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做了个梦,他?梦到了一片了无边际的红海,谛听?浑身是伤的从岸边一步步迈向血海深处。他?拼命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可谛听?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连头都没回?一下。
四面八方射出箭雨,尽数穿过了谛听?的身体。莲华的眼?眶泛红,想要替谛听?挡下那些致命的攻击,无奈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令他?寸步难行。
他?喊着谛听?的名字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不周山下庭院内的床上。此时屋外正在下雨,一旁的香炉徐徐冒着青烟,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莲华的目光一凛,急忙抬起酸软的手?捂住了口鼻。昨日和谛听?回?来后他?便一直万般提防,唯恐谛听?会趁自己不备,独自前往昆仑。
要说?九黎之战,谛听?即便涉事?也?罪不当诛,更何况这原就是道仁一人所为。可他?家谛听?偏就生了个玲珑心窍,洞察了太多关于天人间的隐秘之事?,莲华担心会有人借“天罚”的机会置谛听?于死地,因而在没想好?万全?之计以前,断不能让他?冒然上昆仑。
可百密终有一疏,自己万万没想到谛听?会在他?们总是焚烧着的香炉中加入了一味难以分辨气味的香料。
莲华将灵力调转向丹田,待灵气游走?至周身后便迅速坐起身。他?明白仅凭一己之力,怕是很难突破昆仑的重重把手?,现下能够救谛听?的最好?法子,便是到地府寻求地藏的帮助。
念及此处,莲华即刻动身前往幽冥。
……
与此同时,昆仑之巅。水神正不慌不忙地端着一杯千年参茶,慢条斯理地呷着。
珠帘被人掀动发出阵清脆的响声,他?微微抬眼?,缓声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随着水神的问?话,帘后露出了浮游与相柳殷勤的笑脸。
浮游冲水神拱拱手?,尖着嗓子道:“主子放心,金乌那边早已打点?好?了,待会儿别说?是区区谛听?,便是娘娘她老人家……”
水神俩眼?一瞪,咳了两声,浮游赶忙作势扇了下自己的嘴,压低声音说?:“总之,让他?死了就活不了。”
水神点?点?头,露出抹阴狠的笑意,看着处无人的角落兀自道:“谛君也?别怪我?,不是我?不想给你生路。实乃你犯了大忌讳,当真是留不得了。”话毕,他?冲浮游、相柳招招手?唤他?们到身边道,“谛听?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现下还有一人恐生事?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明白!”相柳吐了吐鲜红的信子说?,“昆仑早已设下层层部?署,量那莲华尊者纵是再厉害,也?始终两拳难敌四手?不是?”
水神捋了捋胡须,笑容更放大了几分。
“下去吧。”他?说?。
……
热……
又热又疼……
谛听?想要睁眼?,却?接连试了几次也?没能睁开。一滴汗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下巴,滴答落在地上。带了盐分的汗液蛰在额角的伤口上,钻心肝。
谛听?微微动了下,耳边便传来了叮呤咣啷的声音,他?垂眼?一看,之前还没好?利索的琵琶骨又再次被穿上了更粗的锁链。
“呵。”谛听?叹笑了声。
若他?想走?,这区区铁链又能奈他?何?既是主动前来请罪,就是不带这锁链他?也?不会跑啊。
又一阵刺眼?的光狠狠晃了下谛听?的眼?睛,只见一只三足金乌“嗖——”地飞到了东方的天柱之上,与此同时,位于西方、南方、北方,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以及头顶和脚下的云层中皆已盘旋着一只金色的大鸟。
难怪这么热,这住在扶桑树上的哥儿几个平日里看着勾心斗角,真到了折磨人的时候倒是团结起来了。
谛听?的衣衫被剥落开来,露出光洁的胸膛。汗水随着金乌释放出的光线,从肌肤间不断渗出。便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都还在想平日里不该这么疏于锻炼的,搞得现在连腹肌都没有,真丢脸。
要知道天罚可不是时常能够见到的,许多刚飞升不久的天人甚至都还没见到过。如今看到这一幕,多少觉得有些新鲜。这些天人中既有素日与谛听?还算交好?的,自然也?就有早已看不惯他?或是垂涎已久却?迟迟未曾得到的。他?们聚在一起各怀心思?,各执其词,但到底也?没人敢上前替谛听?说?上一句话。
此时,华丽的幔下传出了创世神庄重威严的声音:“谛听?,你可知罪。”
谛听?舔了下唇边干裂的皮,哼了句:“知道。”
“教唆他?人违背天时天命,挑起人间纷争,当受烈焰炙烤之刑,你可伏法。”
谛听?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道仁充斥着欲望的双眼?,轻点?了下头:“伏法。”
随着垂幔下的人挥了下手?,十只三足金乌同时间发出了嘹亮的长啸。一时间昆仑之巅金光闪耀,绽放出了强大的光束。在场的天人纷纷闭上了眼?,唯恐双目被强光灼伤。那些金光转眼?便化为了利剑,朝着谛听?的胸膛直直地刺了过去……
“唔!”
锁链发出剧烈的声响,突然间一顿,只见被束缚的人长发哗地散了开来。他?的瞳孔放大,全?身的肌肉都跟着绷紧。
小花哥,你说?,来年的黄梅时节,家中的那棵梅子树还能结出那么多好?吃的果子么?
须弥山茅草屋下埋得那坛老酒,不知道味道纯不纯正?
卖兰花的王婶上次看病没给钱,若是她愿意挑朵最香的兰花送我?,那钱便不要了吧?
地藏若是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把我?骂到狗血喷头?
还是算了,小花哥,咱别让他?知道了吧……
视线在一点?点?变得模糊,谛听?渐渐涣散的眼?睛里最后出现的,是山花开遍的须弥山潭中,一朵随风摇曳着的金色莲花……
且说?莲华去往幽冥,将十八层地府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地藏他?老人家。从抓来的小鬼口中得知,他?早在几个月前便漂洋过海,四处云游去了。
莲华咬牙看向此时雷电交加的天空,心知如若再晚去一步昆仑,谛听?的危险就要更进一步。远处不断传来厮杀声,人间的战争再次开始。无数面无表情地魂魄陆续离开躯壳,朝着阴间走?去。阴差们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用那些沾了血的鞭子一个劲儿地往这些灵魂身上抽。
“奶奶的,再这样下去,咱们地府也?要被挤爆了!”一个阴差道。
“可不是,看来得尽快将一部?分鬼魂扔去鬼塚了。”另一个说?。
“鬼塚?那可是尸婆的地盘儿。这群短命鬼要是去了,也?就只有被吃一条路,可咋投胎啊?”
“投胎?还投个屁的胎!生于乱世,谁叫他?们自己倒霉呢!”
莲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将袖一挥,直奔昆仑。
……
当莲华看到被锁在天柱上,遍体鳞伤的谛听?后,向来宽容平和的他?第一次生起了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
十只金乌仍在用光剑灼烫着谛听?的身子,一副不把人烤化了绝不善罢甘休的兴奋模样。这样的刑法早已远远超出了天律所限定的程度,摆明就是要谛听?死。
莲华攥起的拳发出骨节“咯咯”得响动,他?冷着脸一步步走?向天柱,殊不知这样一副表情在一众天人看来是怎样的阴沉恐怖。
“莲华尊者,你……!”刑天想要上前阻拦,被莲华一瞪竟愣在了原地,后半句话生生被堵在喉咙里。
莲华迈上石阶,在看到谛听?唇角咬出的口子和他?翻出的血肉后,只觉得额角的筋突突狂跳,脑子“嗡——”地一声。
“谛听?……”莲华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谛听?的脸,替他?抹去嘴边的鲜血。
一旁的水神见状赶忙跟金乌使眼?色,十兄弟会意,尖啸着齐齐地朝莲华冲撞过来。
莲华眼?中划过不耐,随着一道金光闪过,落得一地残羽。只见刚刚还威风堂堂的三足金乌,此时皆已变成了秃毛鸡。
“莲华尊者,谛听?犯错在先甘受责罚!”创世女神一拍座椅,语气中透出了怒气,“你这是成心要与昆仑作对?么?!”
“责罚……呵。”莲华回?头逼视着垂幔后的女神,唇角勾起一丝暴虐,“你们到底是要罚,还是存心要杀?”
创世女神:“要杀要罚皆由我?昆仑定夺。”
“休想。”莲华的眼?神陡然一沉,禁锢在谛听?身上的锁链瞬间便碎成了粉末。谛听?的身体霎时瘫软,被莲华揽入怀中。
“你!”创世神像是没料到莲华居然真的敢独身与昆仑众神公然叫板,一时词穷。
莲华冷冷睥睨着杵在他?面前的天人,冷喝一声:“谁敢挡路,我?便杀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