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转凉。

最后一节临下课,季慵靠在座位上,一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一面跟林平之发消息。而后碰了下周自横胳膊:“老周,等会儿去?戏剧社吗?”

“不去?了。”周自横不是故意不去?,是真?的有事。昨天他?接到周琮电话,说这?个星期回来,让他?回家。

“哦。”季慵语气有些失望,“有安排?”

“回家。”

季慵奇怪:“不是上个月才交的物业费?”怎么这?个月又?要回家?他?又?要失去?他?的室友了两天两夜了。

“我爸回家了。”

周自横语气淡漠,脸色如常,季慵观察了会儿:“那我跟平子去?了,要有好玩的晚上回来跟你说。”

下课铃正好响了,周自横也没答话,说了句“拜”,背上书包就走了。肃杀的秋风吹得人脸疼,他?出教?室刚走几?步就被?季慵喊住。

“接着。”

季慵扔过来一团灰色毛绒绒的东西,周自横接过一看,是对方这?几?天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围巾。他?一直觉得男生戴围巾特?别?不利索,说难听一点就是娘。

可这?条带着暗格的灰色围巾戴在季慵脖子上反而更显得他?俊朗了。周自横摇头,突然觉得有这?想法的自己八成是疯了,于是直接将东西胡乱绕在脖子上打个结,挥挥手?道?:“谢了。”

等人走后,季慵的目光还停留在原处,良久才发出一声感?慨——

“我的围巾都这?么好看。”

一直站在季慵背后目睹全过程的林婷婷:“……”高冷冰山校草……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林平之在一旁扶额:好丢脸……

季慵转头,见一排人站在身后,知道?刚刚的话被?听见脸也不红,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来的人里?还有不少戏剧社的成员,连社长陈萌萌也到了。季慵大一军训那会儿就挺有名,她早就想拉人入社了,可惜这?人学生会没入,一个社团也不参加,每天除了上课和打篮球,基本没其他?活动。

这?些都是林平之告诉她的——这?哥们把人说得中?规中?矩,一丝不苟,让她连条缝都没得钻。

一群人之中?,林平之永远是调节气氛的那个,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戏剧社。季慵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挺高冷的,不爱说话,看上去?稳重。

陈萌萌将几?人带进一个窄小昏暗的房间,给季慵和林平之介绍:“这?里?是道?具和衣物间,我们排练话剧的时候都用不上这?些,只有真?正演出才会用,所以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不过演出时间也快到了,道?具也要准备齐全。”

季慵环视四周,可能没有窗户的原因,这?屋子带着一股淡淡的陈年腐朽味儿,不过看起来还算整洁。

屋里?靠墙两排挂着戏服,颜色鲜艳夸张,下面堆叠着好几?个大纸盒,里?面胡乱被?各式道?/具塞满。

“这?次的演出晚会是院里?面安排的,在学校礼堂,所以内容上没什么限制。”陈萌萌拉过一个戴黑框眼睛的姑娘,看上去?挺内向,头一直低着,“这?是苏小雅,这?次舞台剧的编剧,剧本写得特?别?好,暗黑系童话故事改编。”

苏小雅见到生人脸更红,连忙低头说了几?声“你好”就退到后面。

“暗黑系童话故事?”林平之只看武侠,没怎么听说过这?些,“灰姑娘?还是睡美人?”原谅他?一直分不清格林和安徒生童话的区别?。

“角色都有,还有反串,不过既然是暗黑,结局肯定没那么美好。”陈萌萌耐心解释着,他?们戏剧社之所以能拿奖,全靠剧本别?出心裁,不走寻常套路。

“听上去?挺有意思。”一直没说话的季慵突然开口了,“剧本写好了?”

苏小雅听见这?声音,脸更红了,说话都结巴起来:“嗯……前……前几?天写好的。”

陈萌萌给林平之使了个眼色,“婷婷是女主角哦!那件白色戏服就是她的。”一排之中?就属最中?间的白色戏服最清新脱俗。

林平之暗暗道?:真?不愧是我女神,这?一秒钟更爱她了。

林婷婷笑着,温声细语朝林平之说:“谢谢你的面具。”

“多亏了你的面具,给提供了剧本的思路。”

“哪有哈哈哈哈……”林平之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借花献佛,那面具真?正主人在这?儿呢!”说完推了推一旁的季慵。

而季慵的注意力早已被?纸盒里?的一个物品吸引住,问陈萌萌:“那个也是道?具?”

陈萌萌顺着季慵的视线看过去?,走到一个大纸盒旁边,从?里?面掏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檀香木盒,递给他?,“这?是我们刚淘到的道?具,感?觉还不错,听说还有灵性。”

林平之平时也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陈萌萌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凑上去?一探究竟。

这?盒子沉甸甸的,看上去?很?有质感?,更像是收藏品,中?间还雕刻着浮华暗纹,更添上几?分神秘色彩。

“能打开吗?”林平之好奇心很?重,但又?怕里?面突然跳出来个东西吓死他?,“不会是整蛊专用吧!”

陈萌萌摇头:“倒不是整蛊的东西,样子还挺可爱,但应该不是男生喜欢的东西。”

对方这?么一说两人更好奇了,季慵将木盒托在手?上,小心翼翼打开了它——

林平之:“!”

季慵:“!”

里?面放着一个娃娃,黑眼珠特?少,脸方头大,看着既诡异又?……丑。

林平之缓了半天,话才从?嘴里?一字一字蹦出来:“大大的眼瘦小的肩,恐怖届里?排前三。”

程萌萌:“……”

戏剧社其他?成员:“……”

阅片无?数的林平之此时对这?个诡异的东西挺害怕:“季哥,我今晚能跟你睡吗?我有预感?,今晚要被?它上身了。”

“……”

周自横到家的时候下午六点四十五,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刚到三楼才发现?自己家的门虚掩着。

应该是周琮回来了。

周自横站在那儿,隔着一道?门,却迟迟不肯进去?。两年多没见,他?该以一个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周琮,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冷淡,还是歇斯底里?的质问?他?能把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不甘、失落,出国后的惶恐、不适以及得到他?们离婚消息后的惊讶和愤怒统统摆在明面上来吗?

如果都说出来,对方会在乎吗?会改变吗?

他?能用对待严慧的态度来对待周琮吗?在他?心里?,天平明显倾斜于周琮这?边。这?就像兄弟姐妹里?,父母总有最偏袒的一个,一个班的学生里?,老师总有最喜欢的一两名。

周自横也说不出周琮和严慧在养育自己的方式上有哪点不同,才导致自己对两人的看法上有些许的差别?。

也许是一个摸头的动作,也许是一双带有笑意的眼睛。

从?门缝里?透出几?束光,伴随着声响,周自横终于推开门进屋,客厅里?多了一个大行李箱和黑色旅行包,桌上摆着钥匙和钱包。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从?里?面传来不真?切的声音:“自横?回来了?”周琮一路风尘仆仆,一回家就直奔浴室。

周自横“嗯”了一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发了有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打开冰箱。冰箱里?还有几?袋速冻饺子和罐装咖啡,看起来挺寒碜。

楼下水果店还没关门。周自横拿着钥匙和手?机出门,等挑好水果回家后周琮已经在客厅收拾行李了。

周琮经常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好多地方挖到了古墓或出土文物他?都得跑去?鉴定。大箱子里?全是考古专业书和工具,死沉死沉的,而他?的个人衣物都塞在另外一个偏小的黑色旅行包里?。

“吃了吗?”周琮把工具箱拿出来打开,边检查边问。跟书没法比,这?些工具太脆,承受不起托运那种力度。

周自横:“没。”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呢?”

周琮摇头:“我看冰箱里?还有点饺子,我现?在去?下,晚上凑合一下。”他?开口不提和严慧离婚的事,也不知是因为不好开口提还是觉得它不足挂齿。

两人食不言,晚饭吃好后周琮在厨房洗碗,周自横想直接洗个澡就回房间,刚准备起身厨房里?就传来声音。

“你挂科了?”

周自横顿住,估计是老唐跟他?说的,“嗯。”

“怎么回事?”周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让人听不出他?现?在是否在因为这?件事生气。

“没怎么。”周自横语气淡然,明显不想谈下去?。

“没怎么是什么意思?”周琮的手?上还沾着泡沫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头发半白,厚厚的眼镜挂在鼻梁上,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怒气,“挂科的话总要有个原因吧。是不适应这?边的课程?还是——”

“还是什么?”周自横脾气很?他?如出一辙,横眉冷对,硬生生地顶回去?。

周琮连手?都顾不上擦,连走几?步到自己孩子面前,语气激动:“你是在以这?种方式报复我吗?”

开口就有些后悔。走近细看,周自横长高太多,美国的垃圾食品也没让他?长胖。

他?长大了,这?种成长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但细细想来对方也十八岁了,那张稚嫩的脸庞却是在这?十八个年头里?一朝一夕慢慢蜕变的。

可他?好像从?未参与过这?个过程,他?更像是局外人。

这?话一出,周自横心里?一片冰凉。看吧,周琮还是周琮,关心是假的,自己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考的好没有夸奖和鼓励,因为在周琮眼里?,那是他?应该做的,必须达到的;考得差一定会有批评,因为面子上不允许。

周琮还算好的,严慧更冷漠,连个批评也没有。

周自横觉得心寒,摆在桌上的水果更像是笑话,他?突然就倦了,觉得没有争吵的必要,可心里?堵得慌又?气不过,一冲动之后,脱口而出:“你觉得你会被?我报复到吗?我要报复你的话,我应该一辈子待美国不回来!”

“报复我?你凭什么报复我?你是觉得我离婚,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考古界的老教?授在跟自己儿子吵架时脖子都红了,情绪激动,“我告诉你!我离婚确实没告诉你,但我没有对不起她,更没有对不起你!全天下我最对得起的人就是你!你说你待美国一辈子不回来!你凭什么?你不想想你在那里?待着,谁给你的生活费,谁供你上的学?行啊!你不是要待美国吗?怎么回来了?实验室不待了?”

周自横心跳骤升,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就觉得自己得吵下去?:“我不待美国,我回来……我能不回来吗!实验室都没了!课题组也没了!都是因为我!就因为我!就因为你们离婚,我不小心把实验室烧了,是你报复我还是我报复你?”

“你们离婚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到底哪做错了你们要离婚?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教?我该怎么做?”

周自横吼得眼眶都红了,喘着大气,把周琮吓了一大跳。

周自横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跟他?吵过架。

他?不像一般孩子爱撒娇,爱生气,也不喜欢跟他?们提要求。成绩好,朋友不多,不需要他?过多操心。就是这?个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今天站在他?面前,哑着嗓子对他?吼,像个受害者一般,一条条,一桩桩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所以他?做错了吗?他?的孩子做错了吗?究竟是谁的错。周琮浑身乏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眉沉默。

两年多没见,第一面就是吵架,周自横觉得特?别?讽刺却又?在情理之中?。十八岁的男孩子处于叛逆期,二话不说摔上门走了。

周自横走后,周琮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久到只剩下窗外的虫鸣和悬挂在夜空中?的月牙儿。

他?盯着桌上的水果发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次回来不是想和孩子好好谈心沟通吗?周琮疲惫不堪,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喂。”电话“嘟”了几?声就被?接通,他?声音嘶哑,“老唐,我想问你件事。”

周自横摔门后就一直在小区下面的秋千上坐着,脑中?一直回想着刚刚的画面。周琮当时的神情既惊讶又?愤怒,可能是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冲撞他?。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考虑今晚去?哪这?个问题。钱若土不在家,他?不好去?打扰,宿舍那边,他?刚回家就又?回来,明摆着跟家里?有矛盾。

不然找个宾馆住一晚?周自横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一个电话就打进来。

季慵打来的。

周自横接通:“喂。”

对方一听声音:“你哭了?”

周自横:“……没,我眼睛——”

“别?说眼睛里?进沙子,你在家带着哪来的沙子?”

周自横心里?骂着傻逼,嘴上说:“我没在家。”

“没在家?”季慵语气略微惊讶,“室友,能开视频吗?”

“嗯。”周自横没想那么多,挂断电话后接了视频。季慵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头发都是湿的,他?看对方那边环境昏暗,明显是在外面,“你干嘛去?了?晚上天这?么冷,怎么不在家待着。”

外面确实冷,周自横鼻子和脸都冻麻木了,他?突然想起季慵扔给他?的围巾被?自己忘在家里?了。

“戏剧社好玩吗?”周自横怕他?劝自己回家,转移话题。

提到这?个季慵来劲了,一脸夸张的跟他?描述今天看到的那个诡异娃娃。

“你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吗?”周自横觉得两条腿挺冷,不自觉晃起了秋千,“怎么还怕这?些东西?”

“我……还行吧。”对方镜头晃了一会儿,季慵也没催着人回家。他?把手?机靠在书上,用毛巾擦头,“主要是那东西太诡异了,谁看一眼都会被?附身。一个人待着最容易出事,我感?觉我今晚就要被?附身了。”

周自横:“……”

季慵确实胆子不大,今晚留他?一个人在宿舍好吗?周自横站起身跺了几?下僵掉的脚,语气漫不经心:“那我要回去?。”

季慵动作一顿。

“看看你到底会不会被?附身。”

林平之敲开季慵宿舍门后才发现?对方穿戴整齐,脸上还始终挂着迷之微笑,连忙拦腰抱住他?喊:“季哥,你不会已经被?附身了吧!”

季慵:“……去?你大爷的附身。”

林平之委屈巴巴:“那你大晚上的去?哪啊?不说好开黑吗?”他?充电器都拿来了。

“不开了。”季慵把人推出去?,重重带上宿舍的门,眼睛满是光。

“我去?接我室友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季慵:小样儿,一看就是跟家里吵架了,乖,快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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