道,连称呼也顺口改了,“舍妹吕秋韵,已将吕家刀法学至十八重,这次主动向我请命,要跟你们一道去莲州,铲除妖邪,路上烦请你指点她一二!”
覃长昕点头,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有?劳吕家主。明日一早,我便和烟雨动身前?往莲州,令妹如不嫌弃,今晚便可来覃家歇息,明早也好一起出发。”
“那么吕某这就告辞了,最迟黄昏,舍妹便会来叨扰。”吕虚远行了抱拳礼,转身离开穿云楼,不忘关上门。
楼内又只剩下林烟雨和覃长昕二人。
覃长昕想了想,还是将茶具和茶叶罐摆在桌上,将水煮沸,泡了两盏茶,递给林烟雨一盏。
林烟雨刚接过茶盏,就见她拿出一纸聘书,正是之前?风明赤离开妖界时,带走的定?亲聘书,本来是打算交给覃家主的,谁知却碰上了这种变故。
“我已询问过目睹杀戮的除妖师,杨横玉在杀完庆安楼那些人、摘走家主令后,还回横玉楼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去见我的母亲。”覃长昕按了按眉心?,道,“和上一世一样,她恐怕是蓄意谋杀。”
“风家会好好审判她。”林烟雨看向她,“对了,既然明早就去莲州,那今晚你还要守灵吗?”
覃长昕嗯了声,边垂眸看定?亲聘书上的猫爪印,边道:“守罢,只是一晚上,不伤身的。遇难的也并非只有先?父,还有?不少忠于覃家的除妖师们。”
“我想陪你一起。”林烟雨握住她的手。
“好。”覃长昕毫不犹豫地应下,隔着衣服摩挲她的小臂,淡淡笑道,“玄猫镇邪,有?你在,我能更安心?些。”
茶水仍袅袅地冒着热气,覃长昕只陪林烟雨喝了几口茶,便起身走向门口,准备继续处理后事。
林烟雨腾地站起来追过去,从背后环住覃长昕。
“玄猫镇邪还压惊,带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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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到黄昏时分,二人才离开灵堂,打算回穿云楼稍作休息,毕竟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去守灵了。
而吕虚远的妹妹吕秋韵也准时来到覃家。
林烟雨好奇地观察这位并没有?在原著出过场的角色。
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瞧着有?些瘦弱,穿着和她哥一样的深棕色劲装,偏黄的长发被盘成垂鬟分髾髻,看起来很文气。
比起豪爽的吕虚远,吕秋韵内敛而沉默,和覃家几位长辈点头示意后,就跟着覃长昕来到穿云楼。
——看着实在不像是会主动请命的性格。
覃长昕给她安排了住处,她便提着刀匣过去,盯着干干净净的空床看了一会儿,才唤出铺盖,沉默地收拾起来。
感觉到二人都在门口张望,吕秋韵微微转过脑袋,轻声道:“你们忙呀,不用管我。”
听到她又软又甜的娃娃音时,林烟雨只觉自己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又暖又酥。
怪不得这姑娘不爱说话,怕是说多了要把人给迷住吧?
到了该守灵的时辰,覃长昕穿上孝服,怀中抱着黑猫,于灵堂内的蒲团上盘膝而坐。
那些死去的除妖师们,尸首已被家属领回去,因而偌大的灵堂内,只有覃长昕一人、林烟雨一猫,就和家祭那天一样。
即便白天已经做过超度法事,停棺的灵堂内依然阴气森森。林烟雨对阴气非常敏感,将妖气运在眼部,仔细打量四周,发?现竟然有不少怨灵在灵堂内飘荡,只不过它们的“身体”已经淡到肉眼看不见?了。
林烟雨举起爪子就要凝聚妖火,然而火苗还没冒出头,就被覃长昕捏住爪。
“那些并非死在杨横玉手下的人。”覃长昕低声道,“是父亲上位之后,亲手杀掉的反对者们。如今父亲死去,他们又结怨气而生,故才会出现。”
林烟雨晃了一下猫尾巴,虽然对覃鉴仁的所作所为很是吃惊,但还是提醒她:“可他们已经是怨灵了,即便留着,也只会伤到进入灵堂的人。”
“不必管。”覃长昕摇头,“等父亲的亡魂彻底步入轮回之际,这些怨灵便会自行散去——这是另一个我留下的记忆。”
她看向那口停放生父尸身的棺材,平静道:“有?它们作伴,父亲黄泉路上定?不会寂寞。”
林烟雨:“……”
也不知怎的,她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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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灵本来需要三天,但覃长昕还要赶去莲州,覃家的那些老人念着继承者只剩她一人,便让她离去了。
不过在前往莲州途中,她们还是先花了点时间去雀翎岛看望夜遥知。
一行人赶到时,夜遥知正穿着羽族的学徒服,在帮忙分拣药材。
见?到林烟雨和覃长昕,她又惊又喜地鞠躬行礼,正要询问二人的近况,一不小心对上吕秋韵的目光。
吕秋韵常年习武,刀法也是至阳至刚的,故一身正气凛然。林烟雨注意到夜遥知迅速低下头,像极了心?虚,不由得想起杨横玉提醒过的话。
——“她也是性格扭曲的怪物。”
不过夜遥知此时安然无恙,双眼也十分澄澈,林烟雨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满怀歉意地请吕秋韵先去待客殿静候,接着向啄木鸟医师借下一间隔音的病房,带夜遥知进去之后,和覃长昕一起坐在她对面。
面对二人复杂的目光,夜遥知不禁紧张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她们的神态,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口:“少主,长昕大人,你们若有难处,只管告诉遥知,遥知愿倾力为你们分担!”
林烟雨努力回忆完上辈子那些心?理医生的开场白,最终还是开门见山道:“也没什么,只是来问问你,日后打算留在哪?”
夜遥知眼中流露出困惑,却还是乖乖回答:“您希望我在哪,我就在哪。”
“倘若我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希望你回妖界呢?”林烟雨追问。
问话时,她一直在关注夜遥知的一举一动,发?现对方在听完自己的话后,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显露出慌张与畏惧,但这些小动作只是出现了一瞬,等她再看时,夜遥知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顺从模样。
“……那遥知便回去。”夜遥知轻声道,语气坚定?。
房内顿时陷入沉寂,不过没一会儿,覃长昕便道:“烟雨,夜遥知在雀翎岛也被保护得好好的,不必回妖界罢?”
“说得也是噢。”林烟雨接过话,托着下巴再瞧了瞧夜遥知,又道,“那我拜托岛主多照看你好吗?我们马上要去莲州了,杨横玉已经落网,但我们不能确定?‘血豹’附身她期间,到底知不知道她还有?你这个妖侍卫。”
夜遥知怔了怔,良久才嗯了一声。
“那你就乖乖留在这,我们回来之前?都不要出岛啊!”林烟雨叮嘱她。
夜遥知轻轻卷了卷身后的大尾巴,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是,遥知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蠢狼乖乖的时候我就好想rua她的大尾巴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