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的瞬间恍如隔世,光怪陆离的色块正在逐渐退去,仅剩下眼前冷冰冰的哑光金属。
她眨了眨眼睛,瞳孔终于聚焦在一处。
“醒了?”
一个懒散不耐的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涌进来,声音不大,但却无孔不入。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了一个干涩的“嗯”来。
耳朵敏感的收纳到机关开启的声音,她艰难的侧过头去,只见徒穷四壁的金属房间一侧墙壁上打开了一扇门。
一群穿着狱警服装的人鱼贯而入。他们一个个虎着脸,一言不发的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去拔固定在她身上的线。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压抑的环境以外只剩下冷冰冰的接驳器正在运转着。
身上被牵动,她这才意识到她正在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感应线和营养液管,在精神沉浸到游戏中时就是这些在维持她的身体机能,在理想状态下只要仪器还在运行她就永远不会有生理需求。
但那只是理想状态。
现实是这些仪器只会在她游戏中进食的同时才会将营养液输入进身体。
如果游戏中长时间无法进食,现实中的身体也会因饥饿导致死亡,游戏中的精神体也会随之消散。
束缚离她而去,她尝试着从恒温床上爬起来,许久未曾感受到身体支配权的感觉让她扑倒在众人脚边。
一群人冷漠的俯视着她的狼狈无比,甚至有人不着痕迹的倒退了两步,生怕被玷污了自己的鞋子。
“宣缦,二十四岁,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拘役三个月。现于新星历1335年7月15日刑满释放。”
“你出狱了。”
“……”
“给,入狱前手脚的光脑,拿好啊。”负责代管物品的狱警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性,他将光脑放置在收缴物品窗口,看了看宣缦的入狱判决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下次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因故意伤害判处三个月,想来也就是一时冲动。
宣缦好脾气的笑了笑,接过光脑来没说话。
“哦,对了。还有你的出狱证明,一会儿监狱管理中心会将它发送到你的光脑上。你的账户在你服刑期间被冻结了,你可以凭借出狱证明去市政管理大厅办理解封手续。”
“谢谢您。”
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现实世界的阳光,宣缦忍不住眯了眼睛,踏出监狱的第一步她本以为她要孤零零的离开这里,没想到竟然在门口有人已经等候多时。
“淮盛?”
年轻的男人看上去和宣缦差不多大,他开心又显得有些局促,“那个……欢迎回来,宣缦。”
“你怎么来了?”
他挠了挠头,红着脸极小声的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嘛……”
他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宣缦,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刚刚的话。
“谢谢你来接我。”
“不、不客气,我应该的。”
飞行器在淮盛的操纵下朝着市政管理大厅飞去,今天是工作日,路上天上各式各样的飞行器造成了城市拥堵,空警不得不板着一张脸人工指挥交通。
宣缦看着时隔三个月的繁华城市宛如隔世一般。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淮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出了这种事情,学校肯定是不行了。”宣缦无奈苦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件事儿不怪你,你别在意。”淮盛笨嘴笨舌的安慰道,他眼中充满了难过、无力和厌恶,“你没有错。”
错在于我们没有根基,只能任由对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别这样,谢谢你,这些我都懂。”宣缦只得抿唇笑。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之中,好一会儿淮盛才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我也从学校辞职了。”
“诶?”
“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两个一起创业?”
“……好啊,我考虑考虑。”
道路慢慢通顺了,前面长长的飞行器队伍正在缓慢前行。宣缦的光脑被冻结,只好暂借了淮盛的光脑。
却意外的发现了对方光脑上不光收藏过她之前的直播点,还曾经是她打赏榜上数一数二的大金主。
“怎、怎么了吗?”察觉到宣缦异样的目光,淮盛紧张到结巴。
“……没什么。”心慌慌的宣缦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她觉得脸上温度正在上升。
她赶紧搜索了白菟菟的直播点,选择了进入。战斗正处于胶着状态,她看着画面上对立而战的的几个人,顿时被摄去了全部心神。
害羞羞的淮盛:她发现了吗?她发现了吧!?她……突然坐直了什么意思啊?
怎么看不像是发现他喜欢她的亚子啊!QAQ
*
粗长的蛇尾直直的落在白菟菟的身侧,距离她的肩膀只有不到几公分的距离。
碎石翻飞,激起千层浪。
溅起的尘土忍不住让白菟菟眯了眼睛,好在面前伯伦高达两米二的大个子为她遮去了迸溅的碎石。
伯伦的形象在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比之之前的类人形态,现在的模样更为粗犷,身上肌肉虬结是原来的二倍,坚硬的鳞片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他的牙和白菟菟综合形态时候展现的牙齿类似,但又有些许不同。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种浑厚的混杂着呼噜噜声响,似是在警告入侵自己地盘的敌人。
白菟菟被他护在身后,只能看到他粗壮的尾巴垂向地面。
她俯下身子。入手一片冰凉,有些湿润,鳞片锋利如匕首,顺着方向抚摸倒也不会伤到她。
伯伦身体一僵,只得回过头来板着脸教训捣乱的白菟菟,“听话,后退。”
她这才看到伯伦鼻吻突出且长的正脸,一双竖瞳盯着白菟菟,说话间一口尖锐的獠牙从长长的嘴巴边暴露出来。
[原来伯伦的原始形态是鳄鱼吗!]
[这下有的看了,肯定非常刺激。]
目标攻击被格挡,苏荆默默的收回尾巴,恶狠狠的盯着碍事的伯伦,“伯伦,你要与我为敌吗?”
“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是我来找你打架。”伯伦沉声说道。
“看在之前的旧交情上我可以不杀你,把你后面的女孩交给我。”
“恐怕不行。”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最后还是伯伦突然笑了起来,他咧开自己可怖的大嘴,“还记得十年前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苏荆陷入沉默,“你提这个干嘛?”
“十年前。”他顿了顿,“是我救得你。”
“闭嘴!”他突然暴怒。
“当时你曾经说什么来着?”
“……”
十年前的苏荆还只是一个愤世且鲁莽的少年,还没有现在的冷血偏执。他从小就摸爬滚打在各种黑恶势力之间,难免会有危险。
伯伦当时也不过一时同情心发作,从一艘星盗船舰上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苏荆。但可惜他的同情心并不多,救下之后便再没照顾过他。
苏荆是靠自己活下来的,但也的的确确欠伯伦一条命。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似乎打死也不想回忆起这段羞辱史。
“现在请你兑现承诺吧。”伯伦哈哈一笑,“生死局。以后你我两清如何?”
苏荆有些诧异伯伦的提议。
他早已不是当年弱小的苏荆,伯伦救他一命不光是免死金牌,他甚至可以利用这救命之恩要求他为他做任何事。
现在只用做生死局?
这明明是找死的节奏。
“如果我被淘汰了,我希望你不要为难白菟菟。”
“……好。”
杀不杀白菟菟左右和他关系不大,既然伯伦想要浪费这次机会,那么苏荆没有理由不答应。
鳞片逐渐铺满全身,苏荆原始形态大约有二三十米长,一双竖瞳寒光四射,他张开嘴,蛇信从中招摇。
伯伦却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是回头淡淡的嘱咐白菟菟远处观战,“一旦我失败了,你就立刻转身逃跑听到没?苏荆不一定说话算话,不要让他追上。”
“……为什么?”白菟菟歪着头,他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可能是投缘?”伯伦无奈的笑,他伸出利爪想要摸摸她柔软的发顶,无奈爪尖过于锋利,只得垂下手臂。
投缘又是什么?
她不明白。
白菟菟怔怔的看着对方的背影,眼中的茫然中似乎有其他的情感同时在涌动,一开始是微弱的,到后来越来越明显,最后只形成了一个想法。
不想他死。
弹幕中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伯伦和苏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飞砂走石,砖块乱飞,两个庞大的身影在废墟中互相伤害。
就像伯伦所说的一样,这是一场生死局。无论是伯伦还是苏荆,都拼尽了全力。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伯伦慢慢败下阵来。
“轰!”他被击倒在地,血从鳞片中渗出来,染红了地上的砂石,他咳了两声,艰难的爬了起来。
苏荆也没比他好多少,身躯上被伯伦锋利的爪子划出道道血痕,鳞片纷纷掉落。他喘息了一口气,看着地上艰难挣扎的伯伦,“你输了。”
“认赌服输。”伯伦笑了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老了。”
苏荆冷嘲一声,巨大的蛇尾已经高高抬起,“你的确是老糊涂了。竟然用……来换这种白费力气的事情。”
“给你个痛快,滚吧。”
原始形态正从伯伦的身上退去,远处的白菟菟重新看到了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他朝她张着嘴——
“跑。”
鲜血喷射。
“——啪。”
蛇尾尖掉落在地,孤零零的在碎石中滚了两圈,停在伯伦面前。
白色短发女孩俯下身与他平视,认真的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你还不能死。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
她声音清甜,垂下的右手却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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