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藏身

两人正在商议,忽听隔壁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宋早早的惊呼:“你怎么了!”

唐晚晚大惊,和多言言对视一眼,飞快赶到了隔壁。

却见宸玉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呕血,宋早早神色慌乱,一边拍抚他的背脊,一边给他擦拭额上的冷汗。床前地上湿漉漉的,老参汤和着碎瓷片洒了一地。

唐晚晚刚要快步过去,却见眼前黑影一闪,多言言已经抢在前头,右手在宸玉背心连点数下,又在他颈侧拍了一拍,随后搭了搭他的脉,默默退开两步。

宸玉吐血之症顿时止住了,然而脸色却比方才更加难看,隐隐泛着不祥的青黑。

他微微抬了头,看向多言言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阴翳:“你是谁?”

唐晚晚心里一沉。当初在采月亭的时候,宸玉与多言言是打过照面的,但凡再看见这张脸,都不应当不知道他的身份。除非,他的眼睛……

她看向宋早早,眼带询问。宋早早眼睛通红,侧开了头没有说话。

又听宸玉道:“你是柳老将军的,咳咳……什么人?缘何会他的‘月落乌啼’?”

多言言没有回答,只道:“等你伤养好了再谈。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只怕我要辜负你们的……一番好意了。”宸玉轻轻叹了口气,双眼茫然地朝着前方,道:“我如今五脏俱损,血热如沸……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宋早早哽咽道:“你别害怕。”

宸玉转向宋早早,伸手在虚空中探了探,被宋早早一把抓住了。

他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神采,然而却执着地看向宋早早:“别哭……早早。”

宋早早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拼命却紧紧咬住了牙,抑制住了喉咙里的哭腔。

多言言仔细打量了宸玉几眼,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他的眼睛……不像是受过伤啊?

还有,血热如沸,又是怎么回事?

但如今显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看了看刻漏上的时间,已经是寅时了,需得尽快找个藏身之处才是。

“有话以后再说,先找地方安身吧。”

“我倒是有个想法。”唐晚晚忽道:“只是恐怕需要先见个人。”

……

元宝没想到会再见到多言言。

自申全死后,他莫名得了个“大义灭亲”的美名,陛下赏了许多金银财物,可他全都辞了,只求离宫隐居。好在陛下没有怪他不识好歹,允了他的请求。

他便在这京郊地段买了座小宅子,偷偷给申全立了衣冠冢,每日祭拜。

他对自己这位义父的感情极为复杂。申全虽然行事十分阴毒,为人心狠手辣,让他极不认同,但是这么多年来,对他是十分宽宏的,除了时常斥责两句,从未伤过他一丝半毫。

如今他生死名裂,自己也不愿踩着他的尸骨去享富贵,便在这里守着孤坟,每日替他上几柱香,祭拜祭拜,也挺好的。

这天夜里,他正在案前抄写经文,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可是元宝大人在此?”

他推开窗户,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黑影。

那人瞬息间就来到了窗边,室内烛火映照出他俊美的脸。

元宝惊讶道:“言言小姐?”

他忙将多言言请进了屋,问道:“不知言言小姐找我何事?”

多言言道:“我想请教元宝大人,当初关押晚晚的那处地下密室,究竟在何处?”

这间密室,可是在申全被诛杀之后,朝廷上下至今也未清查出来的绝密之地,藏个人什么的,当无半点问题。

元宝虽然不解,但也并未多问,当下便将多言言带到了密室所在之处,并告诉了他机关的位置。

多言言拜谢而去。

……

“这倒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唐晚晚再次来到这里,亲眼看着多言言将一根竹子往上一提,顿时竹林之中便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多言言背着宸玉躬身钻进了洞内,顺着洞中的石阶一步步走了进去。

唐晚晚和宋早早紧随其后。

石阶逐渐朝下,越来越窄,渐渐有了些潮湿的水汽。

多言言在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前面停了下来,按住石头往左边转了两圈,只听“咔咔”几声,一扇房门出现在几人面前。

唐晚晚道:“果真是暗道之下。”当初被关在密室中时,她便有此猜想,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多言言“嗯”了一声,将外置的门栓取了下来,推门而入。

房内没有点灯,他拿着火把照了照,发现除了一扇墙壁破开了个大洞,其他跟前些日子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般无二。

唐晚晚也看见那个洞了,叹道:“可惜就是被申贼打了个洞出来,不完美了。”

多言言将宸玉小心地放在床上,这才道:“无妨。已经很隐秘了。”

宋早早将身上背的补品伤药放在地上,又去床前查看宸玉的情况。

宸玉早已再次昏睡过去,双眼紧闭,眉头皱着,不知是不是痛得很了,整个人都在轻轻发着抖。

唐晚晚见状,将多言言拉到室外,低声问道:“宸玉伤势怎么样?会……会死吗?”

多言言沉默一会儿,才道:“不会。”

他低声道:“……我会想办法。”

唐晚晚放下心来:“那就好。”

但她却没看见黑暗中,多言言眼中挣扎的神色。

……宸玉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然而他方才仔细查看过了,宸玉眼部并未受伤……他说自己血热如沸,可在狱中,自己为他疏通经脉时,却觉他体内有一股寒气,这股寒气在他经脉中流窜,所过之处宛如冰封,如何会‘如沸’?

多言言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想,但他还不确定。

如若真是那样……

那自己该当如何呢?

方才在给宸玉点穴止血的时候,他用的手法正是柳尘渊的“月落乌啼”。宸玉眼睛看不见,只凭感觉就能说出这一手法的名称,应当是柳尘渊的义子无疑了。是不是耶罗族的族人暂且不说,只凭他与柳尘渊的关系,自己就一定会救他——即便,需要付出代价。

他看向唐晚晚,又像是看向茫然的黑暗,重复道:“……我会想办法。”

唐晚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