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的作息让晨起的少年天子精力充沛。坐到桌边之时杯盘早已备好,都是最宜入口的温度。
已初具锋利眉眼的少年端着?粥碗细嚼慢咽,在心中盘算今年户部的营收和吏部的考核事宜。抬目却见自己的大太监瀚海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像是情急,就差跺脚。
好好的心情毁于一旦,粥碗也被弃置一旁。天子皱着眉头展开了宫外来的密信,瀚海在一旁侍立胆战心惊。
这事弄得!圣人即位后便朝乾夕惕,未有一日懈怠政务。他们这群奴才虽帮不上忙却也都拼了命地去把手边事做好,不给圣人添乱。
可这宫外来的密函是圣人特批要加急的,谁不知道那是长公主府的讯息?哪里敢扣留片刻呢?何况这密函....是昨夜送来的,必是那不老实的驸马又做了些什?么恼人的事!
但公主府内圣上的私兵未有报告,该不是什么大事才好...
他可是自幼便跟着?圣人长起来的,眼看着?这对姐弟在先皇的深宫中艰难求生。可真是心疼死他了,自打公主下嫁,每次看完宫外的密函圣上都要气得半日吃不下饭...
日理万机怎么不是个累人的活计呢?这可怎么得了啊....
瀚海这边低着?头思绪万千,却没料到那信纸被左翻右翻后头顶传来的是少年的朗朗笑声。
不知为何,瀚海觉得自己眼眶发起了酸,只因他已经太久太久没听到过圣人笑了...笑得如此开怀未有丝毫机锋...
少年畅快地多用了半碗粥。到了朝堂上金缕衣冕冠一换,就又是那个八方不动的威严天子。
一应重臣有序结束大事奏告后,看着?从队列中末处出身缓缓叩拜的,貌似是姓黄的老头...少年天子在12串玉石的遮掩下缓缓勾唇,露出一个天真完美的微笑。
终于...等到你...
*
十几箱赏赐到长公主府时,主人房的二位还没有起床。
放在别处会被算作大不敬的行为,却让前来送礼的小太监笑弯了眼,放下几个大大的箱盒便带人回宫了。
秋月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便知道,这小子能在宫中领到更多赏赐。
主人都没在,赏赐自然没人敢擅动。于是下了朝便跑来向兄长报信的郁渊才一进门,便被院中间的富贵晃了眼。
“好家伙!这这这!都是圣人赏赐的吗?”未经磨难的天真青年扯着老管家的袍袖,满心的不可置信。
他哥打架这件事,他还是在早朝时才知道。
朝中派系多杂,他这种凭不起眼功名?和哥哥关系爬上来的小杂鱼并不受人重视。但也不影响他对朝堂之事有着?自己的判断。
那黄老头虽然官居八品,比他只高一级。却是前朝那几个顽固党门生,自视甚高,一副穷酸样,从来瞧不上商贾子弟,也就是他还有他哥。
哪怕他哥当时的才华是拼出来的世人验证过的,他也要喷几口‘未尝清贫难成人’的粪来恶心他哥,妥妥一仇富的老王八。
他从前并未了解过哥哥都交了些什?么朋友,直到今天这个老王八出列,说他儿子,被翻脸不认人的他哥给狠揍了一顿。
接下来的时间,郁渊一边看着?胡子花白的老头在那哭天抹泪惺惺作态,一边思考他那个琼楼玉树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哥,怎么会去打架。
打是肯定打了的,没人敢拿这种事在圣人面前造假。而且看着?小老头哭红的眼圈,好像打得还不轻。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黄严是有多欠揍,才能让他平时高山仰止的哥动手?
所以在圣人不咸不淡地给他哥禁足反省一月的处罚下朝后,他火急火燎的想来问问他哥为啥打架。
只是这圣人....未免太偏心了?
老黄哭成那个样...就是赔了点医药费...如果没听错,那点银子都没有他哥这赏赐中的一个紫檀木外盒值钱!
啊不对!半个!
....忽然就有点可怜起哭到声音沙哑的老头了
“怎么?下朝就跑我这来是想蹭饭?”
心情复杂的从一堆珍宝上挪开眼,就看到并肩走下玉阶的兄长与公主。
弯腰施了个周全的礼数,被公主扶起,郁星觉得今天的他哥跟以往大不相同了...
不同?在哪呢?
是不再深沉的眉眼...不再刻意疏离压抑的语气...笑意也比以往更真...帅脸倒还是没变...只是这下巴上...怎么白璧微瑕了?!
“这怎么弄得啊!”抢上前一步,郁渊对自己的兄长从不吝啬关心。他哥肤白如玉,小小的一点青紫在上面便十分显眼。
公主似乎被他这冒失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跌到。他哥一把揽住人后,不仅没有睬他,还踹了他一脚。
啊!他知道还有哪里不同?了!他哥的身侧居然出现了公主!这在平日完全不可能啊,莫非他哥听了他的话就立马与公主相亲相爱了?
郁渊正为自己在兄长心中重要性而沾沾自喜,便被一巴掌拍醒了。
他哥揽着公主不知何时走到了阶下“发什?么呆呢!去吃饭了!”说完便转身离去,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郁渊这顿饭吃的很辛苦。从前他傻玩着?被哥哥带着?考取了功名?,后来他做了小官哥哥做了驸马,眼看着?自己哥哥对公主的样子,就整日都担心着?自己脑袋搬家。
他的人生直到今天进院之前,都没有想过男女之情。直到...看着?往日雪松般清朗的哥哥面带温柔笑意为公主夹菜...
这是什么场景?!是他不掏银子就能看的吗!这俩人在他面前柔情蜜意的,偶尔公主还会面颊微红地害羞,压根不敢抬眸看他这个旁观者...
郁渊想说,嫂子真的不必,就把我当做廊下的大黄便可,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即将发出汪汪的哭泣。
还好一顿饭时间再久也总有吃完的时候,郁渊终于被自家兄长拎进了书房说正事。
“哥!你为何打架?不是说同?学关系都还好吗?除了下巴可还有旁处伤到了?”
避开弟弟伸过来的手指,北林望着?眼前满脸担忧的天真少年,琢磨着?是时候该给他上上课了。
于是饮一口茶抬眸问道“此次朝上你可察觉到了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郁渊满脸雀跃自得
“今晨那黄老儿哭天抹泪的诉苦,圣人却也没有怜悯他,反倒将赏赐全搬入了大哥你府中,这全是向着?你呢!就说了听我的没错!只要对公主嫂嫂好,你就一定有出头之日的!”
果然...
北林缓缓摇了摇头,再啜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
“你觉得圣上因何赏赐我?”
郁渊不解兄长为何摇头,他还是觉得自己没说错。“当然是因为你对公主好了!圣人找人来与那老黄头对质过了,定是因为你回?护公主嫂嫂,圣人才赏赐你啊!”
“非也。”
“回?护公主圣人必定欢喜,但厚赏,实则只因我的一句话。”
郁渊已经完全不懂了,他哪知道自己大哥说过什?么话。
“其实那黄严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古驸马便未能有政绩,我又有何例外?”
“但是!公主必定会为你另谋出路的啊大哥!嫂嫂与圣人是什么关系,你若想从政想来该是没有那么难的!只要你对公主嫂嫂好...”
“不,我郁北林不再从政了。”
看着?站在原地呆掉的少年,北林再次重复,然后与他细细剖析。
“公主乃巾帼女英,得之我幸。黄严等看起来的心口胡编实则是说不出有多高明的离间计,使我夫妻离心,更杜绝了圣人对我的赏识。”
“此时虽我及时回头未铸大错,但这些赏赐一同?来的,可不是什么机会。”
“这,是圣人给我的弥补。他认了,黄严说的所有话。”
瞪了眼接不上话的蠢弟弟,北林心累无比,这事情有这么难理解吗?明明很浅显啊!
“可...大哥...那就是说...真的没有半点机会了吗...”郁渊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再没有来时的雀跃欢喜,原来他以为的偏向是补偿么...
诶?不对!那大哥说因为的一句话又是什么?
郁渊满心惆怅的问出口,便看到了兄长的清朗笑容。
“我说,我郁北林顶天立地一男儿,在朝可堪大用,在野又何尝不成功业?且候着?我名?满天下吧。”
“哥,你这是?想开啦?”
“是啊,人生百年不过倥偬一梦,程名?不过街边石土...只有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顺一顺今晨才搭上的玉佩穗子,再整整衣袍,北林推开挡路的弟弟无?情离去。
末了还要留下虐狗的余音:“我去找你嫂子,你自己哪凉快哪玩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搬完家的我
在凌晨起夜时
眼看着
一直肥硕的胖鼠钻进沙发下...
今天的心情
不想唆话
恢复正常更新
不出意外的话(包括被老鼠吓到)
本文跟隔壁的文都是隔日更
很忙的话会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