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打斗

元宝愕然抬头,看向屋顶。

与此同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簌簌颤动起来,屋中的梁柱咯吱作响,房顶上成年人合抱粗细的檩柱、梁柱上椽子齐齐断裂,破开一个硕大的口子,千万片琉璃瓦顺着屋顶破开的大洞稀里哗啦地砸了进来。

申全和元宝正处在这大洞之下,见状飞快旋身,朝着两侧退去。

千万片琉璃瓦倒映着烛火的光华,从屋顶倾落而下,引得整个房间华彩流转,让人眼花缭乱。

元宝闭了闭眼,正要往后再退两步,忽觉手臂一紧,旋即脖子上一凉,一个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动。”

元宝吓了一跳,垂着眼往后一扫,只看到一角蓝色的裙摆。

申全站在碎瓦片另一侧,亲眼看见多言言从房顶上落下,借助元宝侧眼躲避彩光的机会,精准地将匕首横在了元宝的颈间。

申全本想出手阻止,无奈多言言动作太快,没能来得及。

但他倒也不慌,这种情境下依旧面色淡定:“你中了我的夺魂香,我劝你不要妄动内力,否则不出两个时辰,必然七窍流血而亡。”

多言言并未理会。

他一手执匕,抵在元宝喉间,一手扯下发带,将倚在他身上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唐晚晚朝背上一甩,用发带紧紧和自己绑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申全,眼中寒光凛冽:“解药。”

“解药?”申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的笑:“你觉得,我会给你解药?”

多言言将手中的匕首往前轻轻一送,元宝的脖颈上顿时冒出血来:“不给,我就杀了他。”

申全目光依旧盯在多言言脸上,仿佛连余光都不愿瞧元宝一眼,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变:“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你想杀,尽管杀。看我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他在不在意元宝,多言言方才在房顶上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被他一句话骗住。

“那好。”多言言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又将匕首往前一送,眼看着就要切断元宝的喉管,申全忽然抢上前来,一掌袭向多言言背上的唐晚晚。

多言言危急之下一把将元宝抓在手上,飞身跃到了殿外。

申全紧随其后,五指成爪,去抓他身后的唐晚晚。

多言言飞快转身,将擎在手中的元宝往前一送,迎上了申全的攻势。申全知道自己方才的袭击已经暴露了他对元宝的在意,索性也不再伪装,迅速收手,转而攻向别处。

两人的武力都是绝顶的,然而却都有顾忌,打起来便束手束脚。

多言言惦记着唐晚晚的情况,无心与申全多做纠缠,便寻隙道:“你既想救他,便把解药拿出来,我数到三,若无解药,就杀了他。”

申全冷笑一声,道:“你尽管数,元宝若死,你永远也别想拿到解药了。”

两个人从地上打到房顶上,又从房顶上打到院子里。

府中的侍卫家丁都被惊醒了,打着灯笼出来查看,一时间打斗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天色越来越亮,院子里围观的人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个能在这绝顶高手的争斗中插得上手。

多言言手上提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打斗起来十分不便,再加上他的膝盖曾经受过重伤,负重纵跃对他来说依旧有些吃力,过不多时,便觉双膝隐隐作痛。可申全便如一只见到猎物便紧追不舍的鬣狗,死死纠缠着,试图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多言言额上见汗,几次试图脱身,都被申全阻住了去路。

随着打斗的时间越长,他渐渐感觉到脑中传来针扎一般的痛,耳中渐渐响起嗡嗡的声音,眼前一阵阵发黑。

申全察觉他的异状,知道这是断魂香起作用了,心中暗喜,找准机会一掌朝唐晚晚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多言言眼前一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申全的手便已到了他背后。掌风过处,犹如平地起了一股狂风,将多言言披散下来的长发吹得猎猎飞舞。

多言言不及他想,只勉强侧了侧身,避开了背后的唐晚晚,被申全一掌打在左肩位置,顿时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呛出一口血,五脏俱震,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聚不起一点力气。

远处的府苑大门敞开,申全像是笃定他已经爬不起来了,慢慢踱着步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猫戏耗子般玩味的表情。一群侍卫持着刀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多言言的目光透过他们,看向那座华贵的府苑,看向府苑上巨大的匾额,以及上面金色的几个大字——漫华别苑。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脑中忽然回想起之前在碧垆山上,自己问起当年究竟是谁要杀九皇子时,罗络络低声说的那个名字。

——符拓。

他想,真是巧啊,又在这里。

他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亲口问问五哥,当年为什么要杀我?

他侧头看向靠在他肩窝里的唐晚晚,只见她脸色苍白,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显出几分罕见的荏弱,她的唇色也泛着白,像是褪了色的花瓣,顷刻间便要枯萎。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唐晚晚从来都说自己好看,可是在多言言心里,她才是最好看的。她的笑容永远像是阳光下最绚烂的花儿,干净又明媚,不沾染丝毫阴霾。

多言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说她单纯天真,她却也明白人心险恶,世事无常;说她坦率憨直,她却也有柔软心思,九曲回肠;说她聪明灵巧,她却又时常犯傻,一个刺绣到现在还没学会;说她善良仁爱,她却又总喜欢作弄自己……

他有时候看着唐晚晚便会忍不住的想,她这么好,又这么傻,一定很容易受到伤害,我得好好保护好她。

可如今看来,自己不仅没有保护好她,甚至亲手将她拉入了泥潭。

多言言抬手摸了摸唐晚晚的脑袋,尽管知道她听不见,却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低声道:“别怕。”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元宝被他点了穴丢在一边,一动也不能动。

地上的碎石子不知在他身上留了多少道伤口,蓝色的衣裙上洇出斑驳的血迹。

多言言站在空旷的石子路上,嘴角沁着血迹,脚步踉跄地向前迈了一步。

旭日自他身后升起,洒下万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