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卜看着蒋珂的眼睛,夜空月半缺,白光惨惨,打在她脸上?。她是认真的,不是在试探他,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自从蒋珂在梅花山上?态度比较明确地默认接受他以后,安卜就本来从没怀疑自己和?蒋珂会走不到最后。他们想得都太少,蒋珂没想过他们会不会结婚,而?安卜直接就觉得他们谈完恋爱就会结婚。
现在问题来了,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
安卜搞不懂蒋珂到底在想什么,同?样认真问她:“为?什么会结不了婚?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
蒋珂突然觉得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线上?,只好先解释他的问话,对他说:“我是没想过要?跟你结婚,但没有不想跟你结婚。”
安卜听不懂,“那你什么意思?”
蒋珂闷口气,突然也有些情绪暴躁,冲他语气不好起来,“结婚就那么容易吗?万一过两年你又喜欢上?别人了呢?万一到时候你爸妈根本不同?意呢?万一到时候我要?回北京呢?万一我喜欢上?别人了……”
“你敢!”安卜没让蒋珂把话说完,连那个“呢”字都没让她讲出?来。他眼珠子里几乎要?喷出?火光,盯着蒋珂动也不动。
蒋珂觉得他气势逼人,便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她低低头,低声继续自己的话,“我是为?你好。”
安卜不知道她兜兜转转地在说什么,他根本抓不到重点,所以直接问她:“你是不是又要?过河拆桥,跟我撇清关系?”
蒋珂觉得是也不是,她自己也表达不清。本来她觉得可以说得很明白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跟他说不到一起去。其?实也正常,安卜的想法就在结婚那条线上?,而?她的想法就是万一结不了婚怎么办,不是她在坑他吗?他越是认死理,蒋珂就越是觉得自己跟他走下去可能就是在坑他。
蒋珂不说话,安卜自然就当?她默认了,他咬咬下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然后他用?低沉又满是力?气的语气开?口说:“你想甩了我,门?都没有。不可能的,我这辈子都不会答应。”
说完不想再站着跟蒋珂掰扯,他伸手拉上?蒋珂的手腕,打算拉她回宿舍。他现在很暴躁,他要?回去静静。
而?蒋珂在被他拉着走了两步后,就突然语气铿锵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安卜停下步子转头看她,她气息不稳,胸口不断起伏,然后好像攒足了气一般,抬头看向安卜,字字清晰,“我愿意跟你往下走,喜欢和?你谈恋爱。但是如果到时候你爸妈需要?我牺牲跳舞安心做你家的媳妇,擦地做饭洗衣服生孩子,我不会嫁给你。如果我在文工团争取到了机会可以调回北京,可以入总政歌舞团,我不会为?你留在南京。如果……”
“别说了。”安卜低声打断她的话。
蒋珂还是呼吸不畅,胸口起伏得厉害,继续往下说:“如果最后出?现要?我在跳舞和?你之间做选择这种情况,我不会选择你。”
“蒋可儿!别说了!”安卜这次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声音也重起来。
他撂开?蒋珂的手腕,转回头去站着忍情绪。他他妈这辈子就没这么委屈过,被一个女人搞得这么委屈,根本不是他安卜的风格。他迈开?步子往前走,每一步都带着情绪发泄的味道。
蒋珂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两步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也委屈起来,扁着嘴眼睛里全是眼泪。
安卜终究还是做不出?把她一个人丢下,让她一个人走回招待所这种事,他走出?了十来步以后,还是放下了自己的尊严,转身回到蒋珂面前,拉起她的手腕回招待所。
他看到蒋珂委屈,眼睛里的眼泪还时不时往下掉,也生不出?脾气了。
他一边拉着蒋珂往前走一边,一边说她:“你哭个屁,神经病。”
蒋珂就是哭,也骂他,“你才是神经病。”
安卜不让她,“你见过我爸妈了吗?就知道他们要?你做家庭主妇?现在没结婚我都不跟他们一起住,结婚后会跟他们一起住?我要?跟你结婚,是要?把你带回家做仆人吗?擦地做饭洗衣服,你愿意做我让你做吗?”
说到这他突然停下步子来,转身看着蒋珂,半晌轻声说:“你要?回北京,我跟你来北京。”
而?他最后一句话出?口的时候,蒋珂瞬间泪水决堤,哭成了一个傻逼。她抬手擦眼泪,一边哭还一边忍,但根本忍不住。
安卜上?来给她擦眼泪,完全没有温柔的模样,在她脸上?乱揉,语气又开?始凶起来,“还哭!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神经病?”
蒋珂一边哭一边吸鼻子回骂他,“你才是神经病!凶你妹凶!”
安卜听不懂,捧着她的脸突然前后晃了一下,“又说什么鸟语?”
蒋珂被他晃得站不稳,伸手胡乱打他一下,“放开?我。”
安卜捧着她的脸又认真看了一气,然后放开?她,拉起她的手腕往招待所回。在出?了胡同?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在快要?到招待所的时候,安卜放开?蒋珂的手腕,两个人并肩一起进招待所。
把蒋珂送到房间门?外时,他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的。看着蒋珂开?门?往房间里去,还轻声嘱咐了她一句,“别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跳舞。”
但在蒋珂进门?后门?板彻底合上?时,他脸上?的微笑便再也挂不住。没了微笑,表情微冷,眸子里有冰。
他不在意么?他每一个字都记住了,哪怕想起一个字,心脏那里都跟刀子扎一般疼。
安卜回去后就洗漱了一番脱衣服躺在了床上?,没有睡意,连暴躁都没有。昌杰明回来的时候,他也没理昌杰明。昌杰明在房间里来回走,叭叭说一堆话,他一句都没听见。
然后他一夜没睡,第?二天起来用?冰冷的凉水洗脸,装着心里什么事都没有。
蒋珂几乎也是一夜没怎么睡,两个人都没有恋爱经历,在出?现问题的时候,所有的行为?都显得笨拙无章。蒋珂其?实不敢全然相信安卜说的那些话,她回北京就跟她来北京,事情永远不会像嘴上?说起来这么浪漫潇洒。等现实的各种纷扰扑面而?来的时候,选择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是她感动,感动安卜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蒋珂也知道,自己昨晚说的话都扎到安卜心里去了。但是她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留有余地,保留幻想。把最坏的一面说出?来,她此后问心无愧。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稀里糊涂真让安卜等了她几年,到时候也真遇到了这些问题,那时她再做这样的决断,伤害将是现在的数好几倍。说不定,还会伤害到安卜和?家里人的关系。
所以,蒋珂不后悔昨晚的冲动。她宁愿冲动着理智,也不要?稀里糊涂地乐观。
如果成了真也就算了,万一心存侥幸,乐观到最后,生出?无穷无尽的祸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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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后,四个人还是在招待所吃了点简单的早饭,然后出?去找板爷拉他们去北京军区。这时候出?门?在外,短距离交通都靠脚力?,没有其?他好的办法。所以等他们到北京军区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是很早。
施纤纤手里拿着团里给的介绍信,和?安卜几个人到北京军区里找到他们文工团安排接待他们的人,又花了些时间安顿下来。等安顿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北京军区安排接待他们的人也是团里的一个干事,叫方顺,个子不是很高,穿着军装却?也挺括。他说话有很浓重的京腔,而?蒋珂自从去了南京以后,说话基本都是用?普通话,然后掺杂各地方的语气词。
方顺带着他们在宿舍安顿下来以后,到了中午又带他们去饭堂吃饭,各方面招待得都挺周到,吃饭的时候跟他们说:“你们军区的电报早就发过来了,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所以早都备齐了。下午带你们见见我们的团长?教员,搁哪儿排练,什么人教你们,都会带你们熟悉熟悉。”
施纤纤感谢他的招待,又跟他细细确认了关于这次学习的一些细节问题。过程中安卜一直没说话,昌杰明来混日子的,当?然没话可说。蒋珂也听着,对事情的安排方面没有太多好的建议给,她平时也不擅长?这些。
在施纤纤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接洽这些事情的时候,才意识到安卜和?蒋珂不对劲。因为?早上?起得早,又慌忙赶路来军区,然后又是找宿舍又是安顿行李,一直忙到这会儿吃饭才闲下来,所以一个上?午都没发现。
她看安卜不说话,便问他:“安卜你有什么想法?”
安卜直直身子,他虽然表情平淡不说话,但一直都是在听的,所有的事情心里都有谱。确实施纤纤本来就擅长?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周老师才说她一定要?来,根本没什么问题,所以他摇摇头,“都差不多了,下午见了教员,再和?教员细化学习步骤和?时间分配。”
施纤纤点点头,又看向方顺,“还是要?麻烦您,实在不好意思。”
这都是方顺该做的,他不觉得麻烦。正事聊完了,这也就放松了下来。
方顺一看就是个和?气热情的人,有点像施纤纤。他对南京来的四个人大约也熟悉了,一个施纤纤是小队长?,什么都负责得很到位。一个是安卜,样子正经话不多。一个是昌杰明,话很多。最后就是蒋珂,小小的一只,跟在几个人身后,表情一直很认真。
四个人他自认为?熟了三个,自然就对不熟的这个感兴趣多一点,主动和?蒋珂说话,问她:“小同?志看起来不大,已经入党提干了吗?”
蒋珂本着礼貌待人的态度,回方顺的话,“还没有。”
方顺笑笑地看着她,“那也是厉害的主儿,能被团里的领导派来学舞蹈。”
蒋珂也笑笑,略微谦逊,“还好。”
方顺看自己跟她聊起来了,便又开?始问些私人问题,问她:“小同?志是哪里人?”
蒋珂当?然也都照实了回答,说:“北京的。”
“是吗?”方顺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起来,跟蒋珂说:“那敢情咱们是老乡,您是离乡的人。为?什么呢,去了南京的文工团?”
蒋珂笑笑,“当?时考北京的来着,大约是前年的六月份,但是没考上?。”
方顺对这个有想法,接着话继续说:“一次没考上?,那等下次嘛。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贴着父母家人近一点好。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想调回来的打算?”
方顺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了饭桌上?安卜清嗓子的声音。蒋珂想接话没接成,方顺看向安卜,昌杰明又开?始清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好晚了,大家晚安,么么
然后,剧情不会往下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