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姜暖刚走到了大队办公室，就见到让人喊她过来的杨大勇正唉声叹气着。
很明显，昨天提的那个事情没有办成。
姜暖脸上露出早有预料的表情, 她的心里早已做了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成功的准备。
“大队长，林书记怎么说的，他答应了吗？”
杨大勇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郁闷极了。
没有让姜暖继续问，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昨天往公社打了电话，是王秘书接的电话。”
“他告诉我一件事, 他说其他大队也在排队等着打井, 杨副书记说了我们大队要是想请打井队帮忙打井，就需要拿出比其他大队更高的价格。这一看就是在针对我，故意想让我们付个高价格，他一个从清源大队出来的人能不知道咱大队压根没钱吗？”
王秘书也是个精明的人, 他不想掺和到爱记仇的副书记的事情上，虽然他也按照了杨副书记说的内容给杨大勇回的话, 但是却在这句话前加了句“杨副书记说的”几个字。
所以，杨大勇也意识到了这是杨副书记在故意针对他们大队，怪不得他昨天心里的不安感那么重，果然是遇到小人了。
没想到还会有杨副书记这个阻力出来，姜暖蹙眉问他：“杨副书记不是负责公社水利部的，他也没有权利故意提高这个价格，我们不能直接找林书记吗？”
杨大勇摇头, 口中再次叹息一声：“林书记去县里开会了, 这几天都不在公社。”
姜暖微眯着双眼，心道怪不得那林书记身边的秘书会偏向于杨副书记的命令, 公社权利最高的领导林书记不在公社，现在能在政府大院‘当家做主’的也只有二把手杨副书记了。
敛神沉思了下，姜暖给这个事情下了定论：“说是拿更高的价格估计也是在敷衍，我们大队要打井这件事情既然被杨副书记知道了，他之后肯定也不会罢休的。”
听到她的话，杨大勇变得忧心忡忡，甚至开始了对他们大队的未来担心起来。
姜暖瞥了一眼还在苦恼中的杨大勇，一脸沉着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我这边也有其他的计划，既然公社这边有人故意阻拦我们，那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弄得头破血流地迎上去。”
“还有什么计划？”杨大勇睁大了眼睛，一扫刚才的沉闷，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赶紧把大队的水井打出来，好给那个故意阻拦的杨副书记下下面子。
姜暖提议道：“我打听过隔壁红星公社有个机械厂，虽说只是个县里的分厂，那也肯定会有打井的机器设备，我们可以去这家机械厂咨询下买机器设备的事情。”
杨大勇愣了下：“买机器？”
姜暖点了点头，“我们公社是周围公社里唯一有打井队的人，我们大队要么就认怂按那杨副书记说的，出了高价格请打井队回来，要么就不打水井了，还老老实实地每天靠人力去老地方打水。”
“要么，就花费比请打井队更少的钱，买一批打井设备回来，我们大队自给自足，自己打井。”姜暖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之前给了他水井的希望，现在再想着每天跑老远去挑水，谁都不会再愿意做这个挑水选择的，杨副书记还想等着他认怂，不可能！
杨大勇咬了咬牙，抬头说：“姜知青，你说的这个买机器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机器买回来，咱没人会使用也是个大问题啊。”
姜暖笑着回道：“我们既然买了他们厂里的设备，肯定得让厂里师傅教我们怎么使用的。”
杨大勇这下放心了，想着刚才做出的大决定，不由深呼了一口气。
两人按照商量好的，打算先给社员们开个大会说下情况，再去给那家机械厂打电话问问机器设备的情况。
这个时候已经近中午了，姜暖起身就要回去，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转过身来，“对了大队长，我还有个事情没有说清楚。”
如今在杨大勇的心底里，姜暖已经是他们大队的吉祥物了，抬头看着时时刻刻都在为了大队着想，为了大队有个好发展做努力的人还有事情想要说。
杨大勇满脸的和颜悦色，“什么事情，你说吧。”
姜暖微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我们还可以在大队上成立一个打井队，至于负责打井的工人，也只从咱大队的人里面招收。我想着，如果社员们不愿意买机器的决定，也可以把这个计划提前说出来。”
听清楚内容后，杨大勇顿时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现在的家家户户谁都想着能有个工人出身的人，姜暖提出的这个想法简直是直接戳在了大家的心窝子上面。
......
中午，趁着大家都下工的时间，杨大勇紧锣密鼓得组织了一场大会，一时间，所有社员都扛着农具涌到了大场这边。
台子上，大队长杨大勇背着双手掐着官腔讲了几句话，昨天通过姜暖的那一番教学，虽说还没有在林书记身上试验成功，现在倒可以用在社员们身上了。
杨大勇先总结了大队上不容易打水，这些年大家都辛苦了，他的话引起了社员们的感同身受后，他又把话题说到了这两天大家和其他大队抢水带来的坏处。
他的脸上俨然一副为大家着想的模样，瞧着大家开始对这个事情忿忿不平，更厉害得是已经有人面对着齐庄大队的方向骂起脏话来，最后杨大勇话锋一转，说到了打水井的事情上面。
他刚说了个集体花钱买机器的开头，台下面的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刚才骂着脏话最狠的社员转而就骂起了台上的他。
杨大勇：“......”
在社员们的心里面，想要让他们花钱，那是绝对不可能，谁说跟谁急。
“我们家里粮食都不够吃的，钱都买粮食了，拿出来钱。”
“我们确实没有钱，我们一家老小，弱的弱小的小，每天累死累活挣不了多少工分，这还想着法子从我们身上敲钱！”
“大队长，谁都知道打水井是好事，但还要我们花钱买，那就算了。”
“对，我们不愿意，这还没有到年底，我们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哪有钱买那什么机器！”
有人开始大声喊着不愿意，其他人虽然没有吭声，但那狠皱起来的眉毛书写成的不愿意也很明显。
姜暖站在台子附近一动不动，众人各样的反应神态尽收她的眼底。
台下的社员们还在对刚才的事情热议着，各自争论着，忽然人群中有人问道。
“公社不是有打井队吗，为什么我们还要自己花钱买机器？”
“请打井队过来不也是要花钱啊！”杨大勇被大家的一嘴一言吵闹得吹胡子瞪眼。
刚才发出质疑的人不吭声了。
姜暖这时候身体动了，她就站在台子边上，目光从众人的身上绕了一圈。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大家说道：“本来是想直接让公社的打井队过来打井的，但是杨副书记说，其他大队也都等着打井，谁出的价高就优先去哪个大队。”
“我听说现在他们几个大队都开始搞竞争了，看那个情况，最高价不让人满意，打井队可能就会一直不会出来接活。”姜暖说。
她话中的不让人满意几个字落得最重，这明眼人就让人清楚明白，那个不会满意的人是在说杨副书记。
本身就了解杨副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的社员，眼神直接变了，众人眼神隐晦交流，虽然不敢对如今是官服在身的杨副书记骂脏话，却都心照不宣地，扭过头对着公社的方向呸呸了好几声。
一切脏话尽在呸出去的唾沫中，飞扬在空中久久不消散。
“......”
杨大勇紧了紧额头，额上的皱纹更显眼了。
姜暖忍住笑意，继续往人群里扔了一个“炸弹”。
“其实大队长这边还有个事情要讲，我们大队打算成立一个集体单位，就是所属单位是大队的打井队。以后大队也能靠这个副业挣个钱，大家花出去的钱也很快就会挣回来，这边等打井的机器买回来后，打井队也能成立了，后面就可以准备选人进打井队的事情了。”
台下的众人听到前面的话还没有什么反应，听到后面要选人进打井队，瞬间哗然声起。
公社里的那个打井队，那吃的也是国家的饭，领的国家的粮食，这个虽然只是大队部的打井队，那说出去也是个工人身份。
成了工人身份，那好处多的很，众人也都拎得清楚。
不说远的可以拿工资领粮食，就说一个近的事情，那个他们大队的杨三性格高傲地不行，长得也不怎么样，但人家之前还是粮站正式工的时候，家里的门槛就是能让人踏破。
想到他们现在也有机会成为工人，众人激动得心脏砰砰跳着。
“姜知青，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选人？”
“我们是按什么标准来选人进打井队的？”
众人你一嘴我一言地发问，再扭头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似乎都带着熊熊火焰，显然已经开始把其他人都当成了竞争对手。
姜暖伸出手打断众人就要起摩擦的动静，“大家安静一下，现在重要的是去机械厂买打井的机器，不然时间不等人，机器万一被别人买走了，我们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说到钱上面，众人激动的心情立刻沉泄了下来。
姜暖毫不意外大家的这个反应。
她抿了抿唇，继续平静地说道：“大队部也都知道，现在还没有到年底，大家手里都没有多少钱，所以大队长说了，可以先用大队部的钱垫着，等到了年底，从大家的工分换的钱里面扣除抵消掉。”
姜暖的这个话一说，大家都满意地附和着说好。
毕竟这笔钱还没有拿到手，就觉得还不是他们自己的，不怎么心疼，只要现在不让她们掏钱就好。
台上的杨大勇还在满脸迷惑：我说了吗？
不过，他说没说过也没有关系了，也只有姜暖提出来的这个办法，大家才会愿意去做。
杨大勇看到大家对这个决定都挺满意的样子，心道着他也必须当做说过了。
姜暖笑弯了眉眼，继续说着话。
“大家也放宽心，大队部已经同意，等打井队正式运营起来，开始有了盈利，留下一部分运营的钱，扣掉相关人员的工资和其它维护机器的费用后，年底会再按照每户出钱的一定比列分配给大家。”
这个年底分红的事情，姜暖上午连着成立打井队的计划一起给杨大勇提了出来，杨大勇当场就敲板同意了。
因为清源大队目前只有杨大勇一个人是党员，不需要其他干事做出表决，只要杨大勇一个人同意了，也就代表是大队部同意了这个事情。
姜暖的这话一出来，大家琢磨出来什么意思后，周围瞬间静默了一瞬。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动了一下，人群中轰然一声，大家齐刷刷地赶上前，围着还在台子边上的姜暖绕成了几大圈。
杨大勇做大队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看到社员们着急地报着名字，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家出多少钱的这个场面。
知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办成了，台上的杨大勇深呼吸一口气，笑得合不拢嘴。
台下的社员们也满脸灿烂的笑容，都满怀着家里能出个工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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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的这场大会结束后，社员们心满意足地回家吃饭，姜暖跟着杨大勇去齐庄大队打电话。
院子里坐着吃中午饭的齐庄支书听到门口动静，看到来人后，嘴角抽了抽。
“杨大勇，又挺会找时间的，不是一个人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
旁边的妇人手肘拐了下他，横眉瞪眼道：“老齐，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大勇兄弟这个时候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齐支书张口想要说话，这个时候，杨大勇搓着手进了院子，姜暖跟在后面进来，给边上坐着的齐婶子递了两个苹果。
看着看到那两个苹果不再说话的齐支书，杨大勇心中暗笑，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齐支书，我可不是来蹭饭的，我想再借下你们大队的电话。”
齐支书皱了下眉，扭头问道：“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往外面打电话，你们大队是要做什么大事了？”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等他们大队打井队正式运营起来，齐庄大队可能都要请他们来一趟。
听到他们大队打算成立打井队，现在还要打电话给机械厂买打井机器，齐支书心中惊奇又羡慕。
“我都免费让你们打电话了，这可不得给我们大队也打一口水井？”
杨大勇点点头，“好好，都是挨着边的兄弟大队，打水井的事情肯定想着你们。”
这个时候，都没有人再说起前天，两个大队还因为抢水打起来受伤的那个事情了，俨然打算都揭过去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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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庄大队办公室。
姜暖坐在电话旁，不远处是眼巴巴地盯看着她这边的杨大勇和齐支书。
她面不改色，手指拨动着红星公社机械厂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人接通了，透过电话筒的声音传过来，有一股失真的电子感。
“你好，这里是红星公社机械厂，请问有什么事情？”
姜暖说话也开门见山，“你好同志，请问你是机械厂白主任吗？”
“对，我是。”
接电话的人就是机械厂的后勤主任白主任，他听到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心中纳闷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姜暖用大队新成立的打井队的身份介绍了下自己这边，最后又说道：“白主任，我想从你们厂里购买一批打井的机器设备。”
听到姜暖的来意后，白主任心里挺惊奇的，不过能给厂里挣钱的事情，谁都不会拒绝掉。
他正愁着厂里新生产的一批机器，厂里一直销不出去。
“我们厂里的机器都是新机器，你想要的那几样也都有。”
白主任接着说：“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一趟，先验看一下机器的情况。”
姜暖笑着回他：“我们现在就有时间。”
两人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杨大勇快步走了过来，着急得问结果，“姜知青，怎么样？”
姜暖浅笑着点头：“可以带着人去机械厂了。”
这回，不只是杨大勇脸上带了喜色，齐支书听到这个好结果，脸上都咧了个笑容，两人露出如出一辙的褶子脸，瞧着也挺喜庆。
驴车也坐不下多少人，姜暖推荐了两个知青，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帮忙搬机器。
一个是夏宇，一个是老知青叫章涛，他们是知青队伍里唯二两个比较强壮有力气的。
另一边，红星公社机械厂，后勤主任办公室。
在这里坐着喝茶的一个男人见白主任挂断了电话后，就满脸喜悦的样子，开口问了一下。
白主任冷哼一声，“那一批新机器，我这边也已经有了销路了。”
“你们既然不想买，我也不招待你了，我这边还要出去和工人说一声，让他们把机器从仓库拉出来。”
喝茶的男人眼中闪了一个精光，“这附近公社只有我们这一家打井队，白主任这是打算违法把机器卖给个人吗？”
“你们种花公社新成立的一个打井队，你不知道？”白主任惊讶地问道。
男人愣了一下，什么新成立的，他怎么不知道。
白主任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清楚，呵笑着好心告知：“听说还是你们公社下面的一个生产大队成立的打井队。”
男人听到这话，皱着眉告辞了。
白主任也出去了一趟，嘱咐工人们把姜暖说的那一批机器拉了出来，放到了宽敞的试验地上。
他回到办公室没有多久，电话就急切地响了起来。
白主任还以为是刚才的那个人后悔了，他慢腾腾地电话接通后，正要说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他怔了下。
确实是刚才那人所在的打井队后悔了，不过给他打电话过来的不是刚才那个人，竟然是种花公社的杨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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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半下午的车，姜暖一行人才到了红星公社机械厂门口。
还是坐不习惯颠簸驴车的姜暖，下来就是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运着气安抚着晃荡的胃。
夏宇和章涛与她是同一个姿势，好一会儿，他们发白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姜暖看了眼门口的白底黑字的厂牌——红星机械厂分厂。
她从门口望过去，里面的空间看着还挺大。
姜暖打头敲开了看门大爷的工作窗口，一行人等待厂里看门大爷看他们介绍信的间隙。
夏宇捂着胃艰难说道：“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买辆自行车！”
章涛是个老实的性格，摇摇头不建议道：“这里土路多，基本上都是不平整的坑地，自行车和驴车在这上面都不好使，但两个要是比较的话，自行车还不如驴车，驴车起码不用自己骑。”
夏宇：“......”
骑自行车费腿，坐驴车费胃。
默默总结的姜暖心想着，可以的话，还是买辆汽车吧，起码累了还有个地方躺着。
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汽车，有没有防震功能。
......
被人带着到了机械厂试验地的地方，姜暖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十几件还沾着不少黄泥的机器设备，嘴角抽动了两下。
黄泥下露出的几块地方，还能看见生了锈。
这一堆犹如“废铜烂铁”的旧机器，哪里是那后勤主任口中的新生产出来的一批机器。
夏宇接到姜暖的指示，更是故意惊讶指着这些机器，抬头问道：“这一堆就是白主任说的新机器？白主任，你不会是被你们生产工人给骗了吧？”
白主任内说得一阵尴尬，他心虚得摸了摸鼻子。
“这些机器虽然都是旧的，但它们的功能和新机器的功能都相差不大。”
姜暖打量了一圈，收回了眼神，假装好奇问道：“怎么没有看到白主任说的那一批新的机器。”
看他们不问旧机器的事情，白主任脸色僵了下，最后无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满脸为难说道：“那一批最新的机器，有人给的价格更让厂里满意，就预定给他了。”
白主任是个圆滑的性子，不喜欢平白地让人揪住尾巴。
这次是他毁约在先，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就想起来仓库还有一批才回收回来的，出了点问题的旧机器，虽说比不上那一批新的机器，但修一修，他个人认为还是比较好用的。
时刻观察着白主任的姜暖眼神微闪，口中却是呵笑一声，“看来我们今天来这一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见姜暖带着人转身就要往厂门口走，白主任连忙上前阻拦，赶忙又说起这些机器的好处，还拿着新机器和旧机器的说明书对比给姜暖看，又说着可以给她们算便宜一些，还说可以帮忙送到她们大队，就当‘搭头’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姜暖抬起眼，点点头：“好。”
白主任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机器的好话，要把这一批机器销出去，听到对方这个字时，迷茫地啊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已经看到那两个男知青听着面前这个年轻姑娘的话，去和旁边的师傅去学习怎么使用这些机器了。
“......”
摸着头的白主任满脸不可置信，他这是，被套路进去了？
姜暖笑着挑挑眉，问：“我们核算一下账单？”
她这次过来机械厂，本就是不打算全买新的机器，当然，带着的钱也不允许她能买到。
电话里，她和白主任说是想看下新机器的情况，也只是想要看下新机器和旧机器有什么差别。
她刚才看了说明书的对比图，确实也和白主任说的一模一样，两款没有多大的差别。
这下也正好，也不用他们再赶着驴车过来一趟一趟地搬这些机器。
姜暖清点过购买的机器后，两人分别检查了下账单，没有什么问题，认真地盖下了各自的公章。
白主任盖的是机械厂的厂章，姜暖盖的是大队的公章，她们大队还是先用着大队的名义购买的打井机器。
夏宇和章涛两个知青跟着厂里师傅学习使用方法的时候，姜暖的视线看向了刚才就注意到的角落里，那里停放着一辆生了铁锈的拖拉机。
白主任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随口说道：“那辆拖拉机是老车型，已经修了太多次了，机器零件不好用了，厂里做报废处理了，放在那里就等着让人拆解掉机器。”
通过刚才一番谈话，白主任已经知道姜暖几个人都是下乡插队的知青了，不由感叹他们的行为大胆。
尤其是他以为的，面前的这个年轻姑娘却是最不容易被欺负的，有勇有谋在身。
刚才和她商讨机器价格的时候，他都差点儿招架不住。
见她好像挺喜欢那辆拖拉机，他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姜知青，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做主，便宜卖给你。”
姜暖点了下头，扭头看向他：“那就要谢谢白主任的好意了。”
夏宇和章涛两人学完这些机器的功能后，又跟着师傅兴奋地在机械厂的试验地上测试了一遍。
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厂里的人拿着水冲洗掉了机器上的黄泥土，又清理了铁锈。
打磨几遍过后，这十几台旧机器摆在院子里，迎着太阳的光线闪闪发着光，像是一台台崭新的机器。
夏宇摸着它们的外壳，感受着手底下的感觉，眉头是掩不住的喜爱。
章涛虽然没夏宇那么外向，但是望着地上机器的眼神里，也是掩不尽的喜欢。
姜暖笑着摇摇头，直到两人看个够，才喊了他们帮忙往厂里卡车上抬机器。
卡车上摆满了打井设备和那辆报废的拖拉机，没有空地坐人，姜暖三个人还是赶着驴车回大队。
一行人就要出发离开之前，仿佛为了印证什么事情，姜暖骤然回头望着站在厂门口的白主任，眯着眼睛问了一句话。
“白主任，冒犯问一下，那一批新的机器，是谁预定走的？”
白主任愣了下，还是回了她：“你们公社的杨副书记亲自打电话过来预定的，说是别人出多少，他们可以出比别人更高的价格。”
姜暖冷笑一声，心道果然又是那个杨副书记在搞鬼。
在她看到机械厂给她们准备的是一批旧机器后，她的心里大概就有了一个底。
“听说杨副书记虽然不差那点儿钱，但他也不会平白花那么多钱买回来十几台，对他没有用处的东西。”
白主任听得微微一怔。
姜暖抬眸浅笑，缓缓说道：“那我给白主任一个建议，最好不要再让额外的人知道我们已经买了这些旧机器，这样，你们厂里被预定的那一批新机器，再往上加点钱，说不定都有某人想要了去。”
明明姜暖是笑着说的话，站在太阳底下的白主任却无故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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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他们拉着机器回到了大队后，立刻引来了众人对这些新奇玩意的一番围观，一众人把姜暖他们也包围在里面，围成了里三圈外三圈。
最后，还是大队长赶着人赶紧去干活，众人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田里浇着水。
他们看着水桶里的水，想着这还是他们自己担来的，再去看已经跑到了大队仓库前的车影，想到上面放着的那些机器，这更是勾起了他们想立刻看这些设备怎么打出来井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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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被拉回来的第二天，大队上又要组织社员开大会了。
大场里，围着台子的众人这次全然没有对开会的不耐烦，反而全都说着让大队长不要再打官腔了，赶紧说说接下来的通知。
杨大勇被众人怼了个语塞，赶紧说了准备好的话。
“这次我们大队可以成立打井队的事情，一直都是姜知青在协助帮忙，她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大队部决定任命姜暖为打井队的队长。”咳咳，大队部就他一个人，也就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看没有人出声有异议，杨大勇又咳嗽两声，接着说道：“至于选拔人进打井队的事情，还不着急。”
他这话一说，下面的人都急了。
“大队长，你不着急，我们可着急的很，这什么时候能成为工人啊？”
杨大勇一副大家都别急的表情，伸手压了压激动的社员们，解释道：“打井队是什么？那是集体单位。机器也就那么几台，咱们大队不能所有人都进吧？”
“打井队招收的肯定也都是要会打井的人，大队部经过商讨，暂时决定先招收十个人。当然了，不管是知青身份还是大队社员身份，大家都是有机会竞争这十个岗位的。然后，看你们之间对这些机器的使用，谁学得好学得快，学得好了，就可以招进来。”
杨大勇指着台下笑呵呵的夏宇和章涛，对着大家说道：“现在，夏宇和章涛知青已经是打井队的一员了，你们可以和他们学习一下怎么使用这些机器。”
本来还想着私下找机会打点下关系，听到这就已经没了两个岗位名额，众人赶紧抛下了这个念头。
一时间，夏宇和章涛两个知青身边瞬间围满了人，众人看着他们的眼神热情极了。
头一次见到大队的人对他们这么热情，耳边是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机器的使用问题，夏宇和章涛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已经笑不出来了。
众人都跟着夏宇两人去仓库搬运机器设备后，台上的大队长回头说话，“姜知青，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差你这边的事情了。”
姜暖脸上愣了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确实是只差她这边的事情了，她需要去一趟东边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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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从知青点出来，顺着小路往东边方向走，来到了这个被大家谈之色变的“牛棚”。
虽然被称为牛棚，却都是用茅草和着泥土搭盖成的几间房子，院墙也是麦秆和着泥土堆砌成的，有一个成人高。
姜暖走到这里后，才忽然想起一个事情，这个时间段也是几个教授上工的时间，现在她来到这里，就来找错地方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骤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姜暖转身望过去，看到身后低着头一瘸一拐走来的人，脸上不由怔了一下。
那人剪着一头□□发型，大概五十多岁，瘦弱的肩膀上担着两个晃晃悠悠的水桶，正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来。
姜暖不吭一声地走上前。
肩膀上忽然变得轻松，高蕙兰愣了一下，抬头看到是一个眉眼很是漂亮的年轻姑娘提着她打来的一桶水。
姜暖不客气地推开掩了一条缝隙的门，回头问她：“老师，这桶水是要放厨房吗？”
高蕙兰没有反应过来似地，愣愣地对着姜暖点了点头。
姜暖打眼一扫整个院落布局，拎着水去了其中一间屋。
见刚才的姑娘从厨房走出来，又走过来想帮她拎另一桶水，高蕙兰急走两步上前拦着她。
“谢谢同志了，这个不用放厨房，我自己来就可以。”
姜暖没说什么，对她笑了笑。
高蕙兰把水放到院子里的一堆泥土旁边后，转身疑惑问她：“同志，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等姜暖回答，高蕙兰就紧着眉头，苦心劝说起来。
“同志，你最好还是不要和这里有接触，若是让大家看到你来了这里，这样会对你影响不好的。”
这个时代没有谁对谁错，却只有一些无辜遭到迫害的人，还要被大家当成‘牛鬼蛇神’来对待。
姜暖从来不在意这个事情，也不会在意别人如何的想法，抬头笑着说：“老师，我是隔壁知青点的知青，我叫姜暖，是专门过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的？”
看对方一脸迷惑，口中重复着自己的话，姜暖语气温和，说清楚了来这里找人的来意。
高蕙兰听了后，满脸惊喜。
她家老头子和她那几个同事确实也都擅长这个事情。
自从来到这个大队后，她家老头子就经常和她嘀咕着，大队的水太远不好挑，要是打水井就好了，他已经看了好几个地方容易出水的地方。
听姜暖说不着急这个事情，可以一起等人回来，再问下他们几个人的想法。
高蕙兰从一个屋里搬了两个凳子出来，递了一个给姜暖，和她一起坐在院中说起了话。
“你的姓氏是三点水的那个江吗？”
姜暖摇摇头，“不是，是姜国的姜。”
高蕙兰小声说道：“我以为你和我的一个学生是同一个姓氏。你们两人的名字中一个带寒，一个带暖，如果你们真的还是同一个姓氏，那还挺有缘分的。”
姜暖也轻声回她：“那确实挺有缘分的。”
好久没有一个人这样陪着她晒着阳光说着话了，高蕙兰的眉眼上是显眼可见的喜悦。
两人又这样坐着说了一番话。
姜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久违的系统一声叮响，竟然在这里接到了随机签到任务。
【随即签到任务：在高蕙兰的住所修补屋顶签到】
【任务要求：自由发挥，不限各种姿势】
看完光屏上写着的任务要求，姜暖整个无语住了。
高蕙兰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房子屋顶，便出声解释了下：“屋顶那里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啄破了一个洞，我去打水回来，就是想把泥和茅草拌和一下，好等着我家老头子下工回来，赶紧修补一下。”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暗了一下，却是自嘲一笑：“毕竟我这腿，现在也爬不上去。”
姜暖眨了眨眼，严肃道：“老师，你有所不知，我有个小毛病，就是看见什么东西都有强迫症，我现在看着那个破洞就特难受，就想着一定要给它修补好。”
高蕙兰看她一脸认真，望着屋顶的眼神又很热情，不由让她想到了自家老头子做研究的时候。
她犹豫着开口想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就这样看着姜暖拎着和好的泥，爬上了那颤颤微微的屋顶。
她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担心着她会站不稳，从上面落下来。
姜暖笑眯眯地让她放宽心，又让她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现在，确实到了要做中午饭的时间点。
被姜暖劝慰好几次的高蕙兰，带着一脸担忧走进了那间狭小的厨房。
......
姜暖双手糊满了和着茅草的泥巴，很快补弄好了大洞的一大半地方，正要换个姿势继续修补另一半洞。
她转身一回头，骤然发现有个青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里。
冷不丁地发现一个人在身后，盯着自己看了不知道有多久，姜暖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觉得对方一身白衣黑裤的打扮挺眼熟，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他的长相后，姜暖猛然惊地睁大了一双眼睛。
双手更是下意识地摸了下她眼睛的方位，满手泥糊了一脸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回没有戴神奇眼镜。
“......”
江聿寒的眉心轻敛着，看着她又一次的怪异行为，直至对上了她的一双眼睛后，不知道为何，他又有了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姜暖也被他瞧得莫名，在屋顶上顶着太阳静默了半晌，想着还是赶紧下去的好。
她背过身顺着木梯子爬下去，后面一直有个目光看着自己，盯着自己的人还是被她用神奇眼镜......
想到这里，她的心神忽然有点不稳，伸腿踩木梯子的动作一个不稳，往后滑摔了下去。
江聿寒怔了一瞬，还是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姜暖的双手无意间抓紧了什么东西。
等缓过神来，她低头看到男人衬衫的领口那里多出了两个大泥手印子。
“..................”
姜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