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贰拾贰】

冷静之后,理智回落,他却觉得万分懊悔尴尬,他觉得自己做错了,既然注定无法给她未来,就不该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克制不住地招惹她,她本能更快抽身离开,如今却平添她的痛苦。

于是他怀着满腔的愧疚心疼,开始躲着她,装作不在意地擦肩而过

可是直到那一天,她就那般轻飘飘地从他身旁走过。

没有一丝停留,也没给他一个眼神。

他忽然感到自己就像是座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败屋子,又在这一刻陡然间被抽走了顶梁柱,所有的心里建设全在这一瞬间倾颓倒塌下来。

她终归还是怨他怨到了极点,他就这样…要被丢掉了吧……

眼前的所有光亮仿佛都寂寂灭去,只剩一片混沌的漆黑。

他浑浑噩噩地过着之后的这段日子,仿佛溺水的人找不到一块可以上岸的浮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再沉沦,却无能为力。

当他再次见到桑萱,他根本无法使自己冷静下来,小姑娘终于不在对他这个有趣的玩意儿有所执念,可是他的执念却向疯长的藤蔓,紧紧缠住他一片冰凉荒凉的心。

他一路跟随在她身后,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怀着一丝期冀,希望她能回头看一眼。

拥挤的人潮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她猝不及防的一个后退,恰好踩在他的脚上,他却丝毫没有痛苦之感,只有满腔的期待在膨胀。

她终是回头了。

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如此的陌生,陌生的仿佛他只是个过客,一个只是被她不小心踩了脚的路人,仿佛从前种种,皆烟消云散,再也不能停留在她的眼底和心上。

许晏原本期待地提起的心,再次直坠入谷底,仿佛是一口无边的黑洞,直将他吞没,压抑得他喘息不得。

他觉得自己仿佛着了魔,攥紧自己一颗冰冷的心,只想着不顾一切上前再挽回一次。

什么原则、顾虑、赐婚,统统丢掉,哪怕碰个头破血流,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他没资格,也没有抗争现状的能力。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亦悔恨从前还有一线可能时,没有正视自己的真实心意。

可是事已至此,他毫无办法。

于是他只是行尸走肉般跟在她的身后,仿佛看着她,就能麻痹自己内心的恐惧与无助似的。

她还是同从前一样,看见喜欢的东西,眼底便会迸发出绚烂如烟花般的光芒,那曾经让他一次次心神晃动的眼神,却不再会落向他的方向。

一想到此处,他不禁捂住钝痛的胸口。

可是渐渐的,她遇上了难题,那眉间的褶皱,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抹平。

他想让她开心一些。

于是他想帮她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他解开了那柄精巧的蝴蝶环,他送到她的面前,却不敢说的直白,只能以一个“你们”含糊其辞。

余姑娘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桑萱迫不及待的收下玉环却是他始料未及、欣喜若狂的。

他以为这是她原谅他的开端。

后来余姑娘一字一句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时,他才明白,一切的确只是他以为。

他忽然笑出声,笑得绝望而凄楚,他禁不住地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如此阴差阳错,为什么他快要失去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他无力抗争现状,为什么他要让她痛苦到想要将他的一切尽数忘掉。

可是,就在此刻,却有人说能有法子帮到他,怎么帮?如何帮?他以为,如今唯一能有起死回生之力的,唯当今圣上而已。

赐婚一日不解除,他便一日无颜去挽回什么。

瑞王见他迟迟不语,微笑着继续解释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许大人何不去寻来这位神通广大的高人,问一问是否还有转圜的可能呢?”

许晏的眼神空洞的厉害:“转圜的余地?”

瑞王眉目弯弯,温声道:“对,比如这位神通广大的高人能让小萱失去对你的记忆,那么是否,她亦有恢复之法呢?”

这一次,许晏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不,不需要恢复,从前的记忆于她来说没有一点美好,她忘了最好,无忧无虑,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模样,何必徒添烦恼。”

对于一个本就无法挽回的死局,忘掉才是最好的解脱之法。

想及此,他方才刚得知她忘了自己的莫大痛苦,仿佛就此缓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庆幸十分释然。

她还能葆有从前的天真明媚、单纯快乐,就是上天眷顾。

瑞王一蹙眉,眉间的双眉锁印便像是打了结:“可你如此自苦,也不是办法。”

许晏的面色逐渐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所有的痛苦都让我一个人承受,我只要她平安喜乐,如今这般……就是最好的结果。”

说罢,许晏便不再多言,只抬眸看着天上那一弯寂静的月,忽然之间,心绪无比平和宁静。

瑞王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却在许晏转回头与他告别之际迅速恢复到之前那副温润和善的模样:

“那我便不再叨扰许翰林了,你若哪日想通了,觉得本王的法子可行了,再去找余家姑娘问清那位高人的所在之处也不迟。”

余二姑娘认定许晏是在卖惨之后,果然很快毫无心理负担地睡着了,至于许晏那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她自然一概不知。

第二日晨起,一睁眼,却瞧见芝麻糕站在她床畔,笑得一脸揶揄。

余二姑娘当即摸了摸嘴角和枕头。

不是,她这也没流口水啊,所以这丫头到底在笑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