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箱笼全都被推翻,茶盏、衣物等摔了一地;墙壁、地面被一寸寸敲打,确认有没有暗格;雕刻台、储物柜被反复搜检,一行人忙活的满头大汗,最终也只找到了一个空匣子,并在墙角地下找到了一个大小刚好能容得下这小匣子的暗格。
领头的黑衣人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不满意,用力一拍桌子,冲谷老爷子吼道:“老东西!记录册呢?”
谷老爷子见到空空如也的匣子,回想起方才唐晚晚的一举一动,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
他不知道这记录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何以吸引了这么两拨人的注意,但显然唐晚晚几人对他并无恶意,取了册子人就走了,倒是这几个凶神恶煞的蒙面人……
他略一思量,便道:“不瞒你们说,这册子早就失窃了。”
黑衣人显然不信,嚷嚷道:“谁会偷你的破记录册?偷去干什么?擦屁|股吗?!”
谷老爷子也不生气,缓缓道:“难说。”
黑衣人怒了:“我看不教训教训你,你这老东西是不知道厉害!”
他说着狠狠一脚朝着谷老爷子小腿踹去,这一脚用力极大,倘若踹实了,只怕谷老爷子的腿骨都要断成两截。
房梁上的多言言皱了皱眉,从梁上抠出一块木屑,朝着黑衣人的身边的另一个大汉膝盖打去。
那个大汉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脑袋撞在黑衣人膝弯处。
那黑衣人一脚飞踹,一脚撑在地上,正是需要借力的时候,遭这一撞,顿时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的脚狠狠地踹在了木摇椅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黑衣人惨叫一声,抱着脚滚在地上,旁边那个大汉忙站起来扶他,被他啪的一巴掌甩在脸上:“废物!站都站不稳么!”
大汉捂着脸讷讷道:“……老大,我刚才也跟老三一样,被人撞到了腿弯,这才……”
黑衣人道:“行了!你自己看,你旁边有人吗!”
那大汉茫然四顾,说不出话来。
除了门口站着的老三,其余几个弟兄都在一边仔细做二次搜查,最近的一个距离他也有五六尺远。
黑衣人痛的额上直冒冷汗,看着谷老爷子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几分审视。
一次或许是巧合,可两次呢?
他思索片刻,招呼旁边的属下:“过来!打他一拳试试?照脸打!”
属下唯唯诺诺地过来,扬起了拳头。
谷老爷子不闪不避,眼睛也没眨一下,仿佛面前两人商量着要打的,不是自己一般。
黑衣人观察着他的脸色,越发觉得这老头不简单。他嘱咐道:“把你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顿时整个人扑倒在谷老爷子身上,与此同时,劲风从侧面袭来,他余光一瞟,只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黑衣人躲避不及,被一拳狠狠捣在了脸上,顿时被打的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鼻血如同泉涌一般顺着面巾流了下来,片刻间就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扇属下的耳光,然而手刚抬起,便觉眼前一黑,软软倒在了地上。
门口处旁观的老三见状惊呼一声冲了过来,搬起黑衣人,扯下他的面巾,准备去探鼻息,谁知这一扯开,才发现黑衣人的鼻子已经完全歪了,鼻梁骨戳出一截,白森森的,在糊了一脸的鼻血之中显得格外可怖。
旁边的属下见老大出事了,也顾不得再查,连忙围了上来。
谷老爷子也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惊呆了,连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担忧道:“没出人命吧?”
谁知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顿时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见他走近,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别过来!”
“这老头会妖法,弟兄们小心戒备!”
“不许过来!否则……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谷老爷子停下步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抬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夺门而出。
“哎,你们……”
他一招手,那些人跑的更快了些。
谷老爷子落寞地站在原地,喃喃道:“……你们抬人要把头放高点,不然他会被鼻血呛死的啊。”
在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别担心,没那么容易死的。”
谷老爷子吓得一激灵,急忙回头,就见唐晚晚和多言言并排站在他身后,唐晚晚脸上还带着点羞惭之色,揖道:“晚晚方才所言多有不实之处,还望老爷子见谅!”
“不敢当,不敢当。”谷老爷子这时候也隐约明白刚才那一出又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赞道:“两位好身手,老头子这里谢过了!”
唐晚晚知道谷老爷子这里怕是被人盯上了,以后说不得还会受到骚扰,便提议道:“不如您这段时间先在唐府暂住一阵,等到风头过了再回来?”
谷老爷子犹豫一会,痛快应了。
唐晚晚微微一笑,扭头冲着屋外扬声道:“早早,进来吧!”
宋早早应了一声,很快便和宋离一前一后提着灯笼进了屋。
唐晚晚道:“你们将老爷子先带到唐府,交给我爹爹,就说是我朋友,在我们府上暂住一阵,劳烦他安排好地方。”
宋离还有满肚子疑问,宋早早已满口答应道:“姐姐尽管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兄妹两个了!”
宋离:“诶,你……”
可惜并没有人听他说话。
唐晚晚交代完之后,便同多言言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顺着沿途的血迹,一直追到了京都郊外,远远看见那伙人进了一处宅院。
多言言立刻背着唐晚晚飞身掠进院中,躲在院子西侧的一棵桂花树后面。
院中显然也有其他的同伙在等着,见到六七个弟兄抬着老大回来了,顿时炸了锅:
“老大这是怎么了?”
“流了这么多血……遇见硬茬子了?”
“还有气儿还有气儿!赶紧把他放平!”
一个疤脸汉子皱眉凑到黑衣人面前查了查他的伤势,沉声道:“没有大碍,不要慌!”说罢看向抬着黑衣人回来的几个汉子,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好端端的,倒叫大哥受了伤?”
众人七嘴八舌的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老三尤其夸张,各种添油加醋,将整件事说的玄之又玄。
“这么说,宝爷交给咱们的任务,也没完成?”
老三等一行人低着头不敢吭声。
躲在树后的唐晚晚,听到“宝爷”两个字,顿时想起了记录册上那个订做白玉扣的“元宝”,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倘若是的,那今晚说不定又要有个大收获了!
方才在铺子里事出突然,唐晚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找到这姓谷的老爷子这里,后脚就有黑衣人找上门来。
但这些黑衣人的出现,也恰恰说明玉扣是个重要的线索。凶手急着找到记录册,必然是发现玉扣丢了一颗,担心有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是以才急匆匆雇人去寻记录册,只要没了记录册,也没了谷老爷子这个证人,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证明这玉扣的主人。
唐晚晚思索了一会,等再回过神的时候,便听见疤脸汉子嚷道:“你们谁愿意再跟我去走一趟?”
顿时便有一帮原本没去过的汉子积极的应和起来。
“我!”
“还有我!”
“我也愿意去!”
疤脸汉子大喜,正要应好,却听地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衣门,不愣去!”
疤脸汉子低头一看,只见老大鼻子歪在脸上,颤巍巍站了起来。
“那老东嘿有问题,我们都不是对后。谁都不愣去!”
疤脸汉子显然不太相信一个市井中的糟老头子能有多大本事,不由摩拳擦掌道:“大哥!让我去会会他!”
老大连连摆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去惹他。”
“可是……”
老大并没有再给他机会继续往下说,吩咐道:“老鹅,你去请个大呼,给我正骨,我脚趾也断了;老山,你去找宝爷,把事情告数他,听他指示。”
老三爽快应了,疤脸汉子虽然不情不愿,但出于对老大的敬畏,也闷闷应了。
两人兵分两路,出了院子。
多言言轻轻一跃,借着树影的遮挡,也翻了出去,如同一个影子,不远不近地辍在老三身后。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有些泛白,无需灯火,已能大概看出周围的树影及山川的轮廓。
唐晚晚伏在多言言背上,双眼四下里打量,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凑在多言言耳边低声道:“前面不就是采月湖么?”
多言言点了点头。
他似是感觉到唐晚晚的疑惑,低声道:“也许是约好在这里接头。”
唐晚晚觉得有理,没再说话。
然而老三并没有往采月湖去,他径直通过从湖边密林中的另一条小路,来到了一座十分气派的府苑前。
也不知与门房说了些什么,很快便有人将他引了进去。
多言言毫不迟疑,带着唐晚晚一跃便上了房顶。两人趴在屋脊后面,盯着老三进了一间厢房。
多言言轻手轻脚来到了那间厢房的正上方,将瓦片掀开一点缝隙,透过缝隙朝下看去。
只见老三跪在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面前,诚惶诚恐道:“宝爷恕罪!我们兄弟谁也没想到,那老东西竟然身怀绝技,老大已经被打得爬不起来了!”
被称为“宝爷”的年轻人轻轻“哦?”了一声,缓缓道:“这么说来,记录册也没找到?”
他的声音低沉又阴柔,像是在捏着嗓子说话,唐晚晚才一听见这声音,脑子里就浮现出两个大字:太监!
老三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惶恐道:“那老头说记录册早就失窃了……”
“失窃?”
“是。咱们将他整间铺子都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记录册。老大不敢耽搁,便命我先来回禀宝爷,看您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被称为“宝爷”的年轻人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事情麻烦了。”他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干爹请来。”
唐晚晚听到“干爹”两字,又思及太监一事,脑中倏然闪过一张皮肉松垮的脸。
她默默等着,脑子里的那跟弦崩的紧紧的,只觉真相已经近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唐晚晚感觉神经都快崩断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