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江藐的眼皮也开始犯沉。他侧目看了下栖迟,对方正闭着眼倚在座椅靠背上。头微微偏向靠窗的一边,从江藐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高挺的鼻子和抿起的嘴唇。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小花哥的睡颜,江藐将胳膊撑在小桌板上,就这么?托着下巴打量着对方,不仅不感到?烦,竟还?觉得挺提神儿。
栖迟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他的眼中并?无睡意,只是在与江藐对视的时候,显得又深沉了几分。
“看我?做什?么??”栖迟低声?。
江藐眨眨眼,叹了口气:“在想你要是个女的绝对是倾国倾城的那种。”
“一定得是女人,才可以么??”
“啊?”江藐没太搞明白?栖迟的意思。
栖迟沉默了许久,才淡淡笑了下:“没什?么?。”
江藐打了个哈欠,嚼着槟榔站起身:“我?去趟厕所。”
转身后的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方才被栖迟盯得脸上没来由的一个劲儿发烫,这种慌乱的感觉貌似是从当日在梧桐村被对方揽着喝水照顾后就开始变得相当频繁。江藐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心说一天?到?晚的老对着个大老爷们儿犯什?么?毛病!
深夜的车厢里只在过道?两旁开了两条灯带,因而光线十?分昏暗。厕所设在车厢连接的地方,对开着两间。
江藐上完厕所出来,正洗手时突然听见从隔壁厕所里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地呻|吟。
听声音,像是个老人。
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从座位上离开时,好像就没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位老大爷。江藐暗自?道?别是那老人家上厕所上到?一半突然身体?不舒服了吧。便轻轻叩了下厕所门,?了句:“大爷,您没事儿吧?”
厕所内的声音突然就停了。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老大爷抱着怀里拿黑布包着的东西,一脸防备地盯着江藐。
江藐尴尬地笑了下,指指厕所道?:“我?刚听您在里面好像不太舒服?怎么?样,没事儿吧?”
老大爷没有理会江藐,一低头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恰巧此时火车突然晃动了一下,老大爷重心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江藐见状,赶忙伸手去扶。结果一不小心把搭在老大爷手中东西上的黑布给扯了下来。
看到?黑布下东西后的江藐心里一紧。
那是张黑白?照片,上面的老太太挽着发髻,穿一身黑色布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藐。
“还?给我?!”老大爷一把抢下了江藐手中的黑布,仓惶地重新将其盖在了相片上。而后用?恶狠狠地目光瞪着江藐,阴沉道?:“别多管闲事。”
说完,他便颤巍巍地转身回到?座位那边去了。
江藐长?吁口气,这得亏是遇见了他。要是换别个大晚上的突然看到?张老太太的遗照,还?不得直接给吓得背过气去。
他嚼着槟榔看向车窗外,却只能看到?一片苍茫夜色。偶尔出现的零星几点灯火,也随着火车的行驶快速向后退去,消失不见。
江藐抬腕看了下表,心道?这趟车未免也晚点了太多吧。照理说再有个四小时,列车就应该到?达李大勇所说的那个隧道?了才对。他都已经跟当地的接洽人员约好了,让他们在那儿准时等?自?己来着。
念及此处,江藐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跟当地批通行证的同事同步下列车情况。
嘟、嘟、嘟——
电话里在传来一阵忙音后,就被切断了。江藐看着空格的信号,只觉得这很没理由啊。要知道?他拨的可是地府内线,至今除了游季所在的无间地狱容易信号不稳外,其他时候还?真从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此时,玻璃窗上突然反射出了一俱小小的身影。她蹲在江藐身后,正埋头玩着手里的玻璃弹珠。
“小丫头?”江藐一脸好奇地看向身后的小女孩。小女孩也不搭理他,仍是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弹珠。
江藐蹲下身,冲小女孩笑了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玩儿?走了,跟哥哥回座位去。”他说完,就要去拉小女孩的手。
没成想,小女孩一把挣开了江藐的手,突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紧接着,她的嘴突然就张成了个圆形,竟开始模仿着火车的汽笛不断发出“呜——呜——”声。
江藐的第一反应就是鬼附身,银鞭握在手里的时候却又顿住了。
不能够吧,若真是有东西附在了小女孩的身上,除非是本人自?愿献舍,不然他一定是能够察觉的才对。
“哥哥?”
正在江藐出神的时候,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角,显然又恢复了正常。歪着头看着江藐好奇?:“不是要回去的么??走呀?”
“啊、哦。”江藐简直都要怀疑是自?己脑子出?题了。他疑惑地拉着小姑娘的手往车厢走,却发现原本只有数十?米的车厢竟突然变得十?分的长?,怎么?也走不到?原先的位置去。
江藐停下了脚步。
这不对劲儿,拨不出去的内线电话,晚点了那么?久却迟迟没有听到?任何相关播报的广播,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孩儿以及这怎么?也走不完的车厢……一切都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所在的空间可能出现了?题。
“哥哥……”
江藐低头看向手里拉着的小人,突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姑娘,而是今天?中午在梦中看到?的那个总在学火车叫的古怪男孩儿。
江藐猛咬了下舌尖,在感受到?一丝甜腥气味后,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眉间,短促道?:“神、神聚天?灵,清明无忧……点灯!”
念罢,他使劲咽了口唾沫,重新睁开眼睛……
毫无变化,车厢根本就毫无变化!
眼前的小男孩还?在学着火车一个劲儿地鬼叫!
江藐当即骂了句操他妈的。此时此刻,他竟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突然,只听车厢尽头传来了一声低喝:
“破!”
江藐登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顷刻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猛地朝尽头吸了过去。就仿佛是身体?一下子被人抽出了水面,江藐大喘着惊醒过来。
“栖、栖迟!”
江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此时的他仍保持着撑小桌板的姿势坐在那里,但栖迟的神情明显变得很严肃。
对面的小姑娘此时正钻在妈妈的怀里睡着,过道?的老头仍抱着包黑布的东西,呆在原地。
窗外的灯火明显增多了些,时间如常,火车根本没有晚点!
“小花哥,刚刚……”
“嘘。”栖迟竖起食指示意江藐噤声,而后冷冷地看向车厢里的乘客们,低声道?,“所有人都在做梦。”
江藐顺着栖迟的目光朝其他人看去,果然大家的脸上都是一副痛苦的神情。可奇怪的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被恶梦吓醒。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这节车厢与过去那节出事车厢是叠加在一起的两个载体?。”栖迟顿了顿,沉声说,“此时他们的精神力很可能是去往了过去那节车厢的空间。若不想办?将他们带回来,到?时下车的可就真不知道?会是谁了……”
“果然不是鬼附身。”
“恩。”栖迟点了下头,“准确来说,应该算作精神控制。”
江藐再次抬腕看表,急切道?:“离到?达阴阳交汇的隧道?只剩下不到?四小时,再不把人叫醒,岂不就真错乱了。”他突然看向栖迟,“你刚刚把我?叫醒的时候使得那是什?么??子?能不能再用?一次!”
栖迟缓缓摇了下头:“你和他们不同,有灵识护体?,且方才只是陷到?了两个时空的夹层里,走得并?不远。他们就不同了。”
“我?靠,那可怎么?办。”
不是鬼附身也不是夺舍,精神控制根本就不在阴兵所擅长?的领域范围内。
江藐烦躁地捂着脸,死活想不出对策。
“将人的精神控制起来,而不触及魂魄和身体?,这样的做?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栖迟缓声开口道?。
“谁?”江藐抬头看向栖迟。
栖迟眼神一暗:“须臾鬼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