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秋燕她也算是我的学生,乡里乡亲的,真的不必客气。”吴静香不容辩驳,立即召集人手开始四处寻人。
“郑秋燕!”
“郑秋燕!”
……
片刻之后,郑秋燕这三个字响彻在郑家村的夜空,翻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许多村民也被叫声惊醒,纯良的他们纷纷加入寻人的队伍之中。
躲在暗处的郑秋燕,看着全村的人都在呼唤她的名字,抱着头蹲在地上,抿着嘴唇,瑟瑟发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为何先生要如此劳师动众?她也不知自己是否要出去?她也不知就这样躲着会不会给先生惹祸?她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脸上的泪珠,袖子早已湿透,甚至可以拧出水。
吱吖!
门被人推开。
一个白衣倩影走了进来,她步履婀娜,脚下生莲,一步一步地朝着郑秋燕而去。
“你可愿去一个地方,那里没有你奶的毒骂声,没有干不完的活儿,你在那里可以读书识字,可以吃饱穿暖,过上你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好日子。”女子蹲下身子,平视着郑秋燕,温和柔美地笑着,浑身散发着圣母的光芒。
“是先生让你带我走的吗?”郑秋燕止住了哭声,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她识得这位姐姐是跟在先生的身边的人,偶尔也去过学堂帮忙。
“是的。”白衣女子毫不犹豫应道,她伸出一只洁白的玉手,“她让我现在就带你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听到是先生的嘱托,郑秋燕毫不犹豫地搭上了那只手。
整整一宿,郑家村的人依旧没有找到郑秋燕的身影,她凭空消息了,在村子里头人间蒸发。郑秋燕的家人恼火,他们一口咬定是吴静香私藏了人,他们翻遍了祖宅、小学堂,依旧没有郑秋燕的身影,方才罢休离去。
待众人散去之后,吴静香半躺着椅子上,找了一宿的人,演了一宿的戏,怪累的。
“小荷,你个小机灵,知道提前把人藏起来,话说你把郑秋燕藏哪儿了,连我也找不着?”吴静香夸赞道,他们一群人都假装出去帮忙找人了,就留吴小荷一人在家。
“静香姐,我真没有把人藏起来,是真的不见了。我屋里屋外都找遍了,都没有瞧见人。”吴小荷顿时急了,慌张地说道,“我还以为她自个回家了。”
“小荷,我不是叫你看着她的。”吴静香严厉呵斥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
“她说肚子饿,我便去厨房寻吃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人就没影了!呜呜呜——”吴小荷手无足措地哭了。
郑秋燕这回是真的失踪了,吴静香不由着急慌张,人是在她这儿弄丢了!她揉着太阳穴十分的懊悔。
哎!早知道她就不大张旗鼓地演这出戏,连累村民一宿没睡不说,还真把人给弄丢了,都是她的错,是她太过大意。
“忙了一宿,你们也都去歇息吧。”吴静香说道,“她一个小姑娘,又没有马匹,两只脚走不远,想必是在那个角落里躲了起来,等到她饿的时候,自然会出来找吃的。”
吴静香说完,朝着大门走去。
“静香姐,你不歇息?”吴小荷愧疚地说道。
吴静香回头应道,“不了,我找去村长家一趟,让他们去隔壁村问问,有没有看见郑秋燕。”
吴大牛跟了上去,也要帮忙道,“静香姐,我骑马沿着去镇上的路找找。”他回想起了以前他的那次离家出走,大概那时村里的人也如昨夜一番寻他。
一天一夜,大家依旧没有找到郑秋燕,隔壁村也没有消息,看来只能去县城报官了。
吴静香家里有马车,方便出入,村长和郑秋燕他爹一道与她去县衙报官。他们几人还没有出发,又有一人闹上了郑秋燕家里。
“呸,人没了!你们给我退钱。”一个年近四十,身材丰腴,打扮妖艳的妇女插着腰啐道。吴静香站在远处便闻到她身上廉价的香水味,十分浓郁刺鼻。
他们人牙子为了尽快促成买卖,为表诚意,有时候会先付一点定金,黄妈妈为了买下郑秋燕,付了二十两的定金。
“黄妈妈,有话好说,这钱可退不了,大丫没了,我们这不是还有二丫,三丫。”郑秋燕她奶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我不要!我不要被发卖。”
“奶!我不要!”
被她点名到的二丫、三丫小脸顿时惨白,浑身颤抖,低声哭泣哀求。
黄妈妈仔细打量了两个哭哭滴滴的小丫头,有像是在打量货物,上手捏捏戳戳,许久才说道,“姿色并不了前头那个,长相倒也端正,可以在我怡红院当个伺候人的丫头。今个儿我就吃点亏,把这两丫头全带走。”
黄妈妈从怀里掏出两张卖身契,递给郑秋燕一家,“把这儿两份契约按手印,这笔买卖算是成了。”
“爷爷,不要!我不要被卖掉!”
“爷爷,三丫很乖的!三丫可以干很多的活儿。”
……
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在哀求着。很讽刺的是他们的爹娘,就站在一旁,很麻木,很呆滞,无视他们两人的哀求声。仿佛这两人不是他们亲生的一般。
“老头子,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赶紧签了,换钱要紧。”郑秋燕他奶催促道,在她看来几个不值钱的孙女卖钱,换几个儿子的平安很划算。
孙女算什么东西,没了可以再生,几个儿子的安全最为重要,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郑秋燕她爷不舍地看着两丫头,还是签上了红手印,“孩子委屈你们,为了你们的爹爹,爷爷只能把你们卖了!”
黄妈妈收好卖身契,将剩余的三十两银子递给郑秋燕他奶,命着带来的打手,绑上两个小丫头,堵住嘴,塞进麻袋,扛出村子。
“黄妈妈,你欺负我老婆子不识数,这才三十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二十两银子,也才五十两银子。一人五十两,你还少五十两银子没给——”郑秋燕他奶拦住将要离去的人。
“老婆子,你真当我黄妈妈开的是善堂,这两黑丫头五十两银子一个,才八九岁的小丫头,我还要调教好长一段时间。”黄妈妈哼啐道,十分鄙视地看着郑秋燕她奶,扭着腰肢指挥几个打手,“要不是你家大丫会识字,人又周正,我是疯了才出五十两银子买一个泥丫头。”
“五十两,少一个子休想出我家大门。”郑秋燕他奶撒泼道,她才不管这么多,就认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行。五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一年的开支了。
黄妈妈可不是尊老爱幼的善角儿,一把推开挡道的老婆子,指挥着手下,抬脚便要走。
“反了!反了!”郑秋燕他奶被人摔了一个尾巴墩子,那还得了!
她立即从墙角里拿出一根扁担朝会黄妈妈的挥去,老婆子使了狠劲儿,重重地砸在黄妈妈的丰硕的腰肢上。
“哎呦!”黄妈妈生疼叫喊,她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腰肢,龇牙咧嘴地骂道,“死老太婆!你们几个赶紧把这疯婆子打死。”
黄妈妈叫手下干架,郑秋燕他奶也不干示弱地喊几个儿子加入,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陪着郑秋燕他爹回来拿户籍文书的吴静香与村长看到这副场景,十几人乱殴的场景,瞠目结舌。好在凉风、秋叶手底功夫了得,不一会儿把两帮人分开。
此时众人都鼻青脸肿,脸上都挂了不少伤。
两个女娃子的手还被粗大的麻绳反绑着,嘴被堵住了,支支吾吾地哭着,眼泪滴答滴答地留着,村长看着很是心疼,立即上前给他们两个松绑。
“黄妈妈,你在外头怎样老头子我可不管,今日里你可是欺我郑家村无人!”村长怒视着黄妈妈一群人,大义凛然道,“我老头子虽然只是一个种地的乡下老汉,但也识得几个贵人!”
黄妈妈也被村长的气势威慑道,她开怡红院,见多识广,自然也知道这老头子没骗人,郑家村可是郑氏的祖地,郑氏几十年前虽然被灭门,但学生遍布各地。
这老头仗着郑氏的渊源,认识几个大官,还真不一定。但让黄妈妈再掏五十两银子,她真不甘心!
“哟,老村长,瞧你说的。我们干这一行讲究买卖自愿,总不能因为你老的一句话,让我多付五十两银子。”黄妈妈掐着嗓子说道,掏出之前收好的卖身契,指着上边的字,“说好了,两个丫头一共五十两银子,我可是良心买主,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是他们自己贪得无厌,硬要再加五十两。”
“你说什么?卖——身——契!”老村长不敢置信地看着黄妈妈手上的纸张,他双手颤抖,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愤然之气涌上心头。
他原先以为是黄妈妈派人拐卖两个丫头,被发现,两帮人才扭打,万万没有想到村里竟然有人要买丫头,还卖进那糟蹋的地方儿。这事儿要传出去,他们郑家村的脸面往哪儿搁,他百年之后,怎么面对泉下的列祖列宗。
村长扭头看着郑秋燕一家,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痛苦、失望……
气急攻心的老村长,身子缓缓地倒下,幸好被一旁的吴静香及时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