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六开始,商陆就被关进了学校的集训楼。
都南对竞赛的痴迷程度之深，甚至能够为此在学校后山的那一头单独划了块地出来，又多修了两栋楼。
里头有教师有自习室有宿舍,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食堂窗口。
总之能让进去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出来的理由。
所有人进去之后手机就被没收了,每三天才能用一次，一次半个小时。
头两天沈柏没什么感觉，只不过一块儿学习的人换成了虞桥,而虞桥不仅不会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题,还会抢他零食吃。
第三天，沈柏发现自己开始想商陆了。
先是上课总思想不集中——但是他每次都会努力把自己给掰回来。
然后是下课总要看一千八百多遍微信——但每次都会发现给他发消息的不过是各种各样的公众号。
最后就是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晚上八点。
现在是下午第一节课，北京时间两点整,距离八点还有六个小时，一天的四分之一。
……
两节课过去了，距离八点还有四个小时。
……
还剩两个半小时,居然已经放学了。
……
天黑了,晚自习开始了,就只剩下一个半小时就到八点了。
……
七点半。
……
最后十分钟。
……
八点整！
沈柏原本睡眼朦胧，看见墙上的钟显示到了20:00后,他立马精神值拉满,拿出了手机。
一秒。
两秒。
……
分钟数都已经跳到了过五分,可沈柏的手机还是一声都没吭过。
没话费断网了？
沈柏打开浏览器，随便点开一个页面。
——没问题啊。
他又等了两分钟。
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好吧，毕竟三天都没有跟外界联系过了，应该有很多话要跟爸爸妈妈说吧。
沈柏切到微博刷新了两下,又看了一会儿首页。
……
20:13。
那可能还有一些话要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说。
……
20:19。
或许，老商家就是有这么庞大，亲戚就是有这么多呢。
……
20:24。
难道亲戚太多商陆他手机已经被说到没电了？
……
好吧。
那可能就是没电了。
或者——商陆已经把消息编好了,但是来得及发出来，手机就被同学撞到地上，啪唧一声摔碎了呢？
沈柏抿了抿嘴，垂着眼又看了一眼光秃秃的通知栏。
——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商陆手机被猫给顺走了吧。
沈柏小小地叹了口气，把手机锁好屏，往书包里放。
——还是学习好了。
几乎是他放下手机的同时，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沈柏被吓得差点儿跳起来，他赶忙又把手机给拿出来。
只见屏幕上是来电页面。
而上头的来电人姓名则是。
商陆。
——商陆！！
沈柏一声惊呼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他嗖地一声立马站起身，狂拍几把坐在外头的虞桥。
但他又嫌虞桥动作太迟缓，等了不到半秒，就干脆从后桌翻了出去。
跑到后门，沈柏还差点儿跟进门的人迎面撞上，可他什么也顾不上，径直冲出教室，跑到了楼梯间的拐角。
然后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喂？”
商陆那边沉默了半秒，“在运动？”
“跑、跑了几步。”沈柏又喘了口气，生怕商陆多看出来什么似的，赶紧主动问道，“你呢？”
“刚回宿舍。”商陆的回答还是相当的言简意赅，回答完就不再多说一个字。
听起来就很没话题的样子。
沈柏只好闷闷地“哦”了一声。
脚尖在地上蹭了蹭。
“刚才有点事儿，给家里人打了几个电话。”过了几秒，商陆解释道，“时间没把握好，跟你联系迟了。”
“没事没事。”沈柏下意识挥了挥手，然后才想到商陆也看不见，于是又把放进了口袋，“跟家里人是得多联系联系。”
末了，他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没想过你会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会给我发条微信。”
商陆好像是笑了一声。
他那边很安静，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打的电话。
“人类平均语速一分钟一百五十字，而打字速度不到八十个字。”
“我当然要选划得来的那个了。”
说得也是。
沈柏看看时间，轻声道：“那，你还能跟我说三百个字。”
“好。”
商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些低哑，但还声线清润，语气平缓，似乎隐隐带笑。
“想你了。”
沈柏的心被这三个字给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差临门一脚，直接爆炸。
接着他听见商陆说道。
“还剩两百九十六，送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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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很快过去。
在宿管老师的吼叫声中，沈柏依依不舍地听着商陆挂了电话，完事儿他又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吹了一会儿冷风，稍微冷静了一下，才缓缓地走回教室。
到了这个点教室里的人只剩下了一半，虞桥也开始了今日学习的收尾工作。
沈柏慢吞吞地把写了一晚上还只有一个“解”字的数学大题给写完了。
他停下笔，虞桥也正好搁笔。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立马开始收拾起了书包。
走出教学楼，沈柏对着天边的月亮，做作地叹了口气。
虞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走到小广场，沈柏又叹了第二口气。
虞桥斜了他一眼，没接茬。
走到主干道，沈柏第三口气叒叹了出来。
虞桥嘴角动了动。
表情扭曲了又扭曲。
“行了兄弟，”沈柏拍了拍他的肩，“别忍了，憋出毛病来了怎么办，你还是问吧。”
虞桥把头转了过来，“我才不会中你的奸计！我就、是、不、问！”
“好吧。”沈柏耸耸肩。
两个人沉默地走路。
走出校门口，沈柏对着门口的便利店，又气吞山河地来了一声叹息。
虞桥终于憋不住了。
“沈柏你丫有病是不是？”他咬牙切齿，“谈个恋爱一天到晚劲劲儿的，很了不起吗？？”
“是啊。”沈柏眼神慈爱，摸了摸虞桥的后脑勺，“谈恋爱就是很了不起。”
“……”
“要不改天你也谈一个，你想怎么秀我绝对配合。”
“……”虞桥后槽牙咬紧，“不需要！”
“行吧。话说回来，你知道商陆今天跟我说了什么不？”
虞桥眼神警惕，“你住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说他想我了。”
虞桥提起一口深呼吸，“你大爷的……”
“然后你知道他又说了什么不？”
“停！停停停！你别说了！”
“他说，他也想听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我就说我……”
“沈柏！你丫的再多说一句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绑石头上扔到后花园的湖里去！”
听见这一句沈柏果然沉默了。
过了半分钟，他突然又开口。
“我想了一下，后花园离集训楼比较近。”沈柏语气十分真挚，“这样我就也能离商陆更近了。”
“……”
“你什么时候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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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桥就地跟沈柏绝交了半个小时。
直到到了家门口才和好。
今天跟商陆通了一次电话充的能，沈柏本以为自己能坚持个好几天的，可没想到到了周四下午，沈柏又坐立不安了起来。
不过幸好这一回沈柏没有等太久。
并且享用了大概两千字的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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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集训的时间原本定的是两周，但由于预选赛推迟，所以翻了倍，变成了将近一个月，甚至连期末考试都变成了免考项目。
但好处是中间放了一天假。
只不过那时候沈柏在全力复习期末考试，再加上商陆家里有事，所以两个人只是急匆匆地在学校见了一面。
然后商陆再一次回到了封闭式集训中去。
又只能靠三天一次的手机联系了。
——明明相隔也就一公里，搞得就跟十万八千里远的异地恋似的。
虞桥如是评价。
——谈恋爱真、麻、烦。
虞桥如是嗤之以鼻。
——谈恋爱的人更、麻、烦。
虞桥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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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星期所有选手都去了江市。
这一回真的是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了。
而且这一回就连三天一联系的机会也没有了。
沈柏算了算，预选赛的时间跟期末考试最后一天的时间应该是同一天。
那再过一个星期应该就可以见面了。
还是挺快的。
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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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下旬，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沈柏头一回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感受了一下，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刺挠，心态也出乎意料地平和。
三天考试很快过去。
大概从来没有这么集中火力地用脑，沈柏考完最后一门出来，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混混沌沌地走到地铁站，然后坐在座位上不到半分钟就靠在虞桥肩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的脑袋被抬起来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靠在了虞桥肩上。
——这才几秒钟，虞桥怎么突然长高了？
这一回虞桥的肩在一个非常合适的高度，枕得沈柏十分舒服。
他哼哼唧唧地蹭了蹭，又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中途虞桥突然动了好几下，颠得沈柏睡不舒坦了。
他下意识又抓住虞桥的手，凶巴巴道：“别动，不然不给钱了！”
“……”
虞桥果然安静了下来。
——有钱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又过了好一会儿。
沈柏迷迷糊糊听见到站提示音，他不得不费力地坐直身子，慢慢地睁开眼。
——嗯？
虞桥怎么动作那么快。
刚才不还在我旁边吗，怎么现在就出现在门口了？
沈柏迷瞪瞪地想着。
然后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来。
可下一秒，他手腕被拉住，重心一歪，人就朝后又坐了下去。
这回他瞌睡彻底醒了。
回过头。
一双熟悉的黑眸撞了进来。
眼角还有一颗细细小小的痣。
此刻正微微上扬，彰显出了这人的好心情。
“同学，刚才一共十八分钟。”
“费用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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