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内容吸引了洛秦天的全部注意,他也再没有心思去想这个林云生到底是谁。
“你怎么确定他失踪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我昨天给玄无极打电话。玄无极最近风头正盛,微博方打算邀请玄无极去参加几天后的微博之夜。不过在参加微博之夜前还需要做一次专访,时间约的就是明天。昨晚玄无极答应了微博之夜的邀请,却推辞了专访,理由是他那时候可能会身不由己。之后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临挂断电话之前,突然没头没尾补了一句‘如果找不到我,就给洛秦天打电话报警’。”
洛秦天垂下眼眸,“所以说,昨天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他有说过是什么危险吗?”
“没有。”
“那他在电话里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头没尾的,说什么我们林家滥用了神灵的眷恋,早晚会遭报应什么的。”
洛秦天浑身猛的一震,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玄无极站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工地里,威严地告诫过他相似的话。
他当时还提醒过自己,让他去找家中族长。
可后来,他好像突然便忘记了这一茬。
心中一动,洛秦天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后面添了一句话:
回洛家,提醒父亲放手。
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了声音,可洛秦天却依据能透过电话听到低浅的呼吸声。
手中拿着的笔没有放下,洛秦天又加了一句:
林云生,是谁?
“还有一件事,”林云生的声音再次响起,“玄无极让你们在下午3点进入他的直播间,他还让我转告你一件事情。说届时他的直播间可能会被封,希望你们能提前联络相关人员,对他的直播内容进行短时间保护,他说他的直播间是找到他位置的关键。奥,他还说,在直播间里,你或许有机会窥探到你如今最在意的那个人的尾巴。”
挂断电话,洛秦天有片刻的失神。
过了有将近半分钟,他才打开天眼开始调取视频监控。
将玄无极的五官进行比对,洛秦天很快找到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寿城第一人民医院。
是去看望那一对母子吧?
洛秦天想了想,拨通了沈屹的电话。
嘟嘟嘟——
嘟嘟嘟——
同样的盲音,他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洛秦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2点钟。
用力将手机拍子桌上,洛秦天的脸已经沉成了阴云密布。
他拿起手机在刑警一队警务群里喊了一声,“所有人的手头工作,全部暂停!我们有个紧急案子,给你们3分钟时间,立刻赶到会议室!”
三分钟后,刑警一队八个人已经全员就位。
赵飞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大喘着粗气,怀里还抱着一摞老卷宗。
洛秦天将白板拖到众人面前,将昨天才做好信息联系照片全部取下,又用板擦将白板上所有的痕迹一擦而空。
会议室里,响起了四五道抽气声。
赵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洛秦天的举动。
这可是头儿花了两天时间才整理好的信息脉络图啊,就这么擦了?一干二净?!
到底是什么大案子,让他连最关注的俯瞰师案子都不顾了?!
洛秦天擦干净白板后,拿起油性笔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字:失踪案。
失踪案?
在接警台值班的周凯有些纳闷,他这几天并没有接到任何失踪案的警情啊。
接着是第二行字:玄无极X沈屹
写完这两行字,洛秦天放下油性笔撑着桌子,鹰隼眸子俯视着众人:“玄无极和沈屹失踪了。”
短短九个字,如平地一声闷雷,炸地众人如在云雾之中。
洛秦天紧接着说:“赵飞,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先着手调查和玄无极沈屹失踪案!你马上去寿城第一人民医院,去调查玄无极和沈屹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赵飞还是有些疑惑,听到这话马上愣住,“玄无极和沈医生失踪了?”
“他们两个人我都联系不上了。”
赵飞道:“头儿你先冷静一下,今天早上小雅还在医院见到了玄无极,沈医生的实验室不是屏蔽信号吗?他们会不会是离开医院后去了沈医生的实验室的?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您一整天联系不上沈医生不也是常有的事儿吗?”
“玄无极让人来报警了,他可是玄无极。”短短一句话,却又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赵飞拿着案卷的手忽地一滞。
他可是玄无极,那个未仆先知、料事如神的玄无极。
前前后后这么多案子摆在面前,他早已大开眼界。
前几天的真假亲母案更是让他瞠目结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头儿是聪明人也是他见过最严谨的人,像头儿这么聪明又严谨的男人,在不知道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仅凭玄无极的一面之词就敢顶着被处分的压力申请搜查令救出了被囚禁的女人。
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源自何处?
是否在玄无极找到宋楠尸块的那时起,头儿就对玄无极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抹去了所有的质疑,只留下了信任?
不,或许是更早。
或许是头儿向局长执意力荐玄无极做他们刑警一队技术分析顾问时,便彻底相信了玄无极。
或许是在玄无极的指引下小男孩跪求原谅的时候,头儿便对玄无极刮目相看。
甚至有可能是在一开始的高空抛物时。
疑者不用,用者不疑。
这就是他的头儿。
难道他还能比头儿聪明不成?!
“他们可能真的遇到了危险。”宋小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玄无极12点的时候没有进直播间,我这几天每天都会去看玄无极的直播。他每次都很准时的,就算不知道直播什么内容,他也会打开直播平台发两个小时呆。可即便他只是发呆,也从来没迟到过,更别说是像今天这样放了观众2个小时鸽子。”
赵飞腾地站起身,涨红着脸羞愧地大喊了一声:“头儿!我这就去医院!”
“小雅,你打开玄无极的直播间,3点,注意直播间会出现什么。”
“周凯,联系网安大队,让他们保证玄无极的直播间不会被中断,那是找到他和沈屹的关键。”
“其他人,挨个排查和玄无极和沈屹有交集的人今天的所有轨迹。”
…………
一阵天旋地转,沈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的双臂被反锁绑在一个圆形石柱上,指尖所触之处一阵粗糙感。
他能感觉到头上套着一个罩子,眼前一片漆黑。而在漆黑之中,又有丝丝缕缕的红光透过纤维投射到眼中。
这是哪里?
沈屹昏沉的脑袋慢慢恢复清明,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了最后的场景。
当时他和玄无极打算一起离开医院,却突然被白琳绊住了脚。
白琳气喘吁吁跑过来,说急诊科有个病人突然出现心力衰竭,让他过去看看。沈屹当时并没有多想,玄无极也跟了上来。
两个人便跟着白琳进了急诊室,再之后却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昏迷了过去。
□□。
这件事情背后的人应该是白琳和她身后的白家。
他们的目标不会是自己,如果是自己,不会等到现在。
那他们的目标只会是一个人——玄无极!
骤然,一股凉意侵入四肢百骸,沈屹只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玄无极出了任何问题,他难辞其咎。
他会被白家人觊觎,估计就是那天玄无极在他的实验室里当着白琳的面暴露了他血液的秘密。
而白琳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实验室,则是因为他将白家人当成了实验对象,非要给白家人续命。
如果白琳不曾出现在他的实验室,玄无极绝不会遭遇这些。
耳边是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夹杂在呼吸声中的,还有火焰燃烧枯木发出的咔咔声响。鼻尖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枯木燃烧的烟熏味道。
在烟熏味道中,依稀可以嗅闻到几丝血腥之气。
“光抓玄无极就够了!为什么要把沈屹一块带来?还有,这个人是谁?!”
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声音透过头罩的纤维缝隙传来,带着沙沙的模糊感。
这声音他昏迷前还有听过,不是别人,正是白琳。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把他们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不把沈屹一块抓过来难道等着他去报警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白琳,你还敢来质问我。为什么知道了玄无极的秘密后不是第一时间向族里汇报?!你想干嘛?想独吞?要不是收到了先生给的视频,我还真不知道看起来乖巧懂事的你竟然野心这么大!”
是白琳的□□父——白远高。
“不,不是这样的,□□父。”白琳赶紧解释道,“是因为,这件事太没有科学依据,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我不敢胡乱汇报。我怕那只是特例,若是那样,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您几位族中前辈情绪大起大落,反而更有害于身体健康啊。”
白远高苍老的声音透着迟疑:“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我可是您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小琳儿啊,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一心一意为你们着想,倒是□□父您,为什么要在医院动手呀,你们是不是太着急了点?这两个人在医院消失,警察一查就会查到我头上来的!查到我头上就会顺藤摸瓜查到我们白家头上啊。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怕,先生已经都为我们处理好了。监控里的画面不会出现你的身影。就算警察去看监控,也只会看到是他们自己进入了急诊室,之后就凭空消失了。”一道沈屹并不熟悉的女音响起,“呵,就让大众和警察自己凭空想象去吧。明天你回到医院,就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装装样子找找沈屹,找不到后打电话报警。我会把事情闹大,捅到网络上。明天网络上就会有玄无极是妖魔鬼怪的说法,真是成也玄学败也玄学。这个理由可能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很违和,唯独在玄无极身上,简直是量身定做。网上现在不是称他是什么神灵的代言人吗?那就让他上去供奉神灵去吧。”
白琳:“可警察能信吗,姑奶奶?”
“不管警察信不信,他们只要抓不到你的把柄,你就是安全的。”
姑奶奶?白琳确实有一个姑奶奶,那就是玄无极的亲奶奶——白水仙。
就连白水仙也来了吗?
她为了私欲,连血缘都不顾,打算来这里分一杯羹,伤害她的亲孙子?
心中一阵抽痛,沈屹突然十分迫切地希望能够出现在玄无极身边。
被自己的亲人背叛,感觉一定很糟糕。
他想过玄家无情,却没想到玄家竟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
白远高苍老无力的声音再度响起,“沈医生好像醒了,给他解开头罩吧。”
脚步声蹒跚而来,随着身前一个人影的动作,沈屹习惯了黑暗的视线重见光明。
看到眼前场景的一幕,沈屹一贯温柔的脸庞已是覆上了一层冰霜。
他眼神阴鸷,紧抿的双唇如钢刀一般,森冷可怖。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旷之地,四周岩石壁垒,在石洞的四周堆砌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骸骨,鱼骨、兽骨、昆虫的躯壳,堆成了小山那么高,数不胜数。
空地的中心摆放着一个圆形石砌祭台,祭台上面画着红色符箓,竟然和自己实验室下的那处神秘之地有几分相似。
而在祭台的符箓中心有一个石台,石台上绑了一位身穿白色衬衣的青年。
青年脸色白到几乎透明,平日里一丝不苟地衬衣如今凌乱地挂在身上。他手腕上正插着一个输液针,红中带橙的血液正顺着输液管慢慢流进输液袋中。
青年眼神清冷淡漠,眼梢挂着几丝嘲讽,正是玄无极。
沈屹的心猛地一抽。
刚才眼睛被蒙住,他心中所想也只是猜测揣度。
可如今眼睛通明,一眼就能望见玄无极在那里受苦。
自责如潮涌般席卷全身,胸口如钝器击中,生生的抽疼。
祭坛外围站了三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披了一件相同的外搭:
一件带了兜帽的白色斗篷。
他们有的老态龙钟,有的行将朽木,有的青春靓丽,有的婀娜多姿。
这些人全都没有戴帽子,表情虔诚而凝重,似乎刚刚进行了一场仪式。
可即便若是用帽子将他们牢牢裹住,也掩盖不住他们的罪孽和身份,掩盖不住他们虔诚表情下的贪婪目光。
他们,全是白家人。
这些人一个一个眼神炽热地紧紧盯着玄无极,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他食之而后快。
在这群人中,还有人引起了沈屹的注意。
那就是站在婀娜多姿的女人身边的一名老者,那个人他认识,玄无极的亲爷爷——玄守霖。
玄守霖和女人十指相扣,深情对视。
传闻深居家中的白水仙容颜不老,与玄守霖更是伉俪情深。
那个女人,大约就是白水仙。
若是不看环境,一个镜头下去,这两个深情对望的一老一少恐怕会成为忘年恋的绝佳诠释。
这两个人望着绑在石台上的玄无极,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担忧,只有一偿所愿的解脱和激动。
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沈屹不需要猜就已经知道了。
当初玄无极的爷爷将玄无极赶出家门、夺取玄无极家产的举动已经令人发指。
可那时的举动与现在相比,却只是小巫见大巫。
那时只是抛弃,现在却是要血淋淋地索取。
胸口犹如被一个尖锐的利爪狠狠握住,带着利刃的尖刺入胸口,压抑又血淋淋的痛。
他心疼眼前这个少年,即便他可能对眼前的这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毫无感情,可那种被至亲之人抽筋剥骨的背叛,又有几人可以忍受?
白远高撑着拐杖慢慢踱到沈屹面前,眼中带着几分惋惜之色,“沈医生,其实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敬佩你。你那个药很好,很完美。但你知道你那个药,我们停用了之后有什么感受吗?饥饿,无论吃什么都填饱不了的饥饿感。”
“我们根本离不开它,也意味着我们离不开你。一旦你以此来要挟我们或者不再继续这项科研项目,我们只有跪在你面前向你哀求的份儿。那种事情,单是想想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虽然我们服用了你的药后的确没有饥饿感,但是呢?我们是有本能的,我们虽然不再受食欲饥饿折磨,只需要吃少许食物便可果腹,但我们看到别人咀嚼吞咽美食时还是会被勾起食欲。
“那种看着别人大快朵颐的满足感却又自己无力实践的绝望感,食欲和理性的对抗,太折磨人了。“我们实在是太难受太痛苦了,太想能有一种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即能享受到美食,又能长生下去。”
“直到前天,我在白家晚宴上见到了玄无极,一切都有了归宿。他身上的味道那股甘醇馥郁的香气令人流连忘返、不能自拔,我连吃了你给我的3粒药都没有克制住我的食欲。我当时还在担心是不是你给的药有问题,让我适得其反,连人都想吃呢。但随后,我收到了先生给我的视频。”
白远高眯起眼眸,满足地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那个血,真的是与众不同。就在今天,我将带领我的族人,借用玄无极的血,一同尝试着走向永生的极致巅峰。”
白远高每说一句话,沈屹的胸口便钝痛一分。他如鲠在喉,喉咙像被人生生扼制住,干裂逼仄,不能呼吸。
沈屹突然想起玄无极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当时玄无极明明劝告过自己,让他放手,说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
说他有数,说他不会出问题,说他有他的道理。
他的自以为是,让他觉得他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全然不听旁人忠告。
以前的自信和自负全然不在,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后悔。
玄无极说他会后悔,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你们疯了吗,”沈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玄无极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却有30多个人,如果你们都喝他的血,他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不会死,但你可能会。”
从黑暗中静悄悄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巨大的斗篷将那人裹得严严实实。
那人的声音是带着颤抖的沙哑音,仿佛毒蛇爬过草丛带起的飒飒音一样刺耳诡异。
白远高显然对这个男人很敬重,大步走上前双手握拳向那人做了个礼,“先生好。”
那人没有理白远高,径自走到沈屹面前,“你关心他,倒不如抽时间关心一下自己。我已经让他们控制好量,这样便可源源不断地进食,刚才在你们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实验。”
从黑斗篷中伸出了一条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臂,那条手臂上被黑色的袖子牢牢裹住,没有露出一点皮肤,钢丝制成的手套上随着光线的反射,映出了一个图案:
一个睁开的眼眸。
黑斗篷男人指了指一个兴奋的年轻白色斗篷男人,“这个人,刚才只是忍不住舔了玄无极的血一口,现在已经从六十多岁的外貌年轻到了30岁。玄无极是至宝,是上苍回应了白家虔诚的祷告,为他们送上了长生的馈赠。而你只是个拦路石,毫无利用价值。”
黑斗篷男人将手收回斗篷中,发出诡异的桀桀笑声,“你该去死了,沈医生。”
黑斗篷男人说完这句话,对着白远高点头示意一下后便重新隐匿进了黑暗之中,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眼看着亦步亦趋向自己走来的几个男人,沈屹突然扬起笑容,噗嗤笑了出来:“悔不该杀那华佗啊,白远高。”
白远高一愣,疑惑地望向沈屹。
“你把我带到这里,用绳子把我捆的跟个粽子一样。如今我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发落。为什么你口中那个先生却要那么着急地要将我置于死地?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可是你们的私人医生,我医术超凡无人能及。”
“你是猪吗?白远高,你还能从这世上再找出一个比我医术更高超的医生吗?你能确保你们不会对玄无极的血出现排异反应吗?你能确定玄无极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出现器官衰竭?到那时,谁来救你们?就靠那个凭着几篇养生论文毕业的白琳?她连手术刀都拿不稳。”
“你杀我,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你若杀我,就是绝了你们最后生的希望。你们,不想活了吗?”
白远高浑身一颤,赶忙喝止住了正打算动手的几个人。
这时,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说得对,如果你们杀了沈屹,明天等待你们的就是我的尸体。沈屹不是让你们秘密泄露的人,而是让我任凭你们抽血的底线。如果你们扯断我这个底线,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请来。”
自始至终没有反抗的玄无极突然开了口,依旧是那如清泉击打在石壁上的淙淙泉水之声,清亮悦耳,让沈屹只觉热泪盈眶,险些激动地大喊出来。
白远高有些犹豫,目光看向黑暗之中。
黑暗里,那道宛若毒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言尽于此,至于想怎么做全凭你们自己。但我提醒你们,沈屹是变数。”
“我头有点晕,是不是失血过多。让沈屹大夫过来给我看看。”玄无极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我有先天性贫血症。”
白远高已经慌了神,看着越来越凶残,目光灼灼嗷嗷待哺的白家人,再看看被困着的两人,白远高一咬牙,“把他从石柱上弄下来,给玄无极瞧瞧。”
“等下,你有贫血症?我怎么不知道?”玄无极的爷爷玄守霖在白水仙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眉头紧皱,眼中精光凝聚。
“那是您无知,身旁有一瑰宝却不自知,偏要将我赶出去。你知道什么?你连我的血可以返老还童、起死回生都不知道。如果当时你对我好哪怕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将鲜血奉上,日夜供奉喂养您。可你没有。”
“当初哪怕你多关心我一分一毫,今日又怎么会在这里抛弃尊严,弯下你高贵的头颅像条老狗一样卑微地求白家给你分一杯羹?”
玄无极讪笑,“你明明可以独占我这份瑰宝。”
“连到手的瑰宝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我有没有贫血?别看你现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里肯定后悔死了吧?以后我就是白家的所有品,而你只是个寄生虫。”
玄无极每说一句话,周围白家人便不由自主地点头附和一次。他们纷纷侧目望向玄守霖,目光中的鄙夷怜悯嘲讽不加掩饰。
玄守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当然后悔啊!
如果知道玄无极有返老还童的力量,他又怎么会将他赶出玄家啊!
他一定会早早就把玄无极囚禁起来,又怎么会让这种宝贝让别人看见!
白远高叹了口气,朝几个人招呼了一下,语气中有些不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沈医生带过来给玄无极瞧瞧。”
一直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绳子慢慢解开,沈屹揉了揉手腕,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青年,秋水双眸下已是波涛汹涌。
一颗心高高地悬着,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
二十步、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终于,沈屹来到了玄无极面前。
走到近处,沈屹发现少年的脸色更加惨白,毫无血色的双唇已经几乎接近了白纸。
手腕处放置的血袋中已经积攒了400cc左右的血液,可他们这些人竟然还不知道满足,继续毫无节制地抽取玄无极的血液。
沈屹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比哭还难看,“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便颤抖着双手狠狠将针头拔下来扔到了一遍。
“你干什么,沈屹!”白远高怒喝一声,“让你给玄无极看看,没让你拔他的针头。”
“如果你想明天看到一具尸体,大可以继续抽下去。”沈屹的声音森寒阴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他平日里素来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是融不化的阴鸷恶毒,“玄无极七天前刚刚抽了50毫升的血,再加上今天这些,已经将近500毫升。玄无极有贫血症,200毫升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
白远高看着血袋中对白家而言少得可怜的血液,喉咙深处不停地吞咽着。
玄无极的四肢被绑在石台上,莹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暗红的勒痕。
沈屹牙齿咬着嘴唇,一股血腥味顿时充斥着口腔。
沈屹是医生,29岁的他从医仅仅6年,却已经挽救了无数生命。
别人对他的歌功颂德数不胜数,称赞他的医术高超,称赞他的手法老练,称赞他的临危不乱处事不惊。
只有沈屹自己知道,他之所以处事泰然,将手术刀把玩地如同杂耍,是因为他没有同理心。
他挽救生命,却无法感同身受病人的痛苦。病人在他眼里只是实验体,他在病人的身体上放肆地施展自己的技艺。
他的脑海里一直有声音告诉自己,要救人,救更多的人,救数不尽的人。
在这个声音的驱动下,他拿起了手术刀。
不是为了责任,而是因为本能,救人的本能。
解救工业事故的病人时他没有触动,给那个浑身带着囚禁伤痕的女人做手术时他也没有触动。
当从玄无极口中听到囚禁女子和婴儿的因缘时,他也只是像听了一个遥远的故事,心里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可如今,一想到被囚禁的人变成了玄无极,受苦受难的也变成了玄无极,他的心就翻江倒海地奔涌沸腾着。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病人面前从来不会颤抖的手如今战栗不止,就连平时每时每刻都挂着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看着虚弱到近乎要消失的玄无极,一股一股的怒火从胸腔积聚,如脱僵狂兽,蹭蹭往头顶冲去。
沈屹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阴寒的恶毒笑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他们想伤害玄无极,那就把这些人都杀了吧,一个也不留。
一向温润的秋水眸子中如今已是血红一片,脑海里是浑浑噩噩的恶念,让他如挂云端。脚下虚浮,周围是浓密黏稠的黑暗,压抑地令人喘不过气来。
“沈屹。”
忽然,一道清浅的声音如同带着利刃的光箭,毫不留情地划破了迷雾,激醒了险些暴走的沈屹。
沈屹恍惚中回过神来,眼前已是满地狼籍。
沈屹疑惑地望向玄无极,就见玄无极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身体半挂在自己身上,嘴唇还贴着自己的嘴唇。
沈屹脸噌地一下红了,他下意识要推开玄无极,可手放到玄无极细窄的腰上,却变成了将他搂的更紧。唇边是柔软冰冷的触感,却让他如在火焰之地,周身炽热,大有燎原之相!
口中一股液体被渡了进来,顿时一股甘甜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沈屹蓦地一颤,从眷恋中抽出神志,赶忙推开了玄无极。
眼前的玄无极依旧惨白着脸,本来苍白的双唇却被血色浸染,透着一股妖艳的嫣红。
沈屹看得失神,“怎么回事?”
玄无极轻叹一声,“你刚才入魔了。血袋是你扔出去的,你还记得吗?你刚才嚷嚷着要杀了他们,你还记得吗?”
沈屹猛然一震,方才那些如梦境中的幻想,竟然是真的。
祭坛外的地面上是一大片的血渍,刚才那些还道貌岸然一副沉着冷静模样的白家人如今都匍匐地趴在地上,像中了邪一般疯狂地朝着那些血液靠近、舔舐。
白家人发疯了,他们互相践踏着彼此的身体,拼了命地想往里面挤去。
玄无极的爷爷玄守霖闻不到玄无极血液的味道,看着这些发狂的白家人,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站远了些。
白水仙想要挣脱玄守霖的挣脱,却被玄守霖用仅有的全部力量拽出身体,“水仙!清醒一下!”
回应玄守霖的,只是一个猛烈的脚踹。
一贯温婉的白水仙已经被欲念支配,面容狰狞地一脚将玄守霖踹在地上。那一脚使上了吃奶的劲,重重一脚,正好踹到了玄守霖的胸口处。
胸口猛然受创,接下来便是潮水汹涌灌进洞穴般的痛楚。
玄守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想要靠嘴巴呼吸,可却只是徒劳。他眼睁睁看着爱妻白水仙化成了恶魔,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血液爬去。
昏迷前,玄守霖死死瞪着玄无极,眼中恨意丛生。
都是玄无极,这个妖孽!
吃到血液的人大呼着过瘾,没有吃到的人却发狠地伤害着同伴。
血流满地,一片灭世地狱之相。
有几个人实在挤不进去,茫然地四处张望着,看到玄无极时眼中大放异彩。
他们朝着玄无极扑来,手中是明晃晃沁着寒光的刀子。
沈屹面如寒冰,直接一拳摁倒一个。不过是三两下,已经将扑过来的白家人全都放倒在地。
终于,自相残杀的白家人只剩下了几个人还能动弹。
玄无极努了努嘴,沈屹立刻明白过来,上前一人补了一拳。
玄无极从石台上站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衬衣:“看看他们都还活着吗?”
沈屹虽不情愿,却还是过去看了。
白家人下手没个轻重,有几个已经断了气,“3个人已经没了呼吸,其他人虽然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但都不致命。玄守霖有些危险,需要尽快送医院。”
“不能让他们死,特别是玄守霖。再过5分钟警察就会来到,你扶我去个地方。”玄无极细窄的腰斜斜倚在石台上,朝着沈屹招了招手。
他姿态闲雅,衬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周围一片血腥的地狱惨状,玄无极却笑盈盈地望着沈屹,嫣红的唇瓣轻轻勾起,像个遁入凡尘的妖精,魅惑勾人。
沈屹呼吸一滞,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玄无极,真是个妖精。
沈屹心中一动,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玄无极面前。
看着被自己小心翼翼搀扶呵护的玄无极,沈屹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现在,怎么这么像一只舔狗!
玄无极去的地方并不远,他将玄无极搀扶到了角落一个半人高的石块面前。
石块上画着金红色的奇怪符箓,一排一排密密麻麻。
在石块上方还缠着数圈绳子,那绳子在符箓的中心打了个死结,将四张玉牌穿起来挂在了里面。
玄无极从嘴角抹了一丝血点在了四个玉牌上,随后他双手掐了一个繁琐的诀术。掐诀结束后,玄无极两手相叠十指交叉扣在了符箓中央。
随着他的手覆在石块上的一刹那,本来坚实的石块出现了皲裂,很快皲裂越来越多,最后再也支撑不住,碎成了齑粉,飘散在石洞之中。
而随着石块的破损,一道光芒从地底冲天而出!那光芒速度极快,在石洞中滑翔飞舞,不厌其烦地冲撞着墙壁。它横冲直撞,有几次站着撞到玄无极和沈屹。
身旁,玄无极轻叹了口气。
只见他手伸到半空中,信手一抓,那暴走的绿色光芒便被握在了手里。
绿幽幽的光芒渐渐褪去,沈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眨巴着湿漉漉大眼睛的萌兽。
这只兽通体呈碧绿色,胸前一撮倒三角鬃毛和耳朵尖尾巴尖带着白色。
萌兽只有手掌大小,巨大的耳朵和尾巴极不和谐下又过分可爱,在这只萌兽的额头上,画着一个桃红色寿桃的符号。
萌兽被抓在玄无极手中,湿漉漉的眼睛惊恐和凶悍暴露而出。它用尽全力拼命挣扎,可短小的四肢也只是踩着空气,张牙舞爪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软糯尖锐的声音从萌兽口中发出,竟然是人类的语言:“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玄无极笑着挑了挑眉,另一只手从萌兽的尾骨出向上撸了一把。
顿时,萌兽发出“嗯哼”的一声,浑身瘫软,舒服地趴在了玄无极手心里。
手心里,萌兽睁开湿漉漉的大眼睛仰头望了望玄无极,然后慢慢爬起来,前爪并拢憨态可掬地鞠了一躬,“寿灵,拜见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的高光男配[快穿]》求预收,没预收不敢开文啊,求预收啊,跪求预收了,求预收了,求预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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