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山中狩猎

清晨的露珠挂在碧绿的树叶儿上,被阳光照射地熠熠生辉,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气温越来越热,这些亮晶晶的珍珠一刻钟内便无影无踪了。

隐于树间的云猎猎搓了搓被朝露浸润的粗布衫,期盼太阳也能快些把衣服晒干。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周身的树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双眼半阖,眉目舒展,仿佛身处平地而非挂于树干上。

耐心,是她从不缺少的东西。

天上的太阳懒懒地又移了移,大概辰时了。林中终于穿来了一丝细微的响动,窸窸窣窣。

云猎猎双耳微动,紧跟着双目也睁开来,从响声传来的地方细细搜寻,只见两只灰黑色的野兔警惕的啃食着野草,啃一会儿就会竖起长耳,以防有什么风吹草动。

云猎猎悄悄取下挂在树叉上的一把小型弯弓,又在腰间的箭袋里抽出两支短竹羽箭,慢慢地搭在弓上,拉弓射箭,羽箭破空而出,发出咻咻之声。

野兔猛然察觉危险,但还没等后腿起势,便双双殒命。一头扎在草地上。短箭直接插入心脏,没有给它们留下疼痛的时间。

云猎猎呼出一口气,从树上跳下来,由于肢体僵硬太久,落地还打了个趔趄。她拍拍发麻的腿脚,走到野兔旁边,随手揪下两把长草拧绳子,动作利落又熟练。

然后把那两支短箭抽出来,胡乱在草地上蹭干血迹就插回箭袋。再用绳子将两只野兔的后腿捆一起,挂在弓上便往林子深处走去。

云猎猎心情不错,两只野兔一只可以给晚上加餐,另一只便拿去卖了,换些钱米回去。

她面色红润,皮肤是淡淡的蜂蜜色,眉眼弯弯,细细看脸颊还带有婴儿肥,虽然她已是二八年华了。发辫束于头顶,身上虽是麻布粗衫,但腰间紧紧系了一根白兔毛缝的腰带,脚下也着了一双轻便的兽皮短靴,远远一看,就知道是猎户人家的女儿。

云猎猎看着弓下挑的兔儿,步履轻巧地避开树根和石块往前走。今日运气尚佳,天色也尚早,再往里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好东西。

这座山叫瓜儿帽,因为山势平缓,四周浑圆,长得像个帽子,就得了这么个名字。瓜儿帽山虽然没有陡峭地地形,但因林中瘴气甚浓,因此猎人们不会轻易上山打猎。

云猎猎自幼长于山林,这点程度的瘴气自然不在话下。行至半晌,她目光落在树荫下的几处蹄印上,双瓣圆弧形,双眸一亮,狍子!

云猎猎四处打量了一下,她记得附近有个山坳,她寻了个缝隙爬了上去,借助层层叠叠的枝叶儿遮住身影。此处甚好,头上有片石岩遮住了正午的烈日,初夏的日头还是有些晒人的。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四周还是静悄悄地毫无动静。云猎猎掏出早上她娘准备的饼子,借助水囊里的凉水两三口咽下去,便靠在一旁小憩。

猎人并不是时时刻刻在追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等待缘分,抓住运气。

直到酉时初也没听见傻狍子的动静,显然,今天的运气就是两只兔儿。云猎猎打了个哈欠,收拾东西准备归家了。

正当她准备跳下山坳时,忽然听见了女子的呼喊声,隐隐约约的“救命啊!”,她心中一凛,待她细听却又没有了,莫非是她听岔了?

可此时她孤身一人,若是贸然前去查探也不太明智,还是明天进城去问问情况吧。

瓜儿帽是座不算贫瘠的山,但猎物也不算多,云猎猎也时常空手而归,今日已经算是不错了,她是个知足常乐型的小猎人。

云猎猎提着野兔在山林间穿梭,身影不时停下,采摘些能卖钱的野当归野胡柴,赶在了日落前下山。

瓜儿帽离她家所在的大桥村虽然有些距离,好在云猎猎会些轻巧功夫,所以很快赶了回去。刚一进村口,就瞧见一个熟人从他家里出来。

云猎猎停下脚步,“李二哥哪里去”

李二转身一看是她,便笑了起来。

“今日掌柜的放了我半日假,我回来看看爹娘,这不趁城门还没落锁,赶紧赶回店里去。”

“那便巧了,早上刚打的野兔,劳你帮我带给李叔。”

李二的伯父在城里开了家客栈,云猎猎打的猎物多数是卖给了他。

“行,那照老规矩,月结给你。”

李二从她手中接过野兔,颔首便走了。

云猎猎本来想提回去一只做晚饭,但想了想这李二平日总会在家里住两日务务农,今日却急匆匆地要走,怕是客栈生意不错,店里离不了他。既然如此,便都卖了,家里还有昨日打的野鸡,也不知老娘舍不舍得给她吃。

小桌旁,云猎猎一口便喝光了碗里的稀粥,连个饱嗝儿都没打。果然老娘让她赶紧别惦记那只鸡了,得了空还是拿去卖了换些盐。

云猎猎撅噘嘴,如果爹爹还在,一定会用甜言蜜语哄着娘把那只鸡给炖了。只是……

她的目光越过喋喋不休的娘亲,望向墙上挂着的一把黑雕弯弓,黑漆漆油光光的像新的一般。那是爹爹的弓,娘亲每日沾着猎物的油脂擦拭,从来不让它落灰,那是爹爹的弓。

看女儿又神游天外,梅氏气得拍了拍桌子。

“你听到了没有呀?”

云猎猎回过神来,“啊?什么,哦哦。”

梅氏看她这个模样便知她啥也没听进去,吸一口气忍了忍,竭力不让自己生气,然后面带一丝微笑地把刚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猎猎,你也不小了,娘最近在琢磨你的亲事,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当然,不等云猎猎开口,梅氏便接着道。

“我看村口的李二就很不错,人勤快,但今天邻家的汪福她娘也跟我透了气儿,说她儿也不小了,还有溪边的蔡家老三也挺合适的,人也老实,你看你……”

云猎猎一听这个就头大,自从爹爹的孝期一过,她娘没有一天不在琢磨该这么把她嫁出去,今日又来了,云猎猎赶紧陪笑打岔。

“娘我去看看水开了没啊,天儿热,瞧给我累出一身汗啊,我得去洗洗,哎呀,真热真热。”

话一落人就没影儿了,梅氏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臭丫头,一说正事儿就嬉皮笑脸,也不知道随了谁。”

又片刻怔仲,看向墙上的弯弓,烛火摇曳,终是无言。

翌日卯时。

初阳的日光透过窗纸投到云猎猎的脸上,离得近了便可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略带英气的眉眼让她的面貌显得十分生动,只有微微嘟起的双唇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

院子里的公鸡叫了第一声,云猎猎就醒了,脑袋蹭了蹭散着菊花香气的小枕头,躺了几息便起身了。今天要进城里把野鸡卖了,再找李伯把账结了,然后还得买点儿盐米。

对了,还要打探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土匪流窜,昨日那声呼救让她心中不安。

云猎猎的嘴顿时回忆起了昨晚那碗寡淡的稀粥。她从厨房里摸了个馒头,把笼子里关的野鸡提出来绑好,塞进院角儿的竹篓里,鸡还是活的,劲儿还挺大。

出门路过一家门户,云猎猎想了想,还是喊了好友方芳一起进城。前几天路过瞧见她正在清点缝的荷包帕子,估计也是要进城买了,不如叫上一起。

方芳果然不一会儿就提了个小包袱出来了,两人结伴一起往城门走。

“重不重,要不你放我竹篓里,我帮你背着。”云猎猎拉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东西说。

“不用,我能提,我娘和姐姐做了一个多月,本来前几日就想去卖了,但我娘听王婶子说隔壁小桥村又丢了一个姑娘,所以这几日不敢进城。”

方芳还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四周,同时紧了紧手里的包袱。

云猎猎握住她的手,安抚到:“没事儿,小桥村离我们这儿隔着一条河,我们去城里也不经过小桥村,咱们快去快回。”

方芳感激地看着她,“要不是你喊我同去,我娘说什么都不准我去的,她知道你有拳脚。”

“小桥村那个姑娘是怎么丢的啊?有何人看见了?”云猎猎细问。

方芳面露惊恐,摇摇头,“只听说前几天进城后就一直没回来。”

云猎猎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岭,如果在路上丢的话,只有可能在那里。

两人加快步伐,赶在辰时进了城。

这座城叫汝城,并不大,平时也不怎么热闹。但今日街头人却多了起来,云猎猎拉着方芳沿着墙走,一边打量那些陌生的脸庞。

有的身披铁甲,有的脚着硬靴,大多腰侧还挂着一把玄刀,成三结对地在城内四处游荡,但并未惹是生非。

汝城怎么突然多了这些兵士,怪不得李伯的客栈生意热闹了许多。好在他们也不扰民,反而使城中的一些地痞流氓闻风逃窜,一时间还有些清净。

云猎猎带着方芳穿入了小巷,来到了一个宅子的后门,便站在一旁打量四周。

方芳提着棉裙敲了敲门,门里面穿来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还没到要饭的时候别上门!”

方芳有些局促,但还是喊道:“王管家,我是方家的,来给贵府送帕子。”

待听见几句呜呜囔囔,窸窸窣窣之后后门开了。门后露出个圆脸的中年男子,看见门口的方芳才笑了起来,露出嘴里的两颗金牙。

“原来是方小姐啊,怎的这次劳你来送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