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三年前做了一个梦

沈与执啧了一声,夸张地捂住头,“力气还不小,看来手没有什么事,脚呢?”

“很疼,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她根本就没有力气能敲疼他。

他将手里的手电筒关掉,眼前一下子涌入了无边的黑暗,“你怎么掉到这里的?”

她将她刚才的惊险历程告诉他,他听得特别认真,连呼吸似乎都不曾有,像一块散发着冷气的冰块在她旁边。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他。

他说,他和唐徊他们的车半途熄火了,然后发现她已经跑没影了,他顺着车痕找到她弃车的地方就知道她出事了。

“我在那条坡道上看到这个——”说着,他从上衣外套胸口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发圈举到她眼前,“就猜你大概在这个方向,一路找一路喊你,你总会听到的。”

她拿过那个发圈,“你能认得出这个是我的?”这种黑色塑料发圈路边三块钱一个就能买到。

他摇头,“因为没有办法能联系到你,所以就信这个是你的了。幸好这个是你的。”

听他这么说,看来是天不亡她啊!

“我明明记得是带了手机在身上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她想起来刚才工作人员在调试车的时候离她挺近的,看来这是有预谋地想要她的命了。

“你把你手机给我一下。”她朝他伸手。

他将手机递给她,“你要干嘛?”

“想给他们打电话,为什么这么——没信号?”

这井底离井口这么几米的距离居然把信号全屏蔽了?

她看着信号格上刺眼的交叉,她又晃了晃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于是推了推沈与执,“你拿着手机站起来看看有没有信号。也没几米距离啊,怎么会一点信号都没有。”

他不情不愿地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敷衍地举了举,然后坐回她身边,告诉她没有。

她拿过手机看了又看,“真的一点都没有……不应该啊……刚才我听你打电话的声音,感觉信号应该很好才对。”

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坐着。这样的他有点反常。

她转头看着他,“你刚才在上面打电话的声音是不是装的?你骗我?”

他躲开她的视线,“我在路上的时候有给他们发过定位和照片,只是后面没有信号了。”

“那你刚才明明都联系不上他们你就应该回去找人啊!你跳下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一个想法像子弹一样射到了她的心脏上,让她突然有些窒息的感觉,“沈与执,你不是因为怕我这样说,所以才在上面装作打电话的吧?”

“他们会找到我们的。”他握住她的手。

他的这句话相当于是默认了她的话。

他这种做法,和陪她去死有什么区别?这么傻的事情不该是他沈与执会做的事……

她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哭了,眼泪让她眼前那个又高又远的月亮变得更模糊了。

唐微的样子让他有点害怕。

她止住笑,如释重负,“沈与执,我认了,我真的认了。”

她遇不上比他更爱她的人了。

“认什么?”他想过她会暴跳如雷地骂他有多蠢有多白痴,可是她没有,她又哭又笑,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喜欢你。沈与执,我喜欢你。”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低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看见他揉着肩膀的样子,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唐微你是认真的吗?”他盯着她的脸,向她确认。

她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压低,抬头准确无误地亲上他的唇,动作一气呵成。

“认真的。”她盯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他舔了舔唇,眼神里有些慌乱,三秒之后他紧张地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你再说一遍,我得留证据。”

她咧嘴笑了起来,他怎么会这么傻。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傻子?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她还是低头对着手机说:“我唐薇喜欢沈与执这个傻子,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可以了吗?”她侧过脸问他。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拉上拉链,生怕手机会丢了一样。她身上有着伤,他不敢对她做大动作,满腔的喜悦只化为了留在她的额头上的一个轻吻,像是盖了一个章。

接着他把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她听到他无比虔诚地说:“我沈与执爱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很爱很爱的那种。”她觉得他像极了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

井外的风仍在叫嚣着,黑云企图将圆月吞没。

她冷得往他身上蹭,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说。

“我三年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他的脸压着她的发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梦见我死在你的床上。”她平静地说,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他笑了,“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她疲惫地摇摇头,“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梦。”

“好——我不想。为什么恐怖?”他握住她的手。

“那个梦里,唐徊很爱安宁,而我很爱唐徊,我对唐徊死缠烂打,对安宁不择手段,把安宁害得很惨很惨。我为了拆散他们,嫁给了你。因为你答应我会帮我把他们拆散,你娶我也只是想拿走唐家来报仇,你有别的很爱很爱的女人。”有些事情她还是隐瞒了,爱上安宁的这件事不是她眼前这个沈与执做的事,她不想给他不适感。

“你那时候还不认识安宁吧?”这个梦似乎半真半假。

“不认识。可是后来你变成了一个大魔头,唯利是图,罔顾人命,你要帮安宁报仇,所以把我折磨得特别特别地惨。”她当唐微当得太久了,已经把唐微和自己合成一体了,所以她忍不住有些埋怨。

“这个梦……你记得很清楚。”所以她三年前才会突然改变,所以她才会这么害怕他,所以她才会只要一发生事情就会怀疑他。

她低头看见他们十指紧扣的手,“那个梦太真实了,也太可怕了。”

“不管它有多真实,它也是假的。事实是我只爱你,也绝对不会伤害你。”他在保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太温暖,她靠在他身上特别地想睡觉。

她的眼皮不受控地压了下来,她已经不太能听清自己说话了,“我知道,我不会让它成真的。你一定要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就算她真的会回到现实,她也要在回去之前帮他报完仇,让他可以没有负担地过一生,他一定要子孙满堂,一定要无灾无病、心满意足地走向生命终点。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他的心里穿过,却快得他来不及抓住。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嫉妒你。”他没头没脑地说。他不想和她再聊那个梦的事情了,她说那个梦的时候让他有不安的感觉。

“为什么?”她精疲力竭地问,眼睛终于还是闭上了。

“因为……”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了,她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还有机器的齿轮摩擦的让人不适的声音,他把她背了起来,她知道是沈与执,因为她闻到了他身上让她无比安心的味道,所以她放任自己不必睁开眼睛,哪怕有温暖又刺激的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店的房间里,白家的私人医生正帮她处理伤口。沈与执他们都围在她旁边,白安蕊和慕白也在。

“微微,你怎么会跑到那边去呢?”白安蕊见她醒来立马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两道温柔的眉毛紧紧皱到了一块。

她低头看着她那双漂亮纤细的手,像在看白骨,又看见她脸上虚伪的关心,“我手上有伤,你手压着我不舒服。”

“啊!对不起啊!”白安蕊立马松开她,手慌张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微微你伤成这样,我心里难受。”

“没关系,要不是因为你——啊不,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白家我怎么会受伤呢?你看到我伤成这样确实应该难受的,毕竟有良心的人心里都会过意不去的。你说是吧?安蕊?”她嘲讽地看着她。

她看见的不是她的尸体,怎么会不难受?

“微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白安蕊脸上的肌肉因为不自然的笑而出现了奇怪的走势。

唐微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啊!这山地摩托是你们家的呢,我会出这个事情,难道不是你们白家的责任吗?”

“是我们的责任。”白安蕊还没说话,她身旁的慕白倒是自然地接过了话,“这次事故确实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车辆安全检查方面的失误。我们已经将涉事人员进行了辞退处理。唐小姐的伤,我们也一定负责的。”

她也没打算和他们客气,“好啊!有关赔偿的事宜我是给白董沟通还是和慕先生?”他这么一副主人家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拿着白家决定权的人呢。

“看唐小姐的意愿,到底是我们的责任,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们都是尽最大努力给到你想要的赔偿。”慕白说得滴水不漏。

“嗤——”她的舌头顶了顶上颚,“我想要的赔偿啊?谁不知道我唐微把自己当无价宝一样养着,幸好我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呢,我如果是出了什么大事的话,我要的可就得是你们白家人的命了呢。”

慕白和白安蕊皆是一愣。安宁也愣住了,只有唐徊和沈与执一脸欣赏地看向她。

她笑了笑,摆手,“我就开个玩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人,这种违法的事我是不可能会做的。除非是被什么事冲昏了头脑。赔偿事宜的话我会安排下面的人和你们处理的。”

“安蕊啊,你坐我旁边我觉得空气不太流通,你起来吧。”她转头继续对白安蕊说。

“好。”白安蕊站回了慕白的身边。

只是唐微不知道她回答的是她的哪句话,最好是第一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