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傻笑

凌晨四点开工,直到?天亮,杜行等其他?演员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妆也?化好,接二连三地?开始工作,西帘也?还在拍摄她?的独白戏。

前面几场和?平常一样,基本都是一遍过,最多也?就?NG一两次。但眼下这场独白戏,西帘已经拍了五遍,邓双林也?还是觉得她?情感没有特别到?位,神态和?语气都不对。

和?《朱宫》一样,《我的校花女友》也?是现场收音,有演员表演不当或是片场太乱,导致收音效果不好,当然也?要靠后期补配音。所以邓双林现在对西帘台词要求不是很高,语气不对没关系,可?以配音来补救,唯独神态,明明其他?人都觉得西帘一次比一次的情感更?充沛、眼神更?有戏,可?邓双林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先停,”邓双林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再给你把这场戏讲一讲。”

西帘过去了。

这场独白戏是剧本里比较靠后的一场,是校花已经毕业,她?离开学校自主创业开公?司,当了总裁的时间点里发生的事情。

这场戏有个很重要的前提,是包括校花的家人亲戚在内,很多人在背后说她?都已经当了身家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总裁,她?男朋友居然还在某不知名的小公?司里当工资只有两三千的实习生,这样的男朋友配不上?她?,他?就?是个小白脸,专门吃她?软饭的那种;还有说她?如果是真爱她?男朋友,为什么不让男朋友进她?自己的公?司他?之类的话,被校花无意间听到?了。

听到?这些言论的校花坐在办公?室里,独自想了很久,拿起?手机想约系草见个面,结果看到?系草早晨给她?发的消息,说最近几天晚上?都要加班到?深夜,没法接她?下班,等到?周末休息了他?陪她?去逛街看电影当作补偿。

看到?这几条消息,校花再度沉思良久,决定给系草打个电话。

在打之前,校花做了很多假设,模拟了一些系草会说的话,以及她?应该做出的反应和?回复——这些西帘没问题,都过了。

西帘卡住的是最后一段。

也?就?是在假设和?模拟之后,校花突然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想给系草打个电话而?已,她?什么时候需要做这些无用功?毕业就?分手果然是个诅咒,这才毕业多久,她?就?已经和?系草生分到?这个地?步,难道?真的到?了该分手的地?步?

校花越想越不舒服,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她?随手滑动接听,听到?系草的声音,听他?说宝宝,我早晨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我的时候,她?没能忍住,抚额长长叹了口气,把她?听到?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他?听。

再往后就?是下一场戏的内容。西帘现在就?卡在最后这点心理?活动和?情绪转变上?。

邓双林说她?表达出来的情感不到?位,没有他?想要的那种纠结感。

“你已经很久没和?你男朋友好好见个面,吃个饭,你们两个的感情已经不是当初那种热恋期,然后你父母不同意你继续和?他?交往,你亲朋好友也?都不同意,他?们认为他?配不上?你。”

邓双林一点点掰扯着给西帘分析:“另外还有一批人,他?们觉得你没让你男朋友进你的公?司,你也?没去接他?下班过,他?们觉得你看不起?你男朋友,你肯定在准备和?他?分手。这样两种说法混在一起?,你首先肯定会想不是的,他?没有配不上?你,你也?没打算和?他?分手。但你仔细一想,觉得他?们说的好像都有那么点道?理?,他?一个小实习生,他?就?是配不上?你这个女总裁,你和?他?感情淡了,你就?是有了要分手的打算。

“你处在同意他?们的说法,但又下意识想要驳回他?们的想法的这种纠结中?,你感到?特别为难,想他?们说的到?底对不对,你到?底要不要和?他?分手——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西帘若有所思。

然后她?举了个特别鲜明的例子:“就?像我想和?卫时迁分手,但他?不同意,我不能硬逼他?,更?没法真的单方面宣布分手这种?”

邓双林先是为她?这个举例震惊了下,第一反应是果然,她?和?卫时迁真的还没分手,然后仔细想了想,她?这种纠结和?校花的纠结好像还真有点类似,于是点了点头,说差不多。

西帘说:“那我知道?了,你让我再想会儿。”

邓双林说:“行,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要到?最后还是不行的话,我让杜行过来给你搭个戏,你对着他?演,肯定比对着空气演要好。”

邓双林去隔壁看杜行的戏,西帘则找了个小板凳在那坐着思索。

夏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陷入思索中?的西帘。

因?为是打着朋友的名义过来探班,夏洺先去隔壁给邓双林打了个招呼,再和?罗曼书乔一南等人说了会儿话,得知现在不能打扰西帘,他?也?找了个小板凳坐着,一边看乔一南画画,一边偷偷看西帘。

他?偷瞄得很明显,西帘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看他?坐在那里,隔几秒看一眼自己,隔几秒再看一眼自己,分明想立即过来的,却又不敢,那种眼神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态,让西帘茅塞顿开,她?知道?该怎么演了。

于是等邓双林回来,她?信心满满地?说:“这回绝对能过了。”

邓双林说:“那我们开始吧。”

西帘回到?办公?桌后,拿着手机,等场记打板。

看她?神态和?之前的第五次没多大区别,但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眼神很不一样,邓双林觉得有戏,仔细看监视器。

因?为旁白、心里话等都是后期配音,拍摄的时候只能靠演员表情和?肢体上?的变化来展现出角色此刻的心理?活动,所以不仅工作人员没一个吭声的,西帘也?没念台词,片场安静得吓人,所有人都在看着西帘,期待她?这次真的能过。

只见西帘凝视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凝视着凝视着,她?眉头突然一皱,眼神也?变了。

那眼神非常复杂,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具体说不出都是些什么情绪,但就?连场工都能看得出她?这个眼神特别纠结,看得特别想冲过去问她?在纠结个什么,自己能不能给她?帮上?忙。

这个眼神过后,电话铃声响起?,西帘滑动接听,放在耳边说了句喂。

这个电话当然不会是杜行打的,他?本人正在隔壁充当男主角办公?室的地?方拍另外几场戏。听筒传出的声音也?是他?昨天录好音,由拨打电话的工作人员手动播放的。

“宝宝,我早晨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没回我,是不是又用意念回复了?下次别这样了,没看到?你回复,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西帘听着,眼神在短短几秒内由纠结转变成坚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接着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叹了口气,开始说台词。

这段台词很长,足有两百字,但有过前面五次的经验,西帘这次说得非常流利,没有半点停顿,一气呵成。

“卡!”邓双林喊道?,“好,不错,这场过,下一场准备。”

西帘松口气,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趁各部门都在准备,她?摸出剧本温习下一场的台词。

夏洺这时终于溜了过来。

看片场里的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没谁在注意自己,夏洺把水杯递给西帘,小声说:“我发现你演技进步好多诶。”

西帘接过喝了两口,说:“有吗?”

夏洺说:“有,比你上?一部现代戏有进步,我刚才看你接电话的时候,我都以为你要哭了,紧张死?我了。”

西帘说:“你突然提醒我了,我下午有场哭戏,还得淋雨。”

夏洺说:“啊?”

西帘说:“下午总共三场戏,和?杜行分手,车祸,然后在雨里哭。”

夏洺说:“你们这不是轻喜剧吗,怎么还要分手,车祸什么的,一听就?很虐……不对,不对,我又错重点了,什么你和?杜行分手,你不能说他?演的人的名字啊?”

西帘说:“哦,和?系草分手。”

目前校园部分能在棚内拍的都已经拍完了,剩下需要实景拍的,等到?下月中?旬就?能去上?戏校内拍。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拍的都是职场部分,这其中?就?包括了男女主感情上?的波折,特别是前期一直提到?的和?男主角从小青梅竹马的一个女配也?要出场。女主角就?是在分手之后,看到?系草和?青梅在路边的一家餐厅吃饭,青梅伸手摸系草脑袋,她?一时出神,才出的车祸。

至于雨戏哭戏那段,是车祸之后,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系草,他?和?青梅的关系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校花去系草公?司接他?下班,想和?他?聊一聊,没想到?再次见到?青梅。目睹系草上?了青梅的车,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校花在雨中?站了会儿,想自己可?以正式放下这段感情了,然后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不自知地?流下一滴泪。

整个剧里,西帘只有这一场哭戏。

校花的性格实在太要强,不是真正对系草心灰意冷,她?是绝对不会流泪的。

这样的性格挺好。

西帘上?辈子就?很欣赏这种性格的女人,这辈子就?更?欣赏了。

人总是会潜意识地?欣赏、喜欢或崇拜自己所无法成为的人,西帘知道?自己懒,也?清楚自己性格没那么要强,所以她?绝对当不了那样的女强人,只能借拍戏来过过瘾了。

上?午的戏拍完,西帘吃完盒饭,抓紧时间睡了一小会儿。

请假三天,她?要补拍的镜头很多,往后每天平摊一点,也?得平摊差不多一个星期才能补完。

下午分手的戏没什么可?说的,和?杜行NG了一次就?过了。

之后车祸也?是分开拍摄,几个机位拍咖啡厅,几个机位拍车。西帘开车技术还是有些生疏,但昨晚有在停车场练习,所以今天她?也?没觉得太紧张,按照剧本写的撞上?前面那辆车后,她?条件反射地?飞快踩刹车,然后开门下车,和?被撞的车主交谈,协商赔钱,等交警来。

拍到?这里,邓双林喊过,西帘立马往地?上?一蹲,不动了。

饰演车主的群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跟着蹲下去,语无伦次地?说西老师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撞车的时候碰到?哪儿了。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还没张口询问,就?听西帘说:“没事,我就?是触景生情,想起?上?次出车祸,有点腿软。对不住,让我缓一缓。”

大家听了,这才想起?很久之前她?确实出了场车祸。

据说那场车祸要不是苏妃玉反应快,她?就?要被卷车子底下了。

回想到?这里,大家纷纷表示理?解,七手八脚地?把她?扶到?路边长椅上?坐下,还给她?端了杯卡布奇诺,让她?喝点甜的压压惊。

因?为这场戏是在街上?拍的,周围除了剧组成员外,还有一些正在围观的路人。这样的情况,坐在咖啡厅里给系草和?青梅充当背景板的夏洺刚要出去,就?被杜行拉住:“刚才肯定有人拍照发微博了,你现在最好别过去。”

夏洺急得不行,说:“那你替我过去?”

杜行说:“我也?不行。我过去肯定要传绯闻的。”

夏洺左右看看,乔一南没在,叶子露没在,罗曼书也?没在。这三个人全在外面,没一个能告诉他?西帘怎么样了,也?没一个能帮他?给西帘传话的。

最主要的是,西帘手机没在她?手里,他?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她?也?接不到?。

夏洺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写个字条,你找工作人员帮我送过去?”

杜行说:“这个行。”

于是夏洺找来便签本和?笔,唰唰唰写了好几句话,才叠起?来,交给杜行。

杜行说到?做到?,让扮演服务生的群演帮忙送出去。

群演是个人精,不仅把字条送到?了西帘手里,附带着的还有一块小蛋糕。

甜点和?热饮在某些特定时候有着非常特殊的治愈能力,西帘喝着咖啡吃着蛋糕,看夏洺给她?写的话,过了几分钟,她?试着站起?来,腿不软了,没事了。

她?把空了的纸杯扔进垃圾桶,然后回过头,隔着身后的玻璃对夏洺说了句谢谢。

咖啡厅里已经在继续拍摄。

绿植前,杜行和?饰演青梅的女演员在对台词;绿植后,继续当背景板的夏洺没能忍住,冲西帘露出个傻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傻笑太有感染力,有个机位转向他?,拍下了他?对着窗外痴痴傻笑的一幕。

这个镜头没有剪掉。

很久之后,发现夏洺有在《我的校花女友》里客串一个喝咖啡的客人,对车祸戏路透照还有印象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夏洺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暴露出他?和?西帘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季我还差两期就能重温完了……我对我这个速度是相当佩服的,啥时候我码字也能有这种速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