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博身体随着推动摆动, 半晌才回神:“真生了???”
老婆激动不已,“是呀,人已经送到九龍医院, 母女平安。老公啊,我们快点过去照顾儿媳妇,仔又在上班脱不了身, 免得她一个人在医院受苦。”
“好好好。”
袁天博受到的震撼远远不止如此,起身时再度看向楚月柠。
楚月柠将两百块钱推回给他, 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袁老板,这一卦就当是我摆你门口的摊位费。”
袁天博摆手:“本身就是免费让你摆, 打开门做生意, 哪有算命不收钱的道理?”
没等楚月柠再说话,人群里就传来一声冷哼。
花洒森刚好在人群里,他原本出了市场见人多以为有热闹, 凑过来看才看到是楚月柠在算命。听到对方生的真是个女儿,嗤之以鼻。
“福大命贵?就算命格是真的, 在一个女儿身上有什么鬼用?”
“十代单传,好歹代代都是男仔可以传宗接代。如今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往下传?你还开心?”花洒森和周围的人说, “死蠢,袁家绝后这种事都值得开心?”
袁天博到底做老板多年, 不会轻易被激怒生气,“其实我也不明,同样都是孩子, 为何男仔就可以传宗借代,女仔就不行?未必女仔就没我的血缘?”
袁天博的家庭本身就不重男轻女, 在父母亲良好的教育下,他自然也没有这种古旧思想。
不像香江的一些老顽固,继承家业非得是男仔。
朋友家里的女儿,又疼妈妈又爱爸爸,每个月发完粮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买东西。袁天博反覌儿子,就发现男仔天生就不知细心,根本别想求这些。
“女仔就算有你血缘也要嫁出去啦。”花洒森不以为意,“你在她身上培养所花的时间和金钱,最后还不是别家攞着数(占便宜)。女儿都是赔钱货,嫁出去就等于泼出门的水。”
袁天博盼女儿没盼到,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孙女,竟然有人冲他说女儿是赔钱货?
袁天博皱起眉,准备喊老婆回店铺端盆水,让花洒森好好尝尝什么叫泼出去的水。
“袁老板,你今天不宜上火,还是快走吧。”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然后才抬眸去看小人得志的花洒森,“至于你,就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想你明白大道理就如同对牛弹琴,对畜生讲人话,实在没办法。”
袁天博才笑出声:“还是大师会讲话。”
花洒森被骂畜生,得意的神态随即变得无地自容。
“如此,我就先去医院。你放心在这里摆摊,有人再为难你,我会喊员工出来帮你。”袁天博又转回店铺叮嘱一帮员工,才带着老婆匆匆离开。
干货店随即出来两名员工。
一位是表情心神恶煞的年轻人,一位则是烫了满头拉美卷,下巴长着一颗豆豉大的美人痣的靓姐。
找茬的人看到这两人立马歇菜。
“有没搞错啊,一个糖水摊洗咩(干嘛)喊阿发同Nancy姐出来啊。”
“打又不够阿发打,吵又吵不过Nancy姐。”
年轻人笑了笑:“我如今又不混黑社团,你们不用害怕。”
“今天是东家大喜日子,香江是讲法律的地方,大家活活气气就最好。我们不希望看到店铺面前出现吵架等事情。”
Nancy特意看向花洒森说,“花洒森,我们也算点头之交,老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要搞事。”
“不会。”花洒森虽然不怕袁天博,但对于从前都混过夜场的阿发和Nancy还是有点杵。他随机收敛气息,低声下气,“我为难谁都不会为难Nancy姐。”
花洒森讲完,心底又不服气。
个臭妹丁,刚刚在市场就给他难看,出了市场竟然又让他难堪,等会他要等到最尾的时候,等人离开干货店,再给点颜色给糖水妹瞧瞧。
楚月柠感受到花洒森的恶意,向他的方向看一眼,随后摇摇头,视线又看向人群问:“今天还可以算一卦,有人要算吗?”
“我可以算吗?”
楚月柠顺着目光看去,讲话的人是位打扮时髦的都市女人,波浪卷长发,黑色打底衫搭配了一件灰色羊毛长款大衣。
“收费标准是两百一卦。”楚月柠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如果没问题,可以坐到这边来。”
邓安青原本要去上班,路过干货店时看到围了一群人不免心生好奇。毕竟,干货店她每个星期必来一次,以为是新到了特殊的干货。
谁知,竟然让她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算命,反正上班时间还未到,立马决定算一次。
“生辰八字报上来。”
等人坐下后,楚月柠才让邓安青报八字。
邓安青报了出生年月日,唯独在时辰上纠结许久,皱着眉,语气充满不肯定,“阿妈讲我出生于凌晨,具体是几分就不记得了。”
楚月柠拿着生辰八字,又看了看邓安青的面相,笑着说:“应当是凌晨过二分。”
“噢,对对对。”邓安青恍然大悟般,尘封的记忆箱被打开,“我妈就是这么说的,太神了吧,忘记的时辰大师竟然也可以算出?”
“也不算神。”楚月柠解释,“首先还是得先看到你的面相,再结合八字先看过往经历,就可以推算出具体时间。”
这一招又是让周围的人惊叹。
“真的有点神奇。”
“讲实话,几十年前的事情谁记性这么好?我妈都不一定记得住。”
“别说阿妈,就连接生婆都记不住啊。”
“老规矩了。”楚月柠笑了笑,“先算家庭情况。”
说完,她细细打量邓安青的面相一眼,“兄弟宫丰满,眉下右边又比左边更高一点,家里还有一位妹妹。她是你父母老来女,很得你们一家人的宠爱。”
“母宫有点黑气,是母亲身体不健的表现,你应当要多关心她。母亲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
邓安青围观的时候,只觉得楚月柠有本事。
如今仅靠八字和面相,楚月柠就算出家庭情况,她的天灵盖就如被人猛地一拍,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回神想到昨日和家里通话时,母亲声音是有点不妥。
“那我妈情况严重吗?”
“不严重,风湿病加重了。”
楚月柠讲完,邓安青随即肯定,“我妈确实有风湿病,看来之前买的药对她没用,难怪昨天打电话回家时,她就好像忍着痛一样。”
楚月柠算完家庭,才算本人,“你命宫入玉门,玉门是桃花星,快谈婚论嫁了吧?”
邓安青点头,想起男友表情也不由带上幸福的笑容,“他是位很好的人,无限包容纵容我的坏脾气,他会做饭,会做家务,一起三年我觉得是最幸福的三年。”
“他带给我的感觉是其他人没办法替代的,就在前天,他向我求婚,我没有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邓安青回忆起三年的点点滴滴,心底就如吃了蜜一般甜。
群众听完描述也表示男子不错。
“又做家务又煮饭,确实是位居家好男人。”
“如果我女儿也可以找这样的女婿就好啦。”
“感觉你男朋友可以为你做很多喔。”
邓安青跟着点头,“男朋友确实为我愿意做很多事。他是做投资金融行业的,有次我生日,他坐到会议桌上才想起这件事,马上就推掉客户回家。”
“推掉客户?放弃事业啊?”
“一单生意可以赚多少钱啊?如果只有千把块,与女朋友的生日相比,我都会放弃啦。”
“不是。”邓安青解释,“他一单生意利润有十几万,当时把客户交给其他人之后,就等于他放弃了这笔订单的利润。”
放弃十几万,只为博美人一笑。
大家瞬间都明白了。
男朋友性格又好,又体贴,还会赚钱,重要的是愿意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十几万的生意说不要就不要。这种男朋友谁能不心动。
“求求老天,也赐给我一个如此不讨人厌的男朋友吧!”
“真是幸福啊!”
“是啊,我就先恭喜你们。”
邓安青接受完大家的祝福,就问:“刚好,我们还没选日子,你可不可以挑一个好日子啊?”
楚月柠却摇头,“我的建议就是不要选日子。”
邓安青侧头疑惑:“但是,已经通知了双方家长,都想让我们今年就结婚,不定日子是否有点太过轻率?难道要随便挑一个日子结婚?”
“不是。”楚月柠摇头,“你误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最好不要结婚。”
“不要结婚?”邓安青吓了一跳,“为什么?我男朋友人真的很好,错过他,我感觉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如果你们两个非要强行结婚,也不是不可以。”楚月柠尽量低调暗示,“不过,婚姻就容易生波折,多少要带点绿。”
带点绿?
不就是绿帽子?
“还是小三的那一种。”
邓安青语气非常肯定:“不会,虽然我以前每一份感情都不稳定,但我可以肯定,最爱的人就是男朋友。就算结婚,我也绝对不可能出轨,不会当人小三。”
楚月柠无奈。
“我是指你男朋友在当别人小三啊。”
“我男朋友当别人小三?”
邓安青不可置信,眉毛挑起来声音都跟着拔高两个度,随即冷静下来,回忆男朋友的日常生活。除了公司就是两人的温暖小居。
要说出轨。
除非男朋友有三头六臂,否则根本没时间。
“他作息表被排的很满,根本没时间出轨。”
邓安青忐忑不安:“大师是否搞错了?”
楚月柠摇头,“你男朋友现在是否已经到公司上班?”
“没错,他比我早出门。”
“你去过他公司吗?”
邓安青摇头,“谈恋爱这么久,从来未去过他公司。”
说完,邓安青又疑惑,“难道真相都在公司里?”
楚月柠没答话。
邓安青起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男朋友上班的地方离市政大厦并不算远,选择打了辆的士。
楚月柠没去,起身走到摊车旁,先是从冰棍箱端出两碗糖水请店铺门口的阿发和Nancy姐喝。
“辛苦你们保护我。”
“没没没,大师过于客气。”阿发受宠若惊,没想到大师掐指算命的纤指竟然亲自端糖水过来,连忙接下,“多谢。”
Nancy姐喝了糖水,顿时眼神光亮起,点赞,“味道真是好。不过啊发啊。”
阿发应了声。
“饮了大师的糖水,你说今天是不是都会行好运?”
“当然啦,也不看看是谁做的糖水。”
楚月柠等两人打趣完,掐指算了算,探头往干货店里看,诺大的干货店堆满了蘑菇之类的产品,靠墙边有个收银台旁边有个座机。
她收回视线,投以微笑:“请问,我可否借用你们的座机?”
女孩肌肤白皙,微卷的长发放下,荔枝眼弯弯含着微笑,纤细的手指还比了个八字按在耳边,乖巧又恬静。
Nancy姐早些年泡在夜场,什么绝世美人没见过,但真的还未见过这一款,糖水也不喝了立马有了精神,笑容堆起,推推阿发示意让条路。
“有有有,你想打多久都行。”
楚月柠才进去借了座机,拨通电话,直到电话那边传来警察的声音,才说。
“阿sir,我要报警。”
讲了几分钟后,她又挂断电话转拨给李慧雯,“报个大料给你,麻烦派人去蹲一下。”
李慧雯惊喜雀跃的声音都传到了话筒外。
楚月柠将话筒稍微拿远了些。
“没问题!楚大师报的料我一定到场!”
——
写字楼外边,邓安青思来想去良久,最终还是走向前台询问接待人员。
“请问,卓流在楼上吗?”
虽然邓安青与男友谈了三年恋爱,但是一直没来过他工作的地方。
问完话以后,邓安青屏住呼吸,脑子转了千百遍,各种奇怪的想法都有。譬如,男朋友其实根本不在这个地方上班,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欺骗她。
“卓流在二楼。”
听到这句话时,邓安青悄悄松气。
接待人员表情却有点奇怪,打量着邓安青,问:“请问你是卓流什么人?我们这里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人。”
“我是他女朋友。”邓安青说。
“原来你就是他女朋友。”
邓安青不知道是否看错,她竟然看到接待人员露出同情的目光。
接待人员走出接待台,帮忙按了电梯:“你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二楼的私人房间。
男人正搂着一个年龄可以当他妈的女人,进行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亲密动作。
完事后,女人亲了卓流一口,托起他的下巴夸赞:“听讲你和女友准备结婚?”
“今年的事。”卓流侧开脸,看着女人年老色衰的脸眼睛有嫌弃,表面却还是哄着她,“家里催的急,我年龄也到了,你又不可能离婚嫁给我,不论结婚不结婚,我最中意的都是你。”
“你就想。”女人戳了戳卓流的胸膛,打趣,“不过,你究竟是中意我的人,还是中意我的钱?”
“当然是人。”卓流给足耐心哄着财主,“一起五年,我对你的心比黄金还要真,难道还不了解吗?”
“那倒是,不过想到即将会有一个女人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女人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确定她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吗?”
“放心。”卓流保证,“安青一定发现不了这些事,她天真浪漫,从来都是我讲什么她就信什么。”
卓流讲到女朋友的名字,心底也有些不忍。毕竟真情实感相处了三年,他不可能对女朋友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没办法。
他做的是投资行业,五年前亏了所有,走投无路时是姗姐拉了他一把,代价就是当情人。如今,他许多的投资客人都是靠姗姐的贵妇朋友,离开姗姐,他将一无所有。
姗姐摸了摸卓流的脸,“我不管那么多,如果你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当心一下。”
“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卓流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私人房间的门被打开,外面站着惊愕失色的邓安青。他神情大变,放开姗姐马上捞过地板的裤子穿上。
“安青,你听我解释!”
邓安青先是看向那位包了她男友的女人,越看越熟眼,泪水模糊双眼,她却笑了,“原来,珠宝商的太太就是你的大客户。”
“原来大师算出来都是真的,你还解释什么?在一起五年,比我和你两个时间都还长。”
“安青,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我们的小家。”卓流希望还能挽回。
“小家?是我的,还是你的?”邓安青憋着眼泪水,“你根本就是自私。”
她算是明白刚刚楼下的接待员,为何眼神充满同情。
三年时间,卓流用三年时间编织天罗地网欺骗她。
全部人都知道卓流是什么人,只有她被花言巧语蒙蔽在鼓里。
邓安青情绪崩溃,不想再听卓流狡辩,转身就想走,却被女人锁在房间里面。
“你们想干嘛?”邓安青意识到情况不好,想要走,但打不开门,她想拍门,却被卓流抓着手捂住嘴。
女人看向还要解释的卓流,冷面催促:“既然她认出我,就不可以这样放出来。到时传出去被写在报纸上,闹得全香江都知道,老公还能原谅我?”
女人是珠宝商的妻子,当年本来就是为了珠宝商的钱才嫁给他,如今眼看珠宝商要断气,财产马上要到手,她怎么可能允许功亏一篑?
“那你想我怎么办?”卓流咬牙,双眼通红看着被捂着嘴的邓安青,“总不可能杀人吧?”
“不理那么多,她吵得这么厉害,先把人弄晕。”女人发号施令,见卓流还不肯动又催促,“你想清楚,如果我没了钱,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卓流看着不断挣扎的邓安青,衡量再三,他摸到柜台上的花瓶对准了安青的脑袋眼睛通红,“别怪我,本来我们可以结婚有幸福的生活。怪就怪你发现了这些事。”
邓安青拼命摇头,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待她温柔的男朋友会想要伤害她。
眼看花瓶要砸下。
砰的一声。
大门被踹开,几名警察拿着警棍冲进来,“别动!”
其中一个警察看到有个女孩被绑的时候也很懵,他接到的电话是有人举报□□,也没说有人想故意伤人。
解救了邓安青之后,警察一直陪着她安抚情绪,看到邓安青一直害怕的看着花瓶,更是将花瓶扔碎。
他拿出本子,“没事了,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卓流很快就被控制住,连同珊姐都被带走,出投资公司大门的时候,李慧雯早已经扛着摄影大炮镜头准备好。
很快,全香江的人都会在报纸上看到:著名珠宝大厦的妻子偷食小年轻,事迹败露、故意伤人未遂被警察抓走的头版。
楚月柠再度看到邓安青,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邓安青是回来付卦金的,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幕,还是非常害怕。
“大师,如果没有发现一切我又会怎么样?”
楚月柠将两百块钱放进外套口袋,“你会和他结婚,久了以后还是会发现这件事。不过那个时候,你已经有了两个小孩,孩子年幼你舍不得她们没有父亲,选择了隐忍这段关系。最终,你得了抑郁症带着两个孩子从高楼一跃而下。”
“至于卓流和富商太太,那时候的富商已经死亡,富商太太继承了富商的全部遗产。你死了以后,卓流就和富商太太结了婚,他们又生了孩子,有了钱一生也没受过苦。”
“从始至终,受苦的只有你一个人。”
邓安青后怕不已,不断庆幸算命的决定。想到她如果还和卓流一起,未来还要给他生两个孩子,还会跳楼,胃部就不由翻涌觉得恶心。
“不论如何,命数已经更改。”楚月柠看着邓安青命宫又飞入一点粉光,玉门桃花再现。
这一次,是正桃花。
“真正的有缘人已经出现,一切顺其自然吧。”
邓安青经历过卓流这种男人,心底都已经害怕谈恋爱,暂时还没有心思,苦笑:“算了,如今只希望男人都别来靠近,太可怕。”
“分分钟就会丢掉性命。”
楚月柠表示能够理解。
经历过这一次,邓安青确实会更加谨慎,不再轻易对人敞开心房。但今天有一位救她的警察,却会因为各种原因和她碰面。
警察耐心守候,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最终修成正果。
至于卓流和富商太太,两人偷情被全香江的人都知道,富商自然就选择了离婚,富商太太没有等到财产,越看卓流越恨,日子久了就和卓流狗咬狗。
卓流不甘心过没钱的日子,又爬上了各色富商太太的床,最终精疲力尽死在了床上。
邓安青刚离开,现场的群众纷纷鼓起了掌。
“本来还以为姑娘年纪轻轻没本事,没想到这么灵,我们都佩服到五体投地啊!”
“如果不是你,邓小姐凶多吉少啊。”
“原本以为是有情郎,谁知是催命鬼。”
“一天两卦?也想找你算怎么办?天天都会在这里吗?”
楚月柠起身将小木桌收起,“今天是临时有事才会过来,平日我的摊都在庙街,如果你们想算命就去庙街找我。”
想要算命的人得到位置,也渐渐散开,唯独剩下花洒森还在不远处怨恨地盯着糖水摊。
楚月柠能感受到花洒森的恶意,但与更为凶神恶煞的古惑仔来说,花洒森确实算不上什么虾米。
正想着。
大街上就响起摩托车声,轰隆的油门炸街,她按了按耳屏,不喜如此嘈杂的声响。
飞鱼哥下了摩托,将头盔挂在车头,带着两名小弟大摇大摆走过来。
“喂,糖水妹。找你一大圈原来在这里。”
“邱哥在庙街等你算命。”飞鱼走近糖水摊,掀开冰棍箱就拿过边上的打包碗,径直从冰棍箱里挖出一碗糖水,一口喝完。
将碗往桌上一丢。
“最好快点。”
“快点?”楚月柠抬手将冰棍箱压上阻止了两个小弟想要伸进去的手,她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飞鱼竟然这么快说服了二把手。
“抱歉啊,今天要忙其它事,让他先等等。”
话语刚落,现场的气氛都低了两个度。
不远的花洒森也看到了糖水摊的动静,听到邱哥名号时,更是仿佛听到笑话。
十四帮的二当家。
曾经单枪匹马杀到旺角,一人对抗某方黑社团,砍完对方几十人最后还剩一口气活了下来。香江跑江湖的人谁没听过邱哥的名号?
一个小小的糖水妹竟然敢让邱哥等她?
飞鱼还不得把她斩成八块?
花洒森冷笑,坐在石凳上搬了搬腿,“胆大包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等等?”飞鱼有些不满,“有没搞错啊,邱哥还没等过谁喔。”
“临时有事。”楚月柠也无奈,摊手,“反正今天在九龙市场,哪里都不可以去。”
飞鱼见楚月柠真没时间,也无计可施,“具体时间有没?我和邱哥说了劫数的事情,他有点兴趣想要看看你怎么算。”
事实上,邱哥原本是不相信,但耐不住玲姐一再吹捧楚月柠,讲对方算命爆准。邱哥才动心思去了庙街,结果人到了糖水摊,却没看见人出摊。
邱哥让飞鱼找人,临前看在从玲的面子上,还让飞鱼表现客气一点。
楚月柠想了想,“明天应该会有时间,不如明天?”
“行,就明天。”飞鱼哥转身又驾着摩托机车离开。
花洒森见人就这样离开,慌忙起身拦人,“飞鱼哥,糖水妹不尊重邱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咩糖水妹啊。”飞鱼哥见有人冲出来,连声呵斥,“她是要帮我们邱哥算命的大师,你再讲话不尊重当心我们不放过你。”
被十四帮盯上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花洒森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不敢不敢。”
摩托车飞驰离去,只留下花洒森后怕,甚至连望向糖水摊的勇气都没了,想到之前还想着找麻烦。
他就忍不住想打自己一嘴巴。
能让邱哥等的人物,哪里是他能惹的起的人?
——
日头慢慢上升,接近正午。
干货铺的人流量的确很大,楚月柠将冰棍箱里被飞鱼哥污染的一种糖水盒子拿出来倒掉,剩下的借着人流量已经全部售空。
卖菜的靓姐也已经卖完菜,出来时,她一眼就见到楚月柠扁担担着空箩筐过来。
“还不走啊?”
“要迟点。”楚月柠扯起笑容,没解释原因。
靓姐将扁担放下,同楚月柠站一起,“你可风光啦,我就算在市场里面卖菜,都能听到你的名。”
“为咩啊?”楚月柠疑惑不解。
“还不是你算准了袁老板的事,当时客流量大,我们出不来,就有个人在甬道门口听着,一句句往市场内喊。”靓姐想到当时热闹的场面就忍不住发笑。
“句句都准,尤其算到袁老板得了一个孙女,简直神来之笔。市场的摊主都觉得不可思议。”
靓姐越说越起劲,表情也得意,“我说你认得我,他们还不信。”
“对了。”靓姐说完又问,“以后你还会在那里摆?”
“在庙街,得闲可以过来喝糖水。”
两人又聊了一段时间。
忽然,有几位小朋友往这边跑,楚月柠好奇看过去,没多久就看到街上有个穿着长衣长袖的人拉着板车,哼哧哼哧的往甬道去。
男人个头不算高,拉着板车的手掌非常奇怪,皮肤上白一块扭曲一块,伤痕沿着腕骨向上。
小朋友们拉着手指着男人唱。
“傻仔猪,傻仔猪,一世只知死劏猪。左倒水,右倒水,一层猪皮闷下来。”
男人也不理会小朋友的唱衰歌谣,依旧闷头拉着板车,一头猪肉的重量要费点力气,用劲时咬紧的后槽牙,能清晰看见腮帮的肌肉凸起。
小朋友们齐齐去扯猪尾巴,想将猪肉拉下车。
“傻仔猪,傻仔猪,一世只知死劏猪。左倒水,右倒水,一层猪皮闷下来。”
男人终于发怒,将板车拉手一丢,侧过面朝后吼,“死小鬼快滚开!”
那一瞬间,路过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甚至有个还尖叫一声,倒退摔在地上。
因为,男人转过来的右侧边脸,竟然全是疤痕,没有眉毛下的眼眶周围的皮肤已经萎缩,突兀露出一只眼珠,能够看到大量的眼白。
一边正常,一边犹如魔鬼。
家长从店铺跑出来抱小朋友,连声道歉,“真是一下不看都不行,朱力,他们都是小朋友,不懂事我向你道歉。”
家长千叮嘱万叮嘱小朋友不可以嘲笑人,想不到他们又犯错,连连教育小朋友,让他们和朱力道歉。
小朋友们觉得委屈。
“可是,甘伯也这么喊傻仔朱,傻仔朱嘛!”
“那也不能喊。”家长板起面,“起歌谣嘲笑人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小朋友们明白以后,才陆续道歉。
男人却并不想如此简单放过他们,他先是看了一群小朋友,抬手点数,“一个,二个,三个……”
数着数着,男人冷笑,“再有下次,劏猪一样劏了你们啊!”
“啊啊啊!好可怕!”
小朋友被吓到,纷纷转身逃跑。
男人收起冷笑,闷声拉起板车进甬道,他低着头奋力往前进着,衣管随着动作又漏出一大截疤痕皮肤。
楚月柠看着男人周身强烈的怨气,皱了皱眉。
“他就是甘伯的仔。”靓姐介绍,“如果朱四不是这幅样子,以甘伯的年龄其实早就可以退休。”
靓姐觉得可惜。
毕竟朱四的模样实在可怕,她也算是同个市场的老邻居,有时也还会被朱四吓一跳。
如此可怕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有顾客敢来帮衬?
“也没办法,甘伯如果不赚钱又怎么生活?”
靓姐话音刚落,就看到市场顶部迷茫着通天的黑色怨气。
楚月柠默念了一段咒语,市场顶部的怨气再度被压下,她看了看天边的日头。
再过几个小时,怨恨未消。
女鬼就会成为厉鬼。
厉鬼没有心智,盲目杀人。到时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魂飞魄散。
楚月柠有十足的耐心,告别靓姐,她又再度在椅子坐下,拿了一张报纸摊开,目光时不时看向甬道的口子。
她不喜欢看到厉鬼。
嗯。
毕竟让一个厉鬼魂飞魄散确实有点累。
——
九龍城警署法医部,明晃晃的灯光全开,铁床上躺着一堆从宋皇台花园提回来的被分尸的无皮尸体。
宋医生戴着手套翻着被分肢大腿,然后又去看半截胸膛,观察完后才开口:“死者是颅头骨爆裂,昏迷之后被人扒皮分尸。”
“doctor宋,尸体都没有头颅,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死于颅头骨爆裂?”
D组四人都在边上,个个都挂着深深的黑眼圈,问话的人是施博仁。
自宋皇台花园再度发现被扒人皮的肉骨尸体的24个小时,D组没有一个人睡过觉。
宋医生用镊子扒开一块肉,“气管有血,推测是被硬物重击后引至颅骨爆裂,鲜血倒流进喉咙,呼喊的时候随着空气进入气管,才会导致出现这种现象。”
一堆肉块被扒拉开。
甘一祖挂着黑眼圈又再度反胃,脚步漂浮的奔到一旁抱着垃圾桶狂呕。
忠叔挂着大眼袋同黑眼圈,盯着尸块摇头,“重案组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凶手。”
“斩成一块块,还没皮没头,叫她老母过来都别指望能认出人!”
周风旭盯着尸块,想看看上边还有没有遗留什么信息,他抬起头,“doctor宋,麻烦你继续。”
“好。”doctor宋继续动作,观察完胸膛又观察小腿,“死者身材不高大,身材在米6之间,大腿前侧的肌肉群力量一般,身材偏瘦。”
这段数据说出来,周风旭想起什么,皱了眉,“我记得上一条尸体数据也差不多?”
“都是女孩,都是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身材。凶手是经过筛选确定的受害者?”
施博仁听着觉得有道理,“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推断,凶手身材应该不会太高壮,力量也较小。”
宋医生继续:“尸体切口不整齐,骨头还有碎片,初步推断是砍柴刀或者是屠宰刀,刀的体积较大,下手的时候,骨头才会出现这样的碎片。”
忽然。
宋医生的镊子从尸块中间夹出一块铁片。
铁片边上的锋利闪了一下光。
周风旭视线紧紧锁着铁片:“可能是刀上面的碎片,博仁,联系鉴定科的同事,马上将碎片送去检测。”
“是!”施博仁戴上手套,打开准备好的小袋封好铁片,即刻往鉴定科去。
四个人紧急回了办公室。
周风旭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地点。
启发大楼,宋皇台花园。
两个被圈起的地点中间,都有农贸市场。
他盯着被圈出来的农贸市场若有所思,一切还要等鉴证科的消息。
四个小时后。
鉴定科出了一份紧急报告送到D组办公室。
施博仁打开报告,激动不已:“旭哥,碎片上边有一个小logo,鉴证科比对出来是一种专业做屠杀猪的砍刀。”
“查!”周风旭将马克笔盖上丢回办公桌,“博仁,你去找同事帮手,将香江所有卖这个品牌的商家全部找出,看看卖出几把,又卖到什么地方。”
施博仁大声应下:“Yes,sir!”
“忠叔。”
忠叔即刻起身,“到!”
“你带着一祖去查宋皇台和启发大楼中间几个小市场的猪肉摊,检查他们的刀具,凡是刀具有裂痕的,全部带回差馆!”
“没问题。”忠叔带着甘一祖动身。
“我去查九龍农贸市场,在那边汇合。”
周风旭利落穿上风衣,他已经摸到破案的边缘,疲倦的神情一扫而空,寂静已久的血液都已经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