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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从廊下绕过来,到谭韵泠面前时,和她点了下头。
她说好,我同意。
谢陆言握着杯子的手蓦地僵了一下。
“好呀。”谭韵泠假惺惺地笑了笑,“正好阿姨这里有个合适的对象,和你很配。他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一表人才呢。你应该也认识,就是苏家的大公子,小时候还来过园子里看望老爷子。我回头就让他联系你,等阿言和小雅结婚后,阿姨就亲自做主,操持你俩的婚事。”
谢陆言听闻苏家,不禁皱起了眉头,苏家大公子苏嘉禾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跛子,天生治不好的那种,打小就没少被阿坤他们那群混不吝的顽劣少爷们当成笑柄。由于天生跛脚,他的身高也受到了影响,如今快三十了,个头也就一米六几的样子,纵使苏家是京圈有名的文化世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但至今也没有门当户对的千金看上他。
谢陆言不禁冷哼一声,谭韵泠可真他妈的会挑。
应宁自然也听过苏嘉禾的名字,知道他的大概情况,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云淡风轻说了个好。
她一点也不在意。
谭韵泠得意地瞥了谢陆言一眼,就去找老太太了。
等她一走,谢陆言便放下手里的杯子,不快道:“你没必要给她那面子,现在我跟你分了,她不会再为难你。”
“何况,她给你介绍个残废,不是故意磕碜你吗。”
应宁微微一笑,显得心平气和:“没关系,见一面而已,又不耽误什么功夫,反正我也要走了,见一面就能解决很多问题的事儿,何必那么麻烦呢?”
这样奶奶就能落个清净,他也不用再和他妈吵架,最主要的,应宁是想断了阿言最后的念想。
谢陆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兀自转着手里的茶杯,眼神阴沉。应宁也没再理会他,与周婶儿和王伯告别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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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这事儿谭韵泠办的很迅速,当晚苏嘉禾就加了应宁的微信,转天就约她出来吃饭。
应宁对苏嘉禾的印象其实并不差。她从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尽管苏嘉禾出身富贵之家,但由于身体上的残疾,他并没有阿坤小楼身上的那股子富家子弟的锋芒,和他们一起出现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反而显得过于自卑。
可毕竟交情尚浅,应宁对苏嘉禾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她只知道苏嘉禾高中毕业后也去了美国,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否有所变化,应宁就不得而知了。
一开始,当苏嘉禾知道相亲对象是应宁时,既开心又有些顾虑。开心则是因为他本来就对应宁有点好感,可毕竟她和谢陆言有过一段,还挺轰动的,这让他心里有点别扭,怕俩人还有什么牵扯,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确认俩人是真的分了,而且阿言也要和谈雅结婚了,这才让他放心。
苏父苏母的态度一开始其实也是犹豫的,毕竟应宁无父无母,没个好的家世背景,再怎么背靠谢家,也终究是个寄养的,然而,由于是谭韵泠亲自介绍的,他们不想拂了她的面子,便答应了。
后来又想了想,自己儿子这个条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也看不上他,应宁除了家世差了点,个人条件还是不错的,医生怎么说也是个体面的职业,而且对嘉禾也有好处,这么一想,最终就同意了。
苏嘉禾特地带了一束鲜花去见应宁,两人相约在咖啡厅见面。
一见面,苏嘉禾便主动上前,为应宁拉开椅子,请她入座。
他是跛着脚过来的,显得脸色有些拘谨。应宁了解他的情况,因此今天特地穿了平底鞋,完全没有鞋跟,可尽管如此,苏嘉禾的身高看起来也就和应宁一般高。
两人坐下后,苏嘉禾主动提及自己的腿疾,“谭阿姨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这是先天的,以后也无法治愈。希望你不要嫌弃……”
应宁立刻道:“对不起啊,我今天来,主要是谭阿姨的介绍。这其中有些其他的原因……但我目前其实没有相亲的打算。我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工作,马上就要离开北京了,所以觉得应该向你坦白。”
苏嘉禾眼神失落,低头喝了口咖啡,后抬起头说:“没事,其实我早猜到了。你和阿言的事我也听说过。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来,也算给了苏家面子,不然别人肯定会嘲笑我,说相亲对象都不愿意见我。”
应宁:“你不必自卑,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之处,而正是因为这些独特之处,才显得更加特别。一个人的才华、人品,甚至是面对生活的勇气,都比外表更重要。我相信,真正了解你的人,一定会看到你的闪光点。”
苏嘉禾感到很开心:“你是第一个如此直言不讳地对我说这些的人。平时他们都故意避开这个话题,假装我是正常人,其实那样更让我难受。”
相亲虽然没成,但能认识这样一个朋友,苏嘉禾也觉得很开心,于是他问道:“你要去哪里工作?方便和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应宁微笑点点头,两个人愉快地聊了起来。
苏嘉禾很有兴趣听着,听到最后,还很大方地说:“你放心,到时候我就说咱俩一起出国,正好我在海外也有些业务,你就去做你的事情,用我的名义打掩护也没关系,我相信谭阿姨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怎么会。”应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偏过头喝了口咖啡,目光恰巧落在马路对面一辆熟悉的车上。
尽管漆黑的车窗难以透视,但她仍感到车内有一道目光似乎能穿透车窗射向她,带着一丝醋意。
谢陆言坐在后排座椅上,面对着笔记本电脑,镜片后是一双幽怨的眸子。
他收回目光,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继续专注于屏幕上的程序字符。
磨刀不误砍柴功。
大力拿着秒表在前面倒计时,“言哥,已经二十分钟了。”
谢陆言点了点头,“再过十分钟,如果还没出来,你就进去捣乱。”
他的极限就是半个小时,多一秒都无法忍受。
"怎么了?"苏嘉禾也把头转了过去。
应宁收回目光,嘴角自嘲地笑了下,"没什么,那我先回去了。"
苏嘉禾赶紧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送你吧。"
应宁想到门口的车子,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应宁和苏嘉禾一同走出咖啡厅,坐上了苏嘉禾停在路边的奥迪车。
大力机灵地喊道:"言哥,他们走了!"
应宁在车上有些恍惚,苏嘉禾注意到身后紧跟的车,他自然不傻,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提了一个建议,"不然,我带你去转转,怎么样?"
"去哪里?"
苏嘉禾神秘一笑,让司机开车去了景山公园。
“我腿脚不便,平时鲜有人陪我爬山,高山更是难以企及,但景山这个小土坡我还能勉强攀登。”
停好车后,苏嘉禾便带应宁从西门进入,两人找到入口,开始登山。
景山虽不高,却有其独特之处。正如苏嘉禾所言,它是明成祖朱棣用挖护城河的土在故宫后堆起的小土坡,仅四十米高。然而,山顶的景色却极为壮观,能360度俯瞰整个北京城。
从景山山顶的万春亭远眺,东面是北京繁华的CBD商圈,大裤衩和中国樽清晰可见;西面是北海白塔;南面则是红墙黄瓦的紫禁城,夕阳洒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北面则是鼓楼。
苏嘉禾与应宁并肩站在万春亭上,眺望远方,落日昭昭。
“以前,每当我心情不佳时,便会来这儿看夕阳。”苏嘉禾问应宁,“你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吗?”
应宁点头,“是本好书。”
“是啊,那本书我读了多遍,后来我还自己写了一本。”苏嘉禾自嘲地笑了,“叫做《我与景山》。”
随后,他眺望着远处的云霞,开始朗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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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陆言在大力的身后吭哧吭哧地往山顶爬。
也就二十分钟就能登顶的小土坡,连苏嘉禾都能轻松爬上去,谢陆言刚爬了十分钟,还不到一半的距离,就已经气喘吁吁。
他扶着石头,大口喘着粗气,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清瘦白皙的锁骨上,显得他更加虚弱。
大力看着于心不忍,心想言哥这身子也太差了,跟纸糊的似的,他忙过去搀扶他,“言哥,要不我背您上去吧?”
谢陆言:“渴。”
大力赶紧道:“那我先去给您买水吧!”
谢陆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向上指去,“你、你去上面,看着点,快。”
“可是您不是渴——”
“我让你快。”谢陆言嗓子都快冒火。
大力不敢再耽搁,立刻转身,几步就轻松地冲到了山顶。
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应宁和苏嘉禾已经下了山。
过了一会儿,谢陆言爬上来,没看到应宁,却看到了应宁“留在”长凳上的保温水杯。
那是一个小小的不锈钢保温杯,只有二百五十毫升,是应宁出门时都会带在书包里的。
大力认得这是应宁的东西,便拿过来给谢陆言:“言哥,应宁小姐把水壶落在这了,你不是渴吗,正好喝一口吧!”
“这不是她‘落’的。”谢陆言握着保温杯,坐在长凳上,嘴角微扬,“这是她特地留给我的。”
“深爱到骨血的两个人,是具有心电感应的,妞妞知道我渴,所以故意把水壶留下给我,她关心我,她还爱我。”
谢陆言自言自语地说。
大力不懂情爱,也不太信言哥嘴里这么玄乎的东西,但他知道应宁小姐是个好人。
谢陆言紧紧抱着水壶,贴近心口,仿佛守护着心爱的珍宝,始终没有松手。
他随后望向远方,便不再开口说话。
直到日落时分,天色渐暗,山间的寒意也愈发明显。
谢陆言拧开水壶,轻啜一口,水仍温热,丝丝热气袅袅上升。他双手捧着水壶,如同品味杨枝甘露般,小心翼翼。
他闭上双眼,轻轻嗅着清水的味道,明明无味,却仿佛能闻到妞妞身上熟悉的香气。
大力在一旁看着,感觉有点可怕,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忍不住开口道:“言哥,要不我找人警告警告那小子?”
谢陆言摇了摇头,说:“没必要。她是假的,故意相给我看的,不是苏嘉禾,也会有下一个。”
大力挠挠头,疑惑地问:“那您打算怎么办,言哥?”
谢陆言转而问道:“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力误以为是指应宁小姐的身世,面露难色:“还没查出来,不过有些进展了。”
“不是那个。”谢陆言打断他,“是另一件事。”
“哦,您是说开中医诊所的事吧?”大力恍然大悟,“已经派人去县卫生行政部门申请了,等批下来才能选址。”
大力继续道:“言哥,您到现在还在想这件事啊,应宁小姐不是已经跟您……”
谢陆言抱着水壶,恍惚地看了大力一眼,生气地说:“跟我什么?她只是暂时离开我一小段时间,我们很快会和好的。”
大力不敢多言,连忙说:“好好好,言哥,那我们回去吧?”
下了山,谢陆言并没回家,而是又来到了应宁家楼下。
到了楼下,他翻开电脑,继续在一个黑色神秘界面上敲敲打打。
大力问:“言哥,你要坐在应宁小姐楼下干活吗?”
“嗯。”他头也不抬地说。
“那您睡哪?”
“车里。”谢陆言简单道,“你走吧,明早记得带衣服过来。”
大力怕言哥一个人出事儿,最后还是没走,决定留下陪他,谢陆言也没再管他。
他抬起头,看了眼楼上那扇透着光的窗户,然后继续低头工作。
过了一会儿,一辆保时捷驶到楼下,谢陆言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儿,果然,他抬头看过去,便见车门猛地甩开,小楼从车里冲了下来。
他匆匆忙忙冲进了楼洞,一副猴急的模样,没有看到后面车位里的宾利。
谢陆言心里腾地起了一股火。
应宁从窗户收回目光,继续收拾行李,将签证和护照整理好。
忽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为是阿言上来了,便没有理会,继续忙碌着,然而敲门声持续不断,她担心吵到邻居,便匆忙跑过去开门。
还没开门,她就透过猫眼,惊讶地发现了小楼。
于是她立刻把手收回,她想她不能让小楼进来。
敲门声突然停了下来,小楼双手无力地撑在门板上,似乎是听到了屋内的脚步声,他猜到应宁应该在门口,于是轻声说:“妞妞,我知道你在。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开门好不好?”
应宁低着头,沉默不语,心中满是难过。但她还是不能开门,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小楼继续撑着门,声音有些急切:“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们,所以这段时间我都没有来打扰你。但今天我听说你和苏嘉禾去相亲了,我还听说苏家扬言要娶你过门,你知道吗,我听了以后,真他妈的要气炸了”
“妞妞,就算你和阿言分手了,也不应该跟那瘸子在一起!他配不上你!你不是糟蹋你自己吗?明明还有更好的人在等你……当然,我不是说我……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配,我们都他妈不配!可是,可是妞妞,我就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你也值得过的更好啊!妞妞,我求你了,你答应我,你别跟苏嘉禾在一起,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似乎都带了哀求,好像真怕应宁头脑一热,就稀里糊涂嫁给了那个瘸子一样。
应宁始终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楼道外一片寂静。
她转身望向猫眼儿,发现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小楼已经离开了。
她跑到窗前,匆忙看向楼下,正好看到小楼的保时捷嗡地一声开走,可那辆宾利却还在。
谢陆言坐在车内,目送小楼驱车离开,大力关掉倒计时,随后听到汇报:“言哥,楼哥待了不到十分钟,估计连屋都没进。”
谢陆言轻笑出声,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久,又一辆奔驰驶来。谢陆言心中烦躁,以为是阿坤,没想到下来的竟是……
“是他?”谢陆言危险地眯起眼睛。
显然,这是一个让他也惊讶的人。
有意思,谢陆言冷笑出声,“这些家伙平时装模作样的,我一跟妞妞分手,全他妈原形毕露。”
应宁听到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疑惑地走到门前,本以为这次是阿言了,可她通过猫眼查看,没想到竟然是谈叙。
她皱眉,心中疑惑:“他找我干什么?”
打开门,谈叙倚在门边,轻佻地打了个招呼。
“你有事吗?”应宁问。
“当然有,不然找你干什么?”谈叙回答。
“我跟阿言已经分手了,他也和你妹妹订婚了,你找我没任何意义。”应宁说完就要关门。
“别关门啊。”谈叙急忙拦住,“他们怎样和我没关系,我找你,是来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诺?”应宁迷惑。
谈叙一手撑在门框上,笑着凑近她:“忘了吗?上次在闻家寿宴,我对你说过,如果哪天阿言不要你了,我要你。”
“阿言和小雅那样对你,你不想报复吗?苏嘉禾可没那个实力,因为没人会信你喜欢他。但我可以,所以我来贡献自己。”
谈叙俯下身子,几乎凑到她脸前,“和我在一起吧,就算我也不能娶你,哪怕做做样子,气气阿言也没问题。甚至你还可以气疯我妹,气炸阿言她妈,考虑一下?”
应宁平静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但她觉得可能是他误会了,或者外界都误会了。
或许所有人以为她该恨,可她并不是。
她摇头道:“我不是想报复,我不恨阿言,你想错了,感情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也不必太耿耿于怀,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去做,如果总是执着于一件过去的事,那就太无聊了。”
应宁停顿了一下,没有提及她要离开的事情,知道这件事的目前只有阿言和奶奶,还有一个苏嘉禾。
她准备关门时,谈叙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其实,我妹和阿言没有订婚,他们的订婚延期了。前段时间他去了德国一个月,刚回来没多久。”
应宁微微一怔,但并未多言,只是说:“好,我关门了。”
“等等。”谈叙向前一步,继续说道:“有一年暑假,我去你们院儿里找朋友打篮球,不小心磕到了膝盖,流了血。你路过时,跑过来给我贴了个创可贴,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后来我问了很多人你是哪家的,怎么好像从没见过啊,但大家都不知道。那年你好像刚搬来谢家,我其实连你的脸都没看清,只记得你身上带了一股很特别的药香,那个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
他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笑着伸出两根手指,轻佻地点了点一侧的太阳穴,说:“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我随时借你大杀四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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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叙若无其事地下楼,看到谢陆言的车,挑衅地按了下喇叭,随后开了出去。
谢陆言紧握着拳头,吩咐大力:“跟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小区。
经过一天的疲惫,应宁终于收拾完行李,洗了澡,来到窗前,轻轻拨开窗帘。楼下的车子已经不见了。
她微微一笑,释然了许多,随后专心地吹起头发。
躺在床上,她给云綦发了条信息:“我要走了,云綦哥哥。”
云綦很快回复:“恭喜你。”
应宁看着这三个字,心中暖暖的,这么久以来,似乎也就只有表哥最理解她。
她想到在医院拿到调查结果时领导说的那番话,猜到这件事是云綦哥哥在背后帮她解决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很感动。
他了解她最在乎的是什么,所以送了她最好的礼物。
“谢谢你,阿綦哥哥。”两人虽未明说,但云綦也明白她的意思,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随后,他发来了一条语音:“妞妞,你要记住,即使是一只不被爱的丑小鸭,总有一天,也会被春风孵化。走吧,远离那些让你伤心难过的人,属于你的春风还没吹来呢。”
应宁鲜少见到云綦说这样感性的话,感动之余,她回复道:“谢谢表哥,你也要保重自己。生命至上,请牢记。”
云綦回复:“谢谢。最后告诫你一句,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我在内。”
放下电话,云綦倚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表情阴沉。
突然,手下慌张地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綦哥,那边又在催付款了,金额太庞大了,现在手头资金紧张。1224那批货说什么都得出了。”
谢峥闻声立刻站了起来,愤怒地吼道:“一定是谢陆言搞的鬼!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妈的,他黑了咱们的账户,一夜之间几个亿美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綦猛地站了起来,一脚将谢峥踹飞出去。谢峥重重地撞在旁边的茶几上,脑门拍在桌角,顿时血流如注。
“期货赔光,背着我走私!被他抓到把柄,从此盯上咱们!不是你他妈一开始搞出来的?自找的苦头!我早警告过你,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
沙发上原本还在嬉笑的女人们见状,纷纷尖叫起来,有的甚至被吓哭。云綦大步走过去,狠狠地掐住其中一名女孩的脖子,怒吼道:“我他妈让你哭了吗!”
随后,他又阴森森环视四周,命令所有人:“都给我笑!笑出来!”
那些衣衫凌乱的姑娘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不敢违抗云綦的命令,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包厢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尴尬而僵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綦坐回沙发,沉着脸挽起袖子,一杯酒下肚,波澜不惊。
他拨打李京岳的电话,声音冷冽如冰:“1224那批货月底务必出手,这批货量太大,一旦被警方发现,别说是我,就是你们李家全部加起来都不够枪毙的!谢陆言最近一直在盯你,给我睁大眼睛,谨慎行事,这次再出现半点纰漏,我他妈亲手废了你!”
挂断电话,他闭眼靠在沙发上,领带随意松开,神情却更加冷峻。
眼前逐渐浮现外公临去世前最后的那个画面——
曾经威严的老爷子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涣散。他的身体上插满了管子,只有呼吸机上的氧气管还微微颤抖,昭示着他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气息。
云綦站在床边,目光冷冽如冰。他微微俯身,凑近老爷子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想说什么呀外公?哦?想骂我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把手轻轻放在那根透明的氧气管上,手指微微用力,仿佛能感受到老爷子微弱的呼吸。然后,他微笑着说:“那就……去地狱骂吧。”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果断地拔掉了氧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