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草药药效很好,可被摘下来后很快就会枯败。宁婧把?它?的根须与?倒刺拔掉,碾碎叶片,搅成药汁,敷在了膝盖上,红肿发亮的皮肤顿时被一阵舒适的清凉感?覆盖住了,不消多时,麻木感?开始消退。随着膝盖消肿,系统就把?施于?其上的屏蔽撤销了。
三天后,宁婧走路终于?不再一瘸一拐了。
刚来的时候,苍翎大概是看她?行动不便,嫌她?碍事,干脆就没有使唤她?干活,也没有立刻要求她?履行神婆的职能,反倒每天都?捕些好吃的回来。当宁婧还在乐呵呵地想?这一天天过?得比退休还幸福时,好日子就结束了。她?终于?被迫进入了奴隶的角色。(=_=)
洞穴只有一张石床,奴隶没有资格睡上面,只能蜷缩在主人脚边。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早上要起来料理苍翎昨晚猎回来的肉块,做好早饭。好在,苍翎再凶残也是个小屁孩,每日睡眠时间不短,早饭做起来,倒也不算紧迫。
自从为苍翎打开了吃熟肉的新大门后,宁婧越发觉得不满足——没有调味料的肉食是比血淋淋的生肉好下口,但其实也有一股骚味。某次,苍翎带回来的猎物身上的倒刺插着两三个黄绿色的果子,似乎是在拖动的过?程里不小心?带上的。
宁婧就问?苍翎这果子有没有毒,据他所说,这是一种动物爱吃的、随处可见的果子。宁婧大喜,当天中?午,她?就从系统那借了本食谱,用骨刀在肉块上纵横交错的肉缝,榨碎了果子,把?酸酸甜甜的汁液倒入其中?,烧熟后,果然消除了那股难闻的骚味。(⊙V⊙)
苍翎嘴上没说什么,但那天中?午,却吃得格外狼吞虎咽。
就在他吃完一块,伸手去拿另一块刚烤好、还冒着热烟的肉时,不出意外地被烫了下。
被这个野蛮人奴役了几天的宁婧幸灾乐祸,忍不住缺德地“噗”了一声。苍翎耳朵抖了抖,眯起眼睛,危险锐利的眼光瞬间逼视过?来。宁婧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刚才笑出猪叫声的不是自己。
苍翎这才用手夹起那块肉,让它?离开乘载的叶片,散散热。
宁婧暗暗发笑,自若地从石头后掏出了一支叉子——这是她?在等候肉熟时抽空磨好的,一手叉肉,一手用刀切割,就像在现实吃西餐一样。末了,在唇边吹散了热气,才往嘴里放。
苍翎:“……”
宁婧差点笑出声。她?仿佛看到了这小屁孩脑袋飘着一圈的问?号,很好奇,可又碍于?面子,问?不出口的矛盾。顿时就觉得,这个一见面就说要割掉她?舌头的小孩儿,貌似也没那么可怕了。
宁婧吐出一口恶气,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便得意洋洋地在苍翎面前转了转粗糙的叉子柄:“没见过?吧?这叫叉子,用它?吃东西,就不用直接用手拿了,不怕烫伤也不怕脏。听过?一句话么?进化,就代?表着延长我们的手脚的工具越来越多。”
苍翎不屑道:“奇奇怪怪的东西。”忽然,他顿住了,冷冷地看向宁婧:“你叫我什么?”
宁婧无奈,举手投降道:“抱歉,我又忘了,主人主人。”
宁婧的得意状态没有持续多久,这枚叉子就被没收充公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奴隶的一切都?属于?主人,不允许有私有财产。若是藏私房钱被发现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被处以?鞭刑。
宁婧痛心?疾首:“噫,奴隶没人权啊!”
系统:“……”
于?是,第?二天,变成了宁婧幽怨地坐在旁边,苍翎用她?的叉子在吃东西,不时揶揄地看她?几眼。刚开始还不太熟手,左右手切换了几下,很快,苍翎就掌握了使力的诀窍。而且,宁婧观察到,苍翎似乎没有惯用手,左右手都?用得很溜。
宁婧:“这算是兽人自带的技能吗?”
系统:“不算的,大部分兽人都?只惯用一只手。”
宁婧顿了顿,又好奇道:“话说,苍翎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进化方向?”
系统:“兽人取名都?有根据,你可以?往他的名字的方向去猜测。”
空气里飘荡着肉的香气。马死下地走,宁婧没别的法子了,只好哭唧唧地切换回了野蛮人的手抓模式。
宁婧不是一个轻易狗带的人,叉子被夺走后,没过?几天,她?就重新振作起来,琢磨着弄双筷子出来。到时候,就算苍翎见到了抢过?去,肯定没两天就无趣地丢回给她?——她?就不信他还懂得用筷子夹肉吃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要把?树枝磨成粗细相当的笔直筷子,比起找一根末端分叉的骨头加工成叉子,难度要大得多。宁婧尝试了多次,树枝都?在中?途折断,最终只得放弃了。
于?是,那天晚上,苍翎发现宁婧的状态比前几天更萎靡了,像株蔫了吧唧的小草,幽幽地转着烤肉的棍子。
苍翎盘腿坐在兽皮上,正咬着系带,在为自己暴露于?外的伤口包扎。锐利笔直的刀锋被熔熔的烈焰炙成金红,丢在了一旁。
透过?余光看到那个奴隶的模样,苍翎的唇畔忍不住泄露出了几分嘲笑。
大概是熔铸在骨子里的狩猎本能,他总能准确判断出猎物的年?龄。这亚兽人奴隶,估计也就十?四五岁。他并不习惯有人进入他的洞穴,在一开始,只不过?冲着对方有预知?的能力,想?对此加以?利用,才先下手为强,把?她?抢到身边的。
他能猎到的东西比他要吃的多得多,所以?,并不介意多养一个奴隶。可养久了,他却发现了这其中?的一丝难以?言喻的乐趣。因为膝盖受伤,她?走得很慢,却从来都?不喊疼。她?吃得少、睡得乖,被抢走了那个奇怪的叉子,明明在生气,却不敢反抗他,像只敢怒不敢言的小动物似的。
不仅这样,她?还懂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水要放在容器里,在火上烧沸腾了,凉下来才喝;比如刚处置完猎物,手上的血还没洗干净时,不能去抓烤熟的肉……
他表面不屑,其实私下都?尝试过?,最终发现她?说的是对的。这个奴隶,也许真的曾是一名出色的巫师。
可那又如何,即便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巫师,从他把?人带回来那天起,她?就已经是他的奴隶了,一辈子都?是。
宁婧还在那边惋惜自己的筷子没做成,忽然听到系统道:“叮!人品值提高了,实时总值:15点。”
宁婧:“……”这小野人是磨刀磨出快感?来了吗?
刚这么想?,一片阴影便笼罩住了她?。宁婧讶异地抬头,看到苍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摸向她?的眼睛。宁婧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那只冰凉的手指只是轻轻地停在了她?的眼皮上。
苍翎语气不怎么好,质问?道:“你闭上眼睛干什么?”
宁婧:“……”总不能说——我以?为你要戳我吧?
“睁眼,我不喜欢别人闭上眼睛跟我说话。”
宁婧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眼皮,苍翎半蹲了下来,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那圆润的瞳孔常年?弥漫着纯净而剔透的水蓝色,好像时时刻刻都?带着水汽。
苍翎脸上闪过?了一丝捉摸不定,他有些迟疑地道:“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婧:“……”她?才想?起来,苍翎都?使唤了她?一个多月了,好像真的不知?道她?叫啥名。
宁婧把?原主的名字“奈菲”告知?他后,苍翎哦了一声,就收手走开了。
当晚,两人相安无事,熄灭了大部分的火把?,只留门边的一个小火把?照明,便各自躺下睡觉了。
这片陆地气候湿润,最近,已经快要进入每年?雨水最泛滥成灾的季节了。兽人的山洞没有防蚊措施,半夜蚊子扰人,在宁婧耳边嗡嗡嗡地飞个不停。
在兽人里,苍翎属于?挺爱干净的类型。他不像很多兽人那样,毛发都?油腻腻的,甚至粘成一缕缕。每次打猎回来,苍翎都?会在外面冲干净身体才进来。再加上最近还养成了餐前洗手的好习惯,卫生越来越好了。但当山洞里只有两个活物时,蚊子可不会挑人叮。
天气很热,宁婧却还是用兽皮裹住了自己全身,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生怕被蚊子叮到。石床上的苍翎貌似也被蚊子吵得睡不着,宁婧能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
忽然,苍翎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的银光,他倏地看向了宁婧,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终于?,他坐在了床边,伸腿轻轻踢了踢宁婧的被子,命令道:“奈菲,过?来替我扇蚊子。”
宁婧:“……”
当晚,山洞内清脆的啪啪声不断。宁婧又默念了一次忍字诀,安慰自己——反正扇蚊子对自己也有好处,便黑着脸,蹲在了床边,老老实实地给苍翎扇风了。
苍翎像个来享受的大爷,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躺在了宁婧面前,手臂垫在后脑勺,闭上眼睛睡觉。宁婧扇了一会儿,猜测他也差不多睡着了,偷偷慢了下来。
“继续。”
宁婧额角的青筋抽了抽,强忍着要把?扇子扔到他脸上的冲动,速度快了起来。
宁婧:“噫!奴隶是真的没人权啊!”
系统:“……”
宁婧绝望地说:“这是第?一个让我真实地觉得我在被压榨的世界。”
系统:“……”
宁婧一直运作到了深夜,不知?什么时候,她?终于?抵不住周公的诱惑,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蚊子也吵不醒她?。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山洞外的大雨停了,空气清新,凉风从顶洞灌入,昨晚扰人的蚊子已经不知?去向了。宁婧侧躺在了地板的兽皮上,苍翎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睡够没有?”
宁婧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苍翎正翘着手臂,坐在了在她?头顶的方向,不悦地看着她?。
宁婧连忙往旁边一滚,坐了起来:“我昨晚睡着了?”
苍翎嘲道:“对,所以?我把?你丢出去喂蚊子了。拜你所赐,我睡得很好。”
宁婧:“……”她?晃晃脑袋,觉得不太对劲,苍翎已经站了起来,把?绳子丢到了她?面前:“把?手递出来。今天,我要带你去见我的族人。”
那是一个用藤麻所制的类似于?手铐的东西,宁婧叹了口气,老实地把?手递了出去,忽然,她?瞥见了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边手臂,皮肤光滑紧致,别说蚊子叮过?的痕迹了,连疙瘩也没有。
宁婧:“???”
奇了怪了,苍翎总不可能给她?拍一晚蚊子吧?他的人设岂不是OOC了?
宁婧的目光扫向了苍翎的上半身,果然,也没有蚊子叮咬他。被牵住洞穴时,宁婧狐疑道:“昨天我睡着后,你没有被蚊子叮吗?”
苍翎嗤笑一句,随口道:“它?们怎么可能叮得到我。”
宁婧呆了呆:“什么意思?”
可苍翎没有解释这句话。
苍翎把?宁婧带到了部族每次捕猎前,开作战会议的地方——那是一个用木材搭建的平顶棚子,所有被选中?下次出战的战士,都?会围坐成一圈。而巫师则会坐在中?间,解答各种问?题,并占卜出发去捕猎的吉日、队伍前进的方向。
距离上次的捕猎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但是,上回刚回来就面临着部族被捣毁的局面,战士们一鼓作气地反攻后,虽然族人的数量少了,但粮食消耗的速度几乎是以?前的两倍。雨后是大型猎物离巢觅食的高发期,最容易一举找到多头猎物。也差不多是时候计划下次出行了。
这种会议一般不允许奴隶参与?,所以?,苍翎刚把?宁婧带到时,众人都?轻微骚动了片刻。坐在中?央的巫师脸色都?沉了下去。
宁婧:“……”哦豁,秒懂了——她?是时候以?神婆的身份上线了。
虽然身份是奴隶,可她?的本事,在当天是很多人都?有目共睹的。所以?,宁婧最终得到了一个席位,坐到了苍翎的身边。
会议正式开始,戍夏死后,苍翎还没成年?,所以?族长的事务都?交给了当初的副族长。他简要地说明了本次狩猎的方向、猎物头数、时长,坐在棚屋中?间的三个巫师据此进行占卜。
他们用的占卜方式,和甲骨文很像——炙烧一种不知?名的动物的壳,根据裂纹的方向和形状判断结果。最后,一个吉签,两个中?签。结论是可以?成行。
宁婧越看越心?惊。
如果时间线没有出错的话,在原剧情里,这一趟的出行,的确猎回了能养活一个部族一个月的猎物,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部族选的路线是一段位于?山崖边上的路。陡峭狭窄,但走惯了就知?道,这条路看似危险,实则脚下的岩石非常坚固。
那问?题出在哪里?
——部落捕猎的地方每次都?不同?,这次的目的地,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去过?了。大约在三个月前,那里发生过?一次小型的地震。因为事发在深夜,所以?没人察觉到。但是,那片山崖底下的土层结构,其实早已变得岌岌可危。
祸不单行的是,在雨季开始后,雨水渗入岩缝,湿润了底下的泥土,让不稳固的地方变得更加脆弱。
去的时候还好一点,可回来时,那么多的人再加上猎物的重量一起压迫,那段山路就像积木一样,轰然倒塌了,顺着笔直的峭壁滑入了深渊。
若把?付出的这个代?价和他们得到的猎物相比,这次的狩猎,注定会失败。
而苍翎,也会因为这个事故而受重伤。
当然,原剧情呈现出的结局标明,苍翎并没有在这事故里死去——在后续故事里,他可占了很多戏份呢。可当宁婧捊顺了这个事件后,她?终于?明白,这就是剧情的漏洞。
在连成兽人都?难以?自保的危险境地里、在这个断根腿骨就可能感?染死亡的时代?里,苍翎一个未成年?的兽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边厢,巫师定吉凶的步骤已经快结束了。虽然苍翎把?宁婧带来了,可显然,在三个德高望重的巫师的肯定下,众人对新一轮捕猎充满了信心?。已经没人打算让她?发言了。
苍翎听得很认真,宁婧用力地掐了掐他的手背。
在猝不及防下,苍翎被掐得低低痛呼一声,回头瞪了宁婧一眼。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纷纷看向这边。机会来了,宁婧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等一下,我有不同?的见解!这次的狩猎不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