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被困

申全眯了眯眼,看着背光而来的多言言,轻嗤一声,道:“还想再打一场?”

多言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欠了欠身,两肩下沉,两手摆好架势,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申全虽知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却也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向被多言言负在身后的唐晚晚,装模作样地叹道:“真是可怜,看她脸色,只怕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要毒发身亡了。”

多言言一震,侧头看了看唐晚晚的脸色,只见这瞬息之间,方才还一片苍白的面颊上已经染上了乌青之色,尤其是眉心,眼窝位置,更是青中泛黑。

这是毒入肺腑的征兆。

多言言指尖微微发抖,将内力沿着唐晚晚的手腕输送进去,帮她抵御断魂香的毒性,然而他方才受了申全全力一掌,心脉受损,此时一运内力,便觉胸中剧痛,喉头腥甜,四肢百骸像是要炸开一样。

申全冷眼旁观,见多言言面如金纸,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却还是一刻不停的替唐晚晚输送内力,眼中不由露出玩味之色。

“她没有内力护体,中毒之后便如万蚁噬体,痛痒难当,如若就此香消玉殒,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言言沉沉默片刻,低声道:“晚晚从未得罪过你。”

“她跟你站在一处,就已经得罪我了。”

“你想让我死?”

申全笑了:“聪明。”

多言言没有问他原因,这种时候,多拖延一刻,唐晚晚便多一分危险,更何况,对于申全这种人,想要一个人的命,未必就有什么理由。

他道:“好。”

申全愣了下,正要问他什么意思,便听多言言道:“你救她,我随你处置。”

申全眼中玩味的神色更浓了,他的目光在多言言身上转了转,又在唐晚晚身上转了转,随即满意地笑了:“好!”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个新的计划。

——陛下想让多言言成为他座下的一条狗,那么自己,难道就不能把这狗链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吗?

如此一来,岂不相当于他申全在陛下跟前,安插了一个眼线?

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越想越是激动,全然没有注意到多言言冰冷的目光。

……

唐晚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房间里一灯如豆,一个人影也没有。

四周围都是墙壁,桌椅门窗皆无,除了自己身下躺着的这张床,和床前三四尺远近的一只烛台,以及烛台旁边摆着的恭桶,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多言言呢?

唐晚晚懵了一会儿,想起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猛地坐了起来。

她记得他和多言言追查玉扣之事,一路追到了申全所在之处,随后……中了一种毒香,晕了?

她心里充满了问号,正待爬起来探个究竟,便听右侧墙壁外面传来轻轻的交谈声。

唐晚晚屏息倾听,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阴柔的声音:“我有话问她,你们先退下吧。”

旁边有人应道:“是。”

随即便有低沉的“轰隆”声响起,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整个房间都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唐晚晚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很快,移动停止,侧后方有脚步声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晚晚闻到一股清甜的米粥香味。

她的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噜噜叫起来。

来人在她面前站了会,温声道:“姑娘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唐晚晚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睛,看到元宝端着碗粥站在床前,脖子上还包着纱布,冲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唐晚晚对于这个小太监倒是没什么恶感,见到是他,便跟着扯了扯嘴角,勉强坐了起来。

元宝将粥往前递了递。

唐晚晚忙伸手去接,这一伸手,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缠着条黑色的金属链子,这链子筷子粗细,长长的一条,已经被她的体温暖热了。

唐晚晚怔了下,动了动脚,感觉到脚腕上也同样扣着链子,随着自己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唐晚晚不用想也明白这是谁的杰作,不由摇头叹道:“你干爹真是看得起我。”

元宝道:“姑娘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唐晚晚自然不信。

“那言言呢?”她问:“言言怎么样了?”

“他答应替干爹办事,干爹很是器重他。”

唐晚晚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接过粥碗吃了两口,试探道:“你干爹想让他去做什么?”

元宝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唐晚晚又抖了抖手上的链子,问道:“难不成从今往后,我就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了?”

元宝道:“言言小姐若能立功,姑娘就有机会出去透透气了。”

唐晚晚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一时被气笑了:“那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干爹了。”

元宝知道她说的是反话,也没生气,好脾气地劝道:“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唐晚晚道:“我能见见言言吗?”

“他被|干爹安排出去办事去了,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来。”

唐晚晚失望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元宝没有待多久就走了。

但唐晚晚从他的话里了解到了两人的处境。

多言言会答应帮申全做事,必然是为了自己,而自己被困在这里,想必也只是方便控制多言言。

倘若自己正要被困在这里许久,孙坤一案也不知会如何……

想到这里,唐晚晚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入怀,却没有摸到那本被自己囫囵揣起来的记录册。

看来是被申全这帮人取走了。

只是不知道多言言身上那几页关键的图纸记录,有没有被搜走。

唐晚晚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叹道:“真是赔本的买卖。”

所幸的是,现在看来,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起初中毒的时候那种两耳轰鸣,眼前泛黑的情况已经完全消失了。

多言言既然要帮申全办事,起码应该也是拿到了解药的。不管怎样,两个人都还好端端活着就成。

昏暗的油灯照着这方寸之地,唐晚晚看看油灯,又看看手腕上的金属链子,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

……

一刻钟以后,唐晚晚手腕上被烫了两个水泡,金属链子完好无损。

唐晚晚沮丧了一秒,想起方才元宝进来时机关启动的声音,又活蹦乱跳的跑到了右侧墙壁旁边摸索起来。

此时的唐晚晚一心想着找到机关脱困,却不知道唐府上下,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子。

事情是从宋氏兄妹将谷老爷子送到唐府开始的。

彼时天还没亮,唐袁州和方氏接到禀报,说是宋家公子小姐前来拜访。

唐袁州连忙起身,出来一问,才知道唐晚晚和多言言竟然半夜不睡觉去干了这么件大事。

唐袁州又是生气又是骄傲,匆匆聊了几句,便又到了上朝的时间。

他让管家给谷老爷子安排好住处,出于对多言言武力值的信任,倒也没过于担心,便安心上朝去了。

谁也没有料到,唐晚晚和多言言这一去,竟然一直到天黑也没能回来。唐袁州夫妇俩急得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一边派人四处寻找,一边将谷老爷子和宋氏兄妹一起请到了会客厅,询问两人的下落。

可惜他们除了知道跟玉扣有关,别的也一概不知。

倒是宋早早想起那个黑衣人老大被打的一脸血,提议道:“不如去现场看看,如果血迹还在,咱们也许便能跟着找到贼人的窝点。”

唐袁州立刻亲自带人前去探查,但因为已经过了六七个时辰,血迹早被来往的行人你一脚我一脚蹭了个干净,竟是一点也找不到。

方氏哭了几场,心里却渐渐清明起来:“孩子们是为了查清孙坤一案这才失踪的,依我看,只怕是真叫他们找到了重要的证据,对方狗急跳墙了。”

唐袁州也不耽搁,立即又去应非府上拜访了一番。

应非得知消息,也是十分惊讶,派了不少人手帮忙找人。

这一夜,唐府上下兵荒马乱,谁也没能睡个安稳觉。

直到第二天凌晨,唐袁州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小纸团。

唐袁州展开纸团,发现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