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下午三四点的阳光照在身上软绵绵的,搞得江藐总想犯困。他赖在栖迟家的沙发里,抠开一瓶速溶咖啡灌了口,揉了揉眼继续翻看着地府寄来的关于玉龙游乐园的资料。
栖迟取了个抱枕递给江藐垫腰:“你总这样勾着背,小心脊柱侧弯。”
“弯就弯吧。”江藐垂着眼,头也不?抬地冲栖迟勾勾手,“我在看以前晔城的地图。当初玉龙游乐场还没建立起来的时候,那儿是片荒坟。”
“不?奇怪。”栖迟点了枚胥离香放进香炉里,“除了老城区,过去的晔城随处都能看到荒坟。”
胥离香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江藐四周,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晚的梦来。
“小花哥,你在晔城待了多久了?”
“很久。”栖迟沉声道,“但你要问我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
江藐点点头,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支烟:“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公园里那种扎着个塑料棚,收门票的畸形马戏团?”
“嗯,棚子外还会竖着一块鲜艳的展板吸引眼球,有花瓶姑娘、人头蛇身女之类的,不?过多数都是骗术罢了。”
“也不?全都是骗人的。”江藐抱过扔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放在窗台上,快速敲击了几下,示意栖迟来看。
“喏,像这个。的确有小孩子被拐后卖到了这样的马戏团里,被人截掉了双手双脚,伪装成畸形人。”
栖迟走到江藐身后,抬起一条胳膊撑着窗台,另只手放在触屏区向下滑。
“看,还有这个。”江藐弹了下烟灰道,“跟私人开设的黑医院做交易,把死婴泡在福尔马林里做展览。你说就这样的团体要是还刚好驻扎在了原本就是乱葬岗的地方,阴煞之气得有多大。”
“你怀疑那三个大学生的死,跟这种畸形马戏团有关?”
“田富华不是也说了么?,那些年轻人从公园回去后,一直说他们看到了花瓶女还有大头怪婴之类的。”
江藐说着,侧身要找烟灰缸,突然发现自己此时正被栖迟从身后圈着。适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脑上,现下才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姿势有多诡异。他甚至都可以嗅到栖迟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咳,让下,我把烟掐了先。”江藐清了下嗓子道?。
栖迟扬了下眉抬开手,脸上神色如常。江藐赶忙从禁锢中抽开身走到茶几前,将烟头按灭。他的耳根子在发烫,强作镇静地端起咖啡又喝了口。却不曾想,自己那一系列不?自然的小动作都尽数落在了栖迟的眼睛里。
“准备一下,太阳落山后我们就动身去玉龙游乐园吧。”栖迟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回了任务上,江藐的肩膀明显塌了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嗯,我回屋抓把糖。公园那么大,少不?了会用到小纸人的。”江藐双手插兜,正要出门时突然停住脚,好奇道?,“怎么,你也需要做准备?”
栖迟笑了下:“我做些金枪鱼饭团带着,怕你饿。”
江藐:“……”呵,当真是好准备!
离开栖迟家的时候,江藐又回头看了眼台案上的香炉。
他眯了下眼,像是在思索什么?……
……
初春的夜晚到底还是带着几分寒意的。大概是下头体恤江藐工作辛苦,总算把他刚到地府名?苑没多久时就申请的那辆摩托车批下来了。
江藐将头盔扣在脑袋上,长腿一迈跨上了车。又丢了个头盔给栖迟,冲他吹了个口哨潇洒道?:“小花哥,上车。”
江藐耍帅的样子在栖迟眼里被自动过滤成了可爱。他勾勾唇角,接过对方递来的头盔坐在了后头。
江藐一踹发动杆:“扶好我坐稳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栖迟眼底的笑意被藏在黑夜里,伸出手环住了江藐的腰,还朝里握了握。
“操,哥,可不敢!”江藐手上一颤,差点没把好方向,摩托车跟着抖了下。
他目视前方笑着问,“小花哥,你是不是第一次坐摩托车紧张啊?”
“嗯。”栖迟箍江藐的手又收了下,“紧张。”
……个屁。
两人渐渐离开了城区,又在公路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总算看到了玉龙游乐园的大门。
江藐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沿着一排铁丝网,跟着栖迟朝着售票处的位置走去。
四下一片漆黑死寂,江藐透过铁丝网朝园区内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许多散落在杂草间,巨大的动物模型。大概是这里荒废的时间太久了,那些模型多数已经缺胳膊少腿,褪了漆的头和身子泛着白,五官模糊不?清。
“这些像是过去用来做展览的东西。”江藐点了根烟夹在手中,从兜里掏出两枚小纸人朝天上一抛,吩咐道?,“去,侦查侦查地形先。”
小纸人冲江藐敬了个礼,一前一后地越过铁丝网,朝着园区的更深处飞去。
铁网的尽头便是游乐场的售票处。同样,原本写有公园名字的木牌已经腐朽了,用指甲轻轻一掐便能轻易地陷进木头里。
江藐按亮手机对准售票处外的导览图,边研究边叹道:“这园区可真不?小,咱们先朝哪儿走?”
“就那儿吧。”栖迟抬手指了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江藐看到的正是伫立于园区中心点的摩天轮。
“这就是传闻中出过事故,还死了不?少人的摩天轮?”
栖迟冲导览图扬扬下巴:“摩天轮右侧的这片林区,就是那三个死者被发现的地点。”
“话说,这儿的阴气浓度超标了啊。”江藐凝视着园区深处。
“当心些。”栖迟的眸子暗了下,“里头像是有个相当厉害的东西。”
……
栖迟与江藐并肩走在深夜废弃的游乐场中,江藐看着路两旁布满铁锈的游乐设施,和爬满了蜘蛛网与灰尘的冰淇淋车,咂舌道?:“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可真不?小,我个阴兵走在这儿都觉得脊椎骨发麻。”
“江藐。”栖迟停下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垃圾箱旁堆着的一套破旧兔八哥玩偶装,“这地方我们刚刚走过。”
江藐扬了下眉,腕上白光一现,银鞭像条蛇似的攀进了他手中。
“鬼打墙?”江藐饶有兴致地朝那套兔八哥玩偶装走去,用脚踢了下。兔八哥的头便滚了几滚,与江藐面面相觑。
“这模样还真是……少儿不宜呀。”
随着江藐的话,只见那只兔八哥并非如记忆中可爱鬼马的样子。它的眼里布满红血丝,眉毛向?上高耸着,带着分邪恶的笑。身体连接的手上也不?是胡萝卜,而?是一把镰刀。
此时,兔八哥的肚子里突然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它的肚皮便破开了,从里面陆续爬出了几只硕大的灰老鼠。那些老鼠像是并不?怕人,瞪着双红眼睛,直勾勾盯着江藐。
江藐失笑:“你瞅啥?”
灰老鼠一副“瞅你咋地”的挑衅表情,又跟江藐对视了几眼,便拖着光秃秃的细长尾巴溜进了草丛。
江藐回头冲栖迟耸了下肩:“这些老鼠的表情真恶心,就像在监视我们一样。”
“不?是像,就是在监视我们。”栖迟笑了下,突然目光一沉,手上迅速画符低喊了声,“破!”
只见眼前像是有一面幕布被人突然揭了去,摩天轮登时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刚刚那是结界?”江藐问。
“嗯。”栖迟淡淡道?,“阴兵面前还搞‘鬼打墙’这套,显然就是不把你我放在眼里。”
“哈!”江藐抓了抓头发,“我他妈现在很暴躁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摩天轮下方的旋转木马突然间动了下。
随着“倏——”地一声,木马四周的灯泡接连亮起。但较以往不?同的是,这些灯清一色都是幽蓝幽蓝的。
借着光,江藐看到,那些旋转木马竟然全部长着人的五官。
这是啥?
人头马plus
一声清脆的铃响打破了静寂。随着小孩子们快乐的歌谣声,人头木马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且速度越来越快……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妈妈的妈妈叫什么?——妈妈的妈妈叫外婆——”
渐渐地,每一个木马上都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乍看之下像是小孩子,但细看他们的身形又明显跟小孩儿有所区别,骨骼分明就是成年人的。他们的手里此时都还拎着把锋利的斧头,正旁若无人的聊着天。
“从哪儿宰起?”
“头吧!咔嚓一下多过瘾!”
“还是手脚比较好,最后就剩个身子,栽在盆景里!”
“脑子记得留给我,下酒正合适!”
“最近上火的厉害,吃眼珠子败火是真的假的?”
“你可真清淡!”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些提斧侏儒们的对话,江藐眼中划过一道?寒光。
他转头对栖迟咧咧嘴道:“小花哥,你作何心情?”
栖迟跟着低笑了下:“我也有点暴躁了。”
“那咱现在就揍他们?”
“嗯,照死了揍。”
……
作者有话要说:江sir,你“弯就弯吧。”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