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望登时便被吓得腿一软,却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说?了什么得罪了摄政王,只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想求求摄政王开恩。
她哀求的话还未说?出口?,眼前的人?脚步一动,便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仿佛刚刚肆无忌惮地释放杀气的人?不是他。
夏望不知所措地跪了片刻,匆匆起身,拿了宫灯小跑着追了上去?,隔得老远,替摄政王掌灯。
夜里?风大,楚琅的步伐稳而快,怀里?的小东西睡熟了也知道?冷,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更深处钻,后来干脆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胸前。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面上的表情依旧冷如冰雪,手上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一路沉默着踏入了未央宫,楚琅冷冽的目光触及内殿门口?处站着的身影,转瞬间便无动于衷地收了回来,没有?丝毫停顿。
夏望连忙几步上前,行了个礼,小声道?:“丽太妃,太后娘娘批阅奏折太累了,不小心在仪元殿睡着了……”
燕诗青像是突然被夏望的话拉回了神,猛地暼开了盯着楚琅的眼神,点头示意她知道?了,随后侧过了身子,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就这么站在殿门口?处,默不作?声地看着楚琅将人?抱了进去?,然后动作?堪称小心翼翼地俯身将人?放到了床榻上。
“丽太妃,这么晚了,您来找太后娘娘有?什么事吗?”夏望眼见着内殿床榻上的摄政王迟迟不起身,生怕被外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连忙出声吸引了燕诗青的注意力。
燕诗青果?然转过了身子,温婉一笑,轻声回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太后娘娘今日要搬回未央宫了,想来陪太后娘娘说?说?话。”
夏望不得不委婉地请她先回:“太后娘娘今日实?在是太疲惫了,依奴婢看,丽太妃不如明日再来?”
“如此?也好。”燕诗青最后看了一眼半跪在床榻上背对着她的男人?的身影,转身,“好好照顾太后娘娘。”
“是。奴婢恭送丽太妃。”
而此?刻殿内的楚琅完全没工夫去?在意殿外发生了什么。他方才将怀里?的小东西安放到了床榻上,可谁知她竟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裳,不肯撒手,他一时便只能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不能动弹。
半晌后,他听见她的呼吸再次趋于平缓,小胸脯一呼一吸间规律地起伏,便抬手,试图剥开她揪着自己的手。
可他一动,便遭到了她睡梦中的嫌弃,黛眉微颦,手上更用力地将他往下拉了一把。
楚琅不得已用双手撑在了她的两侧,两人?便面对着面,令他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的耐心,很快便要用完了。”他盯着眼前微微开启的红唇,眸色比窗外的夜色更深重,说?话的声音却近乎耳语。
毫无知觉的苏语怜,又在梦中呓语了一声,发出了小奶猫一样的哼唧声。楚琅的喉头上下来回滚动了一番,再也忍无可忍地将薄唇压了下去?。
他楚琅,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不到美色当前,坐怀不乱。他更不是个惯于委屈自己的人?,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想做却不能做的?
心里?这样发着狠,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她批阅奏折时面上露出的疲倦。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眸,最终只用唇蹭了蹭她的唇,便离开了。
“你欠我的,迟早我是要,一件、一件拿回来的。”
这回再直起身子倒是没再受到阻碍,她的手不知何时已松懈了力道?。楚琅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站在床榻边瞧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悄悄扒在门口?偷看的夏望连忙退到了门边,低垂着头,等待摄政王离开未央宫。
她方才见到摄政王竟然压着她家小姐,还凑的那么近!她差点就要尖叫着冲上去?了。可她又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只好在心中拼命念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所幸老天爷像是听见了她的祈祷,摄政王很快便走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恭送摄政王大驾。然而,在路过她身前时,摄政王微微顿住了脚步,随意问道?:“你家小姐和——礼部侍郎谢嘉,很熟?”
夏望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咯噔,直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否认道?:“不不不,不熟不熟,小姐她怎么会跟谢侍郎相熟呢……”
然而未待她说?完,摄政王便毫不留情地走了。
楚琅踏出了未央宫,在宫道?上走了不过数十步,脚步停了下来,冷冷命令道?:“出来。”
片刻后,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了他身后,轻柔地唤了一声:“殿下。”
楚琅并?没有?回过头,声音在冬夜的寒风里?显得愈发冰冷:“谁给你的胆子,跟在本王身后?”
“殿下息怒,诗青只是……想同殿下,说?几句话而已。”燕诗青凝视着他的背影,语气卑微地祈求道?。
楚琅回过了身子,毫无温度的眼眸施舍般地暼了她一眼,“你擅自向太后求情,留在宫中一事,本王不同你计较。不要没事找事。”
他一提到苏语怜,燕诗青的面上的神情一变,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殿下,您不觉得您同太后娘娘太过于……过于亲近了吗?您难道?忘记了……”
她未能说?出口?的话,在楚琅投向她的充满阴冷的杀气的目光中消了声,浑身颤抖地跪了下来。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楚琅缓缓走向了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本王最讨厌话多的人?。”
“诗青该死,殿下息怒。”
他冰冷的目光自上而下压在她身上,有?如沉重的冰山,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殿下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提了一句不能同太后走得太近?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间,楚琅再次转过了身子,“想留在宫中,便时刻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转眼间,他人?便已走远了,只留余音飘散在冷风中:“还有?,不要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宫道?上只剩下燕诗青一人?,她抬头望了望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完了,都完了。她从未见过殿下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更未见过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人?。
同一时刻,苏语怜则睡得香香甜甜。她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辰时将至,才悠悠转醒。
她从锦被中伸出了白白细细的两只胳膊,伸了个不太文?雅的懒腰,一脸满足地笑了笑,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日明明是在仪元殿批阅奏折,这会儿怎么睡到了自己的宫里??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拉开帐幔,提高嗓音唤了一声:“夏望?”
“来了来了!”殿门外的夏望应声推门而入,笑嘻嘻道?:“小姐您可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安稳,就是太安稳了。所以?,我明明在仪元殿批阅奏折,怎么一觉醒来就回了未央宫?”
夏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走近床榻,将帐幔尽数挂起,小声回道?:“这个嘛……昨夜是摄政王千岁将您……将您抱回来的。”
你说?什么?”苏语怜睁大了眼眸,不可思议道?:“抱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您睡的可熟了,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苏语怜被她噎了回来,直愣愣地盯着床尾悬挂的香囊,半晌后才问道?:“真的是抱回来的?”
夏望斩钉截铁地回道?:“那还能有?假,奴婢亲眼瞧着摄政王一路将您抱了回来,亲自放在床榻上,那还能有?假?”
苏语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这副身子真的太过娇气了,不过是批了一整日的奏折,到了晚上竟累得昏睡过去?,连被人?抱了回来都毫无察觉。
夏望站在床边,见自家小姐一副头疼的模样,犹犹豫豫,纠结了半天,才将头凑了过去?,悄声道?:“奴婢好像还瞧见了……瞧见了摄政王千岁吻了您的……”
苏语怜整个人?惊得往后一弹,心跳骤停了一下,下意识否认道?:“你肯定?是看错了,不可能的。”
夏望狐疑地直起了身子,“好吧,奴婢离得远,许是眼花了。”她“嗯”了一声,补充道?:“奴婢觉得也是看错了,摄政王千岁怎么会吻您呢?您可是他的嫂子呀!”
夏望这样一说?,苏语怜便有?些心虚了。趁着夏望出去?传唤宫人?们送洗漱用品,她坐在床榻上,呆呆地抬起了指尖,轻轻地触了触唇角。
他又吻了她?为什么?若说?那日在未央宫,他是一时兴起,更多的是惩罚她不该擅自接受男宠,秽乱宫闱。那么昨日呢,他又为何趁她睡着了,再次吻了她?
脑子中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四处发散,她不由地又想起了他的吻,同他的人?和他的声音完全不同,滚烫似火,仿佛能将她一起燃烧起来,吞噬了她……
“小姐!”夏望一连唤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只能提高了嗓音大喊了一句。
“啊!”苏语怜被她吓得差点没从床榻上滚下来,稳住了身子,恼怒道?:“夏望你是不是想吓死你家小姐?”
“咦……”夏望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好奇道?:“小姐您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就算了,脸怎么还这么红?”
苏语怜顿时觉得自己的脑门上都要冒出烟来了,连连咳嗽了几声,不自然道?:“有?些热罢了。”
夏望懒得拆穿她,刚准备服侍她起床,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连忙扑到了床榻边,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小姐,奴婢想起来,昨夜摄政王千岁临走前,问了奴婢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摄政王千岁问,小姐您和礼部侍郎谢侍郎是否相熟!”
如同一盆凉水浇下来,苏语怜的面色霎那间冷了下去?。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夏望见她的脸色不好,更加忐忑了,“奴婢还能怎么回答呢?奴婢当然只能说?不熟,完全不熟。”
苏语怜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好起来。她在夏望的搀扶下起了身,换上了华丽繁复的宫装。
她知道?,楚琅这样的人?,一旦起了疑心,便不会轻易地消下去?,掘地三?尺,想方设法地也要找出他想要的东西。
她现在已经没空去?想楚琅是怎么怀疑到她和谢嘉身上的,她在思考,她曾经喜欢过谢嘉这件事,到底总共有?多少人?知晓。
除了她本人?,谢嘉本人?,沈家兄妹二人?,那便只剩下,她的家人?了。
苏语怜抓着毛巾的手微微顿了顿。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她还有?一个专注于给她使绊子的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