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静香找来一个大盆,把两颗仅有的红薯埋下,洒些水,放在院子里。红薯一年生草本植物,它不似别的粮食作物,需要开花结果,有了种子方才繁殖。
待红薯长出藤蔓,采用分株的办法把藤条一节一节剪下,扦插如土中,便可以成活繁殖。
秋冬的暮夜来得早,才刚刚到戌时,天色朦胧,看不清远处的山林,村里的好多人家升起袅袅炊烟,烟雾缭绕在村子的上空,十分的静谧祥和。
郑秋燕的烧退了,身子也没早上烫,人还有些虚弱,精神不济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她家里的人依旧没有来接她,她好想被人遗忘了一般。
“先生,我爹娘还是没有来吗?”郑秋燕躺在床上虚弱地开口道。
“他们还在田里干活,怕把你接回家没人照顾,先留你在我这儿。等他们忙完了,自然来接你。”吴静香劝慰道,她虽然也恼他们一家子,当着孩子的面,也不能太直接。
“先生,我想回家了。”躺在床上的郑秋燕掀开盖在身上的羽绒被,坐起来,俯身找鞋。身上的被子轻柔温暖,她第一次知道有这么暖和的被子,但她也清楚这不是属于她的,冰冷的木板,单薄的麻布,才是她的归属。
“你这孩子是要起来了?”吴静香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棉鞋,淡黄色,鞋头上绣着粉嫩的桃花,少女清新可爱。
“你的鞋子我看上边沾着些泥土,拿去洗了,还没有干。这是我以前的鞋子,现在穿短了些,你试试看合不合脚?”吴静香说着,将鞋子放在床下。
郑秋燕脸色涨红,脚上的袜子不知缝补了多少次,密密麻麻地都是针眼,更可气的此时一只脚指头漏出,自己的双腿怎么看都与这双鞋子个个不入。
“先生,我还是想穿我原本的那双鞋子。”郑秋燕羞愤地垂头,语气很轻,如蚊子般大。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你的鞋子被我洗了还没晒干,先换我这双鞋子穿穿。”吴静香故作生气地说道,“你现在还在低烧中,怎么能穿湿的鞋子,凉从脚起,万一你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在吴静香絮絮叨叨中,郑秋燕穿上那双桃花鞋,很暖和。
郑秋燕执意要回家,吴静香扭不过,答应送她回去。不过回去之前,让她先喝了一碗瘦肉粥,温饱肚子。
他们两刚到门口之时,就听见里头吃饭的声音。郑秋燕的脸色瞬间黯淡,望着里头热闹的一家子,眼泪不由落下。
“先生……”她哽咽道,头歪进吴静香的胸膛里,“难道我就不是爹娘亲生的吗?”
吴静香没有回话,她只是轻轻拍了拍郑秋燕的后背,又递给了她一块手绢。
郑秋燕摸干了眼泪,直径地朝屋里走去,没有任何人打招呼,一直走到她的房间里,反锁门口,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眼泪不争气哗哗直流。
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件衣裳便是她所有的东西。哭累了之后,郑秋燕直直地看着桌面上的那本《启蒙读物》,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也许是她唯一的出路。
“刚才走过去的是秋燕?”秋燕娘不确定地询问着自家的相公。
“看着背影,应该是她。”秋燕他爹回答。
“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也不过来吃饭。”秋燕他娘还是有些关心地说道,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没有回没有感情。
“贱丫头!回来也不会问奶一句话,我看她这饭也不用吃了!”老妇人在筷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桌上的碗筷碰撞,噼里啪啦地响着。
“你们两个也给我坐下,不许去找她。”老妇人维护这自己的权威,“小小年纪的,甩脸色给谁看。”
原本站在门口,想进去打个招呼的吴静香,楞在原地,转身走了。
老师家的佃户都在忙着收稻子,收小麦,没空摘菜辣椒,辣椒如果不及时采摘,过熟就不好了,吴静香只能请村里的人来采摘,十斤一个铜板,还包一餐饭。
这价钱不高,村民也都忙着收割,来的都是一些孩子,他们一天能采百来斤,十几个铜板,做得快的也有二十几个铜板,这对于孩子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收入了。
最吸引他们的还是午饭,干饭有肉,不是小小塞牙缝的肉沫,真的是一大块肉,每一顿饭都有五六块。他们中许多人过年过节才可以吃上肉,能不嘴馋吗?
吴静香看着他们中有人把肉块吸溜了很久,肉汁都被吸干了,才慢慢地咀嚼那没有味道的肉块。还有一些人,自己没舍得吃,要带回家。
“大牛,今天多宰一条鱼,给他们多加一个肉。”吴静香嘱咐道。
他们这次招了二十来个小孩摘菜辣椒,剔除了偷懒犯浑,折腾辣椒树藤,还有放石头泥土混重的几个,还有二十来个。
采摘了三天,成熟的辣椒基本摘采完了,等下次大批量成熟,再次集中采摘。工钱,吴静香都是现结给他们,虽然麻烦点。
“静香姐,你对他们真好。”吴大牛从水缸里挑了一条大鱼,直接拍昏、刮鳞、剖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这饭钱都抵得上工钱了。”吴大牛冲洗草鱼身上的血渍,继续说道,“以前吴家村附近的郑员外请人,一般不包饭,若是包饭都是一大锅粥,配点咸菜,糊弄过去就行。”
吴静香看着大牛婆婆妈妈的样子笑了,“辛苦我家大牛了,赶明儿我让我大哥给你打个好弓箭。”
“真的?款式要跟大城叔一样的。”大牛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期待地看着吴静香。
这几天大牛一直眼馋爹爹的弓箭,吴静香看在眼里。每次爹爹出门上山,他一定会跟上去。
“我说过的话,哪有不算数的。等下煮好菜,你记得回去收拾好东西,送我爹娘会县城,我们两个在县城小住几日”吴静香说完,便离开了。
这几天收的辣椒直接切碎做成辣椒酱,留有一些用硫磺熏过,做成干辣椒。郑家祖宅的地过大,空余的房间也多,随便打扫几间用作库房。
但她还要做泡菜,做这些东西会把地板、房间搞得很脏,也容易引来老鼠。吴静香还是决定另起一个作坊,地皮她都跟村长买好了,去县衙过了户,就可以起房子了。
前两年她与姬寒寻合作的生意,如今都做大,挣了大钱,寻香已经成了京城贵女的标志,你出门不喷点寻香,就会显得格格不入。烈日醉则是糙汉子的心头好,宴请过节,不喝上几杯你都不是男子汉。更别说驱蚊香这个老少皆爱的夏日必备品。
寻香、烈日醉、驱蚊香,市面上也渐渐有山寨品,可是品质、知名度不敌他们的产品,也只是抢占了市场的少许份额。
吴静香也不清楚她究竟赚了多少,姬寒寻也只是给她送了十万两左右的银票,其余的他都帮她存在钱庄了。她还没去过钱庄取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额有多少。
她现在可以有钱任性,作坊想盖就盖,商铺想买哪里就买哪里。
到了县城,先送爹娘回县衙,他两的行李也先放在县衙,让爹爹陪着村长帮她去县衙过户。吴静香则带着大牛开启买买买之路。
腌制泡菜、辣椒酱的水缸,需要先提前定制,吴静香寻了一间百年的老店,讲明要求之后直接预付了定金。
两人差不多将马车装满,才回到县衙。
晚饭之时,吴静香发现自家大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也没有吃几口,光坐着发呆了。
“大哥,可是公务上不顺心?”吴静香给他夹了一块鸡腿。
“哎!”吴文清放下手中的碗筷长叹一口气,“朝廷要征兵三十万,今年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家失了壮丁!”
“征兵!”
“征兵!”
一家子齐震惊,目瞪口呆,一句征兵触动大家的心弦。
这几年大齐与邻国一直相安无事,休养生息,最多便是小摩擦,很少有大战,今年怎么就突然征兵了。征兵以为这就要多养几十万的人,国内的农事也少了几十万的劳动力,大量损耗国库的银子。
除非即将有大战,否者这么大的开销,朝廷根本负担不起。
“文清,今年征募到的兵到哪个将军的麾下。”吴大城严肃地问道,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南方征的十万人应该隶属镇守南方的穆将军,而其余的二十万则充军赤焰军。”吴文清说道。
“你小子没有看错,怎么可能是招到赤炎军麾下。”吴大城大声驳斥,他脸色突然严峻,脸色暗黑。
“爹,公文上写的,我怎么可能看错?”吴文清说道,他也百思不得其解,陛下突然招兵,劳民伤财举动的这是何意?
“赤炎军定是出了大事!”吴大城站起来大声地说道,“赤炎军从来不招新丁,赤炎军的士兵,从来不招新兵!”
“爹爹,你这话好没道理,哪有军队招新的,不然他们战死的人数从哪里补上。”吴静香不知为何爹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