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转过脸看向她,并无意外,也?没有?拿药,他被囚禁在白云山庄的时候,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没能听到萧白舒和穆子杏的交涉。
可是取血的用?法,桌上的药品,他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这都是什么手法。
出?自百毒圣手的洗髓移骨散,药门的方子,包括给自己下药的东西,他想到了陈毅,是母亲的儿子,多?少懂一些,在取血时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穆子杏。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穆子杏。
“我娘亲大概是不想听到你这样叫我。”楚欲淡淡道。
穆子杏在他清醒时狠狠磕了个头,抬起脸竟然红了鼻尖:“您是药门宗师的儿子,是我师父的后人,我唤您一声少主,是应当的。”
楚欲却不看她,难得计较起来:“所以恩将?仇报?”
“不是。”
穆子杏没让自己在楚欲面前落泪,只像是面对着师父一般,挺直了后背跪着,咽下喉咙里热乎乎的情绪,冷静道:“我不知道盗中仙就是少主,我被关押起来,直到白云庄主打破了墙体,将?我救出?来,我才看到是少主。所有?的药和手段都是出?自我的手里,陈毅他······他抓了我的恩人,就是客栈里那回,少主所见的那人,陈毅用?他的性命威胁我,我不知情的!请少主信我。”
张洲这才大概明白过来,楚欲居然是药门百毒圣手的儿子,还被自己门派的人下药伤成这样。
场面一时无人开口,他左右站着也?不是,自觉后退了几步到外间坐着,一瘸一拐地去烧伤开水。
萧白舒把药碗端起来递过去,楚欲沉默了会?儿,还是伸手接过来。
萧白舒却躲开了他的手,自己端着喂到他嘴边,楚欲叹了口气就着手饮下,顺便也?看到了萧白舒已经不成样子的手指。
“娘亲现在还未醒过来,你替陈毅做了这些有?违药门宗旨的事情,等娘亲醒过来,自己去她面前赎罪吧。”楚欲伸手捏了一下萧白舒脱落半块指甲的指尖,之前骨节分明的葱白长指就跟换了人一样。
“师父还活着!?”穆子杏眼?神亮起来,难以置信。
“嗯。”楚欲不愿对她多?提。
“先疗伤。”有?他人进来在场,萧白舒也?避开了先前二人的话。
“你还在为他炼山魁吗?”楚欲在穆子杏起身后突然问。
萧白舒也?目光一怔。
山魁在他的心?里,都是邪物,神剑宫一事更?让他对这种东西有?所忌惮,毕竟那次,楚欲还因为他受了伤。
而神剑宫的顾涵影的所有?的失常行为,全是围绕着他展开的。背后的操控人会?是穆子杏?
“是。”穆子杏很快帮他肯定下来。
接着一句话将?他先前的疑惑全部扫除干净。
“我炼制不出?高层山魁,药门成立之初,本意也?是与?这些邪术划清界限,一个炼制,一个想方设法去抗衡,所以也?算略知皮毛,但毕竟不是同路而出?,最终也?只能靠蛊虫去控制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她既已坦白,便也?对楚欲知无不言,更?尚且不知神剑宫一事也?牵扯了楚欲。
“神剑宫的大小姐顾涵影,曾经上白云山庄提亲。”
萧白舒面无表情,沉沉地问:“她后来异于常人,还留下一枚手镯给我,是你做的吗?”
在手镯和山魁上下蛊,穆子杏还记得清楚:“是。不过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后来我又被陈毅抓回白云山庄,才知道那具山魁已经废了。”
“陈毅让你做的?”萧白舒似乎是不死心?地追问。
穆子杏察觉出?语气不对,先是侧过脸看了看萧白舒,又看了眼?楚欲,才点点头:“我只听命于他一个人,形势所迫,并非我的本意。是那蛊虫后来做了什么吗?”
楚欲跟萧白舒对视一眼?,只见萧白舒脸色苍白地摇头:“给他疗伤吧。”
·
明月高悬。
张洲在外守夜,萧白舒看着楚欲喝了药,又仔细检查过一遍伤口的包扎,直到药效发作楚欲阖眸睡过去,才推开门出?来。
“庄主。”张洲直接站起来,在白云山庄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萧白舒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你去休息吧,我来。”
张洲连忙后退了一步:“这使不得,您也?去歇着吧,今天赶了一天的路。”
萧白舒索性跟他一同,在院子里的木头小桌旁坐下来,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坐的也?是树木直接砍下来的木墩。
他看了看四周:“这屋子是你们自己修的?”
“哎,是。”
张洲知道他跟楚欲这段时间定是发生了不少的事,光凭白天听来的那一嘴,也?不好多?问,但还是能看出?来萧白舒心?情十分低沉。
只能捡些话来说:“多?半是元临和穆姑娘先拾掇的,我的腿能好些了,才也?帮着加固了这个院子,修了修房子,不过也?就两?间了,元临现在出?门赶集,要添置些东西回来,你与?楚公子挤一挤,穆姑娘同她那个男人住一间。”
萧白舒听完,过了一会?儿才接话:“这地方安全吗?穆子杏是何时暴露的行踪?”
“安全,这地方还是楚欲······”张洲说完才改口道,“是楚公子安排穆姑娘来藏身避险的,听穆姑娘说,那晚还给了她五千两?,让她安身。我看你们这番应该也?是在逃命了,穆姑娘是有?一日外出?去采药,之后就没了消息,今日晨曦看她骑着马一身土地回来,刚进院子就急急忙忙地去配药煎药。”
萧白舒简单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可以理?解穆子杏不知情,尽管如此,也?很难再对一个重伤过楚欲的人有?什么怜悯的心?思。
以往,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后来被兄长以彼之道残忍了结,多?少还会?有?点可怜那些不成人样的姿态,可怜他们的父母妻儿。
现在亲眼?看见楚欲被害成这副模样,再起不了什么恻隐之心?,念在穆子杏和楚欲的关系,还是个同样被囚的弱女子,他才能勉强不视为眼?中钉。
到这儿,兄长一事,应该叫陈毅了。
他也?已经想不明白,作为白云山庄的义?子,坐过白云山庄的交椅,也?当上了武林盟主,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需要他对自己下手。
父亲一向待他同自己一样,甚至还穿了静水决和盟主之位,不惜拿白云山庄的庄主之位给陈毅当作跳板,垫脚石。
萧白舒识大体,明礼仪。
他即使心?有?不甘,也?只是不甘心?自己不能练武,而不是失去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他自认对陈毅从来没有?半点不敬之心?。
他们年少时,还一同彼此陪伴过,一同长大。
陈毅作为兄长对他关怀备至,处处护着。
就这样一个兄长,一时之间变成试图对他下蛊的幕后黑手。
“庄主?”张洲见他出?神,不敢太过打扰,只低低唤了一声。
萧白舒似乎没听见,但面色愈发苍白,鬓角还有?汗水渗出?,发丝无风自动,微微透出?气流,紧接着手臂抽搐了一下。
张洲这才猛然惊觉,立刻提起内力往萧白舒后背渡了一掌。
“嘶······”
未曾想萧白舒体内不止有?真气絮乱冲撞,还有?股不小的内力犹如深渊,在吸收他的掌力,张洲倒吸口凉气。
原本惊讶于萧白舒如何会?有?武功,还有?真气反乱的现象,才伸手想助他调息,若是没有?武功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顶多?暖暖身子,现下更?是被他奇怪的内力所震撼。
这种吞噬他人真气的内力,不能说是邪魔歪道,但肯定是不便透露出?来的,如有?泄露,就连过招时都会?被人尽量避开。
萧庄主会?武功已经令人震惊,体子里还有?这等罕见的内力更?让人匪夷所思。
“要我帮忙吗?”不大不小的嗓音传过来。
张洲寻声看过去,是送萧白舒和楚欲回来的那人,一身劲瘦的黑衣让他几乎隐匿在夜里。
段轻绝坐在房顶上,底下屋子里的穆子杏似乎也?被惊醒了,穿着还未换下来的旧衣裳开门。
这深夜里,竟然也?还端着空药碗出?来,只看了院子里二人一眼?,就急步走过来把还剩了一小半汤药的碗放在桌上,转过头冲着段轻绝道:“侠士,如果能出?力,穆子杏感激不尽。”
段轻绝没应她,只是看着她眨了眨眼?,好像在仔细端详,目色里也?是凉意。
“不要你的。”他一步跃下屋顶,站在萧白舒面前,脑袋却往楚欲的屋子里偏了偏:“萧白舒,这是还他的。”
说完他一手直接挑开张洲的手臂,力道终于被迫断开,张洲险些没坐稳摔下去。
段轻绝稳住萧白舒体内那股奇怪的内力,穆子杏才顺利引导他经脉里的真气逐渐疏通。
“这,原来如此。”穆子杏面色有?些复杂,说话也?谨慎起来。
“萧鹤的功夫。”段轻绝想了想,不太确认,可也?无别的可能。
曾经的武林盟主会?这等诡异的武功?
“······静水决?”他问道。
穆子杏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出?言,倒是萧白舒睁开紧闭的双目,看向段轻绝,应了一声:“嗯。”
“那不怪你突然真气冲撞,一下子获得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内力,自然会?在身体里打架了。”段轻绝对他倒是和善,也?愿意多?说几句。
“他是刚解开的筋脉,这是萧庄主年幼时练过的内力,一直沉积在体内未曾用?过,大约是,不算完整的静水决。”穆子杏见萧白舒对段轻绝并无隐瞒的意思,才嘱咐道:“这功夫单看内力就是煞气极重的,若是还未学会?如何控制,萧庄主尽量少用?,一旦无人帮你疏通,倒时候走火入魔,或是自己再冲断了筋脉,那就算我师父在这里,也?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