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应宁出院的前一晚,小楼和程延一起来看她。

那天和阿言在病房外争吵后,小楼其实也挺后悔的,他是那种比较容易上火的人,火来的快但去的也快,冷静下来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挺冲动。

本来前几天就想来看妞妞,但是知道阿言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他开口和好,于是就拖到了现在。

正好程延也打算来看她,小楼就顺道跟他一起。

买了鲜花和水果。

他还给应宁买了点零食,有旺仔牛仔、咪咪虾条和大白兔奶糖什么的。

程延嘲他是在哄小孩儿。

小楼说他不懂,“女孩儿本来就得当小孩儿哄。”

“是是是,你懂。”不知怎的,程延瞬间想到了唐优那个孩子,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两个人到了住院部楼下,等电梯。

这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人,戴着魔镜,怀里抱着一大束满天星,单手揣兜,并排和他俩站在一起。

这三站在一块,同时面对电梯门,气质、形象、风度,都挺惹眼。

程延看着电梯倒映出的影子,吃惊地哟了声,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谈少爷,您这是来探望谁啊?”

谈叙痞笑着,没有回应他,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他率先步入电梯。

小楼紧随其后进入,程延提着水果也跟了进去,无意间瞥了小楼一眼,那表情是阴云密布的。

三个就这么同时来到病房门口。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谢陆言叫谭叔送来了海鲜粥。

其实应宁没什么大事儿,输几天液就好的差不多了,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只不过这几天警察总来找她做笔录,想着住院大概方便点,要是回家就更麻烦了,于是她就多住了几天。

至于吃饭洗漱什么的,一点妨碍都没有。

但是谢陆言这几天就特想表现自己,什么都不让应宁动手,喝粥要他喂,遛弯要他扶着,洗手要他给打泡沫,就连去厕所也得他跟着冲马桶水。

应宁:“你真的够了……”

谢陆言说不管,“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也该我照顾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宝宝。”

于是,就拿现在来说,应宁上午刚和警察结束完谈话,这会儿饿的要死,谭叔的海鲜粥一到,她几乎两眼放光,本来自己跑去卫生间洗把手回来就能吃饭的事儿,谢陆言偏不让,他非得让她好好躺在床上,然后他去打水来,亲自给她擦手擦脸,再亲自喂她喝粥。

应宁盘腿坐在小桌板身后泪汪汪,“那你快点好不好!”

“别急,医院细菌多,手要洗干净才好。”

谢陆言端着盆子给她擦了三遍,最后一遍的时候,门开了。

小楼他们三个同时走了进来。

应宁啊了一声,第一瞬间想的是,完了完了,她又不能吃饭了。

程延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嗨,美女”

应宁嘴角抽了抽。

谢陆言一看到谈叙,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来干什么?

做出一副要赶客的架势,放下毛巾,站起身来,准备轰人。

这时候小楼上前,主动喊他一句,“阿言”

谢陆言看向他。

“对不起,那天我激动了点。”小楼递给他一只烟,向楼道外扫了眼,“出去聊聊?”

谢陆言又回头看向应宁。

应宁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去吧去吧,俩人不要再吵架了哈。”

小楼也笑了下,他揉了把头皮,把手里提着的零食给应宁放在床头,然后和谢陆言去了楼道。

房间里,只剩了应宁和谈叙两人。

程延也跟着小楼一块出去了。

谈叙摘掉墨镜,轻松地走到应宁的床头,用脚轻轻一勾,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目光扫过桌子上摆放的海鲜粥,切好的苹果,以及一侧的陪护床。

他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逃不掉。”

应宁轻轻摇头,“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谈叙哈哈一笑,冷不丁又换了个话题,“我妹这两天可天天在家哭呢。”

应宁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订不成婚。李家想借阿言大伯的手来控制谢家,我们家难道不是吗?阿言怎么可能为了摆脱一个虎穴而跳入另一个狼口呢?”

他顿了顿,又说,“谢家资本雄厚,谁不想背后有它撑腰?有了谢家,仕途势必一路顺畅,我父亲当然也想,但他也知道,即使阿言成了他的亲女婿,也要确保亲女婿在他的掌控之下。”

应宁其实对这些家族间的权力斗争了解甚少。她只知道谢陆言每天都非常忙碌和疲惫,为了保护谢家不受李家的侵蚀,他努力上位夺权,没想到这背后的复杂远超她的想象。

“其实他能谈下DT这个项目真的很厉害。他的专业素养、实力,以及他花了半年时间从全国各地挖掘组建的精英团队,都让人惊叹。收购期间,他带领团队无数次往返美国参加会议,经历各种应酬,甚至在酒局喝到吐血……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他也不想让你知道,但他真的很拼。说句实话,我很佩服他,我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拼命。”

谈叙拿起袋子里的一袋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含进嘴里,叹道:“可惜了,最后卡在国内审核这一步,其实我本以为他有能力慢慢解决,但没想到……”

他抬头看了应宁一眼,笑了,“他太想快点和你在一起了,以至于病急乱投医,去求了他外公。”

“有时候人在头脑发昏的时候总想找捷径,其实我也猜不透那会儿他是怎么想的。我猜测,他可能是想赶在正式订婚前通过他外公的关系提前完成收购,你这边就暂时糊弄过去。其实这是男人普遍存在的侥幸心理,我也就不多说了。”

应宁听后,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她双手撑在小桌板上,微微发愣,似乎对刚刚那番话很有触动。

谈叙哎呦一声,忙着解释,“你瞧瞧,我今儿来的目的可不是惹你难过的,刚才是我多嘴。其实我也不是在为阿言说好话,我这人向来喜欢实话实说。”

他是真挺佩服阿言的,尤其听说阿言为了妞妞和他妈断绝了关系,甚至放弃了集团的继承权,真挺令他震撼的。

试问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里,有几个能为了爱情做到这地步?

反正他做不到,别说他了,他都敢打包票,就算这会儿妞妞突然同意和小楼或者坤子在一起,他们俩也未必会轻易放弃闻家和孟家。

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风凉话谁不会说?但要真正轮到自己面临这样的抉择,才知道这里面的艰难和不易。

人都是血肉之躯,谁也不是没感情的动物,何况阿言情况还特殊,他可以说是被他妈一手带大的,有爸等于没爸,七岁之后他妈更是为了他的病操碎了心,他妈全身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对他的爱甚至超乎生命,哪怕火海之中也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那毕竟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妈妈,他割舍的,也绝不是荣华富贵那么简单。

所以他经历了痛苦挣扎,也尝试过权衡双方的努力,那段时间,他就像在拿刀子慢慢割自己的肉。

但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也是谈叙说佩服他的原因。

虽说经历了一番刻骨铭心,但好在还来得及,一切都不晚。

“行了。”看应宁被他的话搅和的耸拉着脸,谈叙便想转移一下话题,毕竟人小两口刚刚苦尽甘来,现在正是享受甜蜜的时候,他可不想做那个搞破坏的人。

谈叙掏出手机,准备给她看点轻松的东西。

“给你看个好玩的视频。”他对应宁说。

“什么?”应宁好奇道。

“坤子录的,他想给你道歉,但手机被没收了,就拜托许一琳帮忙拍。许一琳没有你微信,就转给了我妹,我妹是看都懒得看一眼就转给我了。来,我给你看看。”

谈叙点开视频,画面里:阿坤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一副刚刚被打了五十大板的样子。

他对着镜头说:“妞妞,我发誓,我真没霸凌过苏嘉禾。小学时有个女生喜欢我,苏嘉禾又喜欢那个女生,那个女的就经常在苏嘉禾面前贬低他,奉承我。我他妈真是冤枉的,这仇结得真是莫名其妙。妞妞,对不起,怎么说也是因为我间接害你受伤的,我真不是人。我想去给你赔罪,但现在我……哎,我他妈是真趴窝了。”

看到这个视频,应宁忍不住想起苏嘉禾,想到的,却不是他将她逼至桥洞下时那张疯狂扭曲的脸,而是他站在景山公园的最高处凭栏远眺,口中朗诵文章的样子……

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谈叙关掉视频,笑着说:“这次坤子是真栽了,以后就像那孙猴子被戴上了紧箍咒一样,彻底失去自由了。哈哈,小道消息,保真啊,说是孟家都去许家提亲了!行了,你赶紧好起来,等出院了咱们一起去喝坤子的喜酒。”

阿言和小楼谈话回来,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谈叙正准备帮应宁在腰后垫枕头。

谢陆言迅速冲上前,拉住谈叙就往外推,“快走快走,赶紧走。”

同时连小楼和程延也一块轰,“你们也都走,我妞妞要吃饭了。都是你们害的,让她饿肚子。”

谈叙是头次见谢陆言变成这幅妻宝男的样子,听着丫这语气都忍俊不禁的,程延也跟着乐,只有小楼欣慰地笑了笑。

“行吧。”小楼目光看向应宁,“那我们走了啊,你好好休息。”

应宁点了点头,和他们挥挥手。

等所有人走后,谢陆言回到床边,继续给应宁擦手,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你在吃醋吗?”

谢陆言挑眉,“我发现了,丫们一个个的对你都心怀不轨。”

“不过还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等警方行动结束后,他们就要离开了。

谢陆言给应宁擦脸时,应宁想到警方即将开展的行动,心中依旧伤感。

尽管这几个深夜她都在独自消化,可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阿言,你说阿綦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你难过吗?”

谢陆言:“除了你,我现在不会为任何人难过。”

应宁哎,“其实关于小时候的事情,我并没有太多记忆,都是后来爷爷告诉我的。”

“他告诉我,我从出生就住在谢家了,那时你爸爸对我很好,但却对你很严厉。他说,因为我的到来,让你吃了不少苦。所以爷爷叮嘱我,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对你好。”

谢陆言:“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好的?”

应宁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也不全是。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看,对你很有好感。所以,我对你好,不仅仅是因为爷爷的话,更是因为我见色起意。”

谢陆言微一挑眉,“那我和小楼、坤子比起来,谁更好看?”

应宁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你呀。”

“哼,这么笃定?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谢陆言表面装高冷装淡定,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

“就是就是。”应宁一本正经地握着他手,却在背地里偷偷笑了起来。

窗外的枝桠在微风中摇曳,交错之间,光影斑驳。

应宁忍不住想,来年春天,他们会在哪里呢?

每个人的命运,又将发生怎样的改变。

-

应宁出院后,回到自己家。

谢陆言搬来和她一起住,这次他也没带什么东西,一是上次他搬来时留下的生活用品几乎还在,应宁从没收拾过,再有就是,他们也在北京呆不了多久了。

“幸好这房子还没退。”应宁站在门口,望着如今稍显空荡的出租屋,心中涌起淡淡的伤感。

她回想起与阿言在沙发前的那次决裂,那种心痛的感觉似乎仍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谢陆言也在默默打量着这个房间,他的目光停留在阳台上,小妞妞的猫窝还在,但小妞妞已经不在了。

他想起当初带小妞妞回来的情景,与应宁一同在阳台搭建猫窝的温馨画面。

此刻,他眼中闪烁着泪光,手指微微颤抖,无助、难过、自责和落寞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瑟缩着肩膀,脚步顿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再迈进去,看起来可怜极了。

应宁放下行李走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好了,都过去了,小妞妞一定去了天堂,说不定它还遇到了雪球呢,它们一定玩的很开心。”

应宁温柔地安抚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等谢陆言的肩膀不再颤抖,她便握着他的手,将他领进了房间。

-

一周后,警方传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对方突然停止出货,原本计划的交易中断了,据警方的线人打探到的消息,是因为原来约好的买家突然反悔了。

这批毒品数量庞大,达到吨级别,能够承担如此大量交易的买家本就稀少。由于原定买家不再参与,对方要想再找到合适的买家并非易事,分散出售时间上也不允许。

情况棘手,警方和谢陆言商议后,决定利用最开始为他打造的一个香港赌场老板的神秘身份,去与李京岳接触,完成这笔交易。

但事情远比想象中难搞,谢陆言以神秘买家的身份接近他们时,对方却表现得异常警惕,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表示会考虑。

这种超乎寻常的谨慎也让警方感到了不安,他们甚至怀疑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也在内部开展了一次清查内鬼的行动。

谢陆言也没闲着,再三思考,把小楼约了出来,两个人在酒吧见面。

“你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吗?”

小楼:“当然,但在这个局里,我们应该是蝉,螳螂是你大哥,而黄雀则是李家。”

谢陆言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我大哥和李家,他们其实都是螳螂。”

“而真正的黄雀,是云綦。”

他举起酒杯,与小楼的高脚杯交换了个位置。

“现在这张网已经发生了翻转,云綦变成了蝉,我成为了螳螂,而警方则是那只等待的黄雀。”

小楼震惊地看着他,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所以云綦真和李家勾结了?他为什么要针对你?而且他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你大哥甚至李家都听他的?”

谢陆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揉着手指,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小楼,淡淡地说:“你不是在大哥公司里埋了自己人吗,去查一下,看看他们为什么突然停止出货。”

小楼想了想,放下酒杯,说:“其实我觉得是因为你。”

“我?”

“你刚被董事会罢免吧?这个时候,李家肯定是最担心的。他们怕你报复,毕竟你不是那种能甘心的人,所以李京岳最害怕了,我估计他可能觉得你最近会紧盯着他不放,所以才不得不取消交易,丫实在太谨慎了。”

小楼摇了摇头,又说,“不,这么严谨的棋局,不像李京岳下出来的,看来还是云綦的手笔。”

谢陆言勾勾唇角,冷嗤,“没错,是他风格。”

“所以我认为现在你应该演一场戏,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货才能出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