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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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妞”离世之后,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谢陆言都没有再出现。

那天,小楼和阿坤正在车里坐着,俩人时不时瞟眼楼上,还在猜测阿言和妞妞这会儿在聊什么,会不会和好了。

妞妞给他们的糯玉米看着挺香的,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阿坤顶不住尝了一口,俩人正闲聊着,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前面草丛中掉下来一个不明物体。

过路的行人发出尖叫,大家迅速围拢过去。不一会儿,小楼就看到应宁慌张地从楼道口冲出,她来到人群后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泪水便夺眶而出,泪流满面地挤进了人群里。

地上没有血迹,只有一只雪白的小猫,它身体无力地躺在草丛中,曾经柔软的白色毛发此刻沾染了尘土和草屑,显得凌乱不堪,它的眼睛半睁着,仿佛还残留着上一秒的恐惧,而原本粉嫩的鼻尖和嘴巴已经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而冰冷。

“小妞妞”的四肢无力地摊开,仿佛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却再也无法动弹。

应宁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她踉跄着走到小妞妞的身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抚摸它的身体,却不知如何下手。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一名医生,在即将逝去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无措。

正当她抱着“小妞妞”拼命向外跑的时候,小楼用力按了下喇叭,迅速将车横在她面前。

阿坤赶紧下车把副驾让给了应宁,应宁抱着猫上车后,小楼就立刻开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路人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小楼不知道怎么好好的猫就从楼上掉了下来,他没问,只一个劲儿地猛踩油门。

应宁怀里抱着“小妞妞”,悲伤的啜泣声在车厢里回荡。

可惜还没到医院,“小妞妞”就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鸣,应宁眼睁睁地看着它的鼻子和嘴巴里涌出了鲜血,那双曾经灵动活泼的眼睛,也慢慢地,失去光亮了。

“小妞妞”在她的怀里,静静地离世了。

那时候阿言没有跟着一起下楼,应宁离开后,他就独自蜷缩在阳台一角,紧紧抱着身子,不停地发抖。

雪球当年在他眼前被车撞死的惨烈场景,瞬间在他眼前重现,画面不断逼近,他惶恐地摇着脑袋,不停呼喊着不要

他听到楼下人群的嘈杂声,却不敢向下窥视。

小妞妞坠楼的画面,与满身鲜血的雪球交替在他眼前闪现,白毛与鲜血交织,触目惊心。

他紧盯着妞妞的猫窝,瞳孔逐渐放大,那个原本温馨的小笼子,此刻却让他感到无限的恐怖。

在笼子里,他看到了当年被囚禁的自己,他双手抱紧自己,眼睛瞪得老大,呼吸急促,额头冒汗,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在理智尚存的最后一秒,他艰难掏出手机,打给了他在德国的医生Ludwig,

“救、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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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楼和应宁带着小妞妞的遗体前往宠物火葬场进行了火化。

小楼不忍看应宁难过,为了宽慰她的心,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便利店,买来了最贵最好的猫粮。

之后,他们一同将小妞妞的骨灰安葬在宠物墓园里,并为它举办了一个温馨的告别仪式。

处理完一切,天都快亮了。

连着三天,小楼也累垮了,家里的电话又催个不停,他随手按了拒接,一脸的焦头烂额。

应宁想到他肩膀有伤,走到门口时便和他告别。

“你也走吧,再见了。”

她声音恍惚,面容憔悴,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干了气力。

说完她就默默转过了身,独自向车站走去,好像这一别,就永远不会再见了一样。

冬天的清晨格外清冷,马路上行人稀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

应宁出来得匆忙,穿得少,也没有带外套,她瑟缩着身子,单薄得像纸似的,风一吹就能倒了一样。

小楼没听她的,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臭了点,别嫌弃。”他故意逗她笑。

可应宁却始终面无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小楼的心都碎了。

他不愿意走,就那么跟在她身后,应宁早已无暇顾他,直到走到车前,小楼迅速把车开到她面前。应宁看了看,然后恍恍惚惚地坐进了车里。

“哎,当年雪球也是这样,突然就没了……”小楼单手打着方向盘,无意间提了一嘴。

也就是这时,他们两个同时想起了阿言。

当年,雪球就是在他眼前,被一辆军车活活撞死的。

那阵子,雪球到了发情期,变得异常贪玩,总是悄悄溜出大院与小野猫相会。谢陆言洁癖严重,无法忍受雪球身上沾染一点野猫的气息,可他又不愿意把雪球关起来,那时候为了抓雪球,谢家整天闹的鸡飞狗跳的,连应宁都不得不躲到阁楼去复习。

有一次,雪球又偷偷溜了出去。谢陆言及时发现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陈妈的鸡毛掸子,边追边假装吓唬它。当追到马路上时,一辆军车突然疾驰而来。雪球怕挨打,也没察觉到车子,直接蹿了过去。

谢陆言僵在路边,瞬间被定格了一样,手里的鸡毛掸子啪地掉在地上,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雪球在他眼前被撞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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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想到阿言还在妞妞家里,加上小妞妞也是因为他的失误而坠的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两个人立刻返回家中。

阿坤还在楼下守着,然而阿言却不见了。

小楼和阿坤都急得火冒三丈的,这一天天真要了老命了。

关键是,坤子也没见他出来啊,不知道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俩开始分别打电话,各自派人去找阿言。

挂断电话后,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应宁,异口同声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应宁此刻感到极度的失落和沮丧,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只能扶着墙壁缓缓坐下……

随后,她深深地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绝望道:“我……我不管了。”

她说她不管了。

这是第一次,她不再管阿言的事情了。

小楼和阿坤之前还对他俩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这次只是吵架,不过严重了点,

可当他们亲耳听到应宁说出这句话时,两个人才彻底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完了。

应宁的声音充满苦涩,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紧咬牙关,仿佛在下定决心。

“他总要自己走出来,我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到门边,伸手握住门把手,转头对他们说:“你们也走吧。”

她的眼神决绝,此刻不再带一丝犹豫。

门就那么在他们两个面前合上了。

那就是那段日子小楼阿坤和应宁的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一个雪后初霁的傍晚,应宁裹着厚厚的围巾,独自漫步在北京的街头。

元旦的气氛依旧弥漫在大街小巷,可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夜幕降临,城市万家灯火亮起,映照着她孤寂的身影。

她独自站在天桥上,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眯起眼睛眺望远处那繁星点点的温馨。

小妞妞和阿言都不在了,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最终又孤身一人离去。

后来她走进地铁过道,看到一个年轻艺人在卖唱。

他抱着吉他,唱着《为爱痴狂》,就像她当年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样,男孩握紧拳头,紧闭双眼,仿佛呐喊一般,唱的那样炙烈动容,唱得她泪流满面。

他唱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的那样爱我。

他唱想要问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他唱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奈何桥上走一遭,将孟婆汤熬成了轮回几世的牵挂,而他居然还能披荆斩棘地找到她。

那时候,他说,姑娘你好,我是前世的吕洞宾,你是我当年八仙过海的时候遗落在东海的那颗夜明珠。

她微笑,说,你好,我叫何仙姑。

你前世和我今生有缘,是否也意味着,你的今生和我的今生注定了无份。

而如今,她已全部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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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应宁期待已久的申请终于有了回音,索性没有白等,她成功获得了机会。

与此同时,医院的调查结果也出炉了,为她洗清了不白之冤,给了她应有的公道。

应宁心中释然,开始办理辞职手续,并着手准备出国的机票,准备开始新的人生。

终于要离开,应宁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此刻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奶奶,所以她决定在临走之前,再去看看奶奶,和她好好告个别。

于是那也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后,她和阿言的第一次重逢。

那会儿,谢陆言正帮着周婶儿搬一个花瓶子,这是他大伯婶婶上周亲自送来的,是个长寿瓶,说是今年的嘉德秋冬拍卖上拍来的古董,专门送给老太太的新年礼物,然后就硬摆在了客厅里。

老太太其实不喜欢,但是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也就没有说什么,这两天是越瞧越不顺眼,就让周婶儿赶紧把它挪走。

正好阿言来了,他主动搭了把手。

谢陆言没想到会在奶奶家遇到应宁,他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趟,怎么今儿就那么点正,遇到了她。

应宁也没想到阿言会在,两个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老太太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是两个孩子都不再常来她这儿,她就已经预感到了。

她常说阿言走错了路,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妞妞会发现真相,而相爱的两个人,一旦其中一个有了欺骗,那么无论这段感情曾经多么美好和纯粹,都不会长久了。

老太太自诩阅人无数,看人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妞妞虽然表面柔弱,但内心极有原则,绝不是会任人摆布的。果然……

可惜她年事已高,话语的分量大不如前,阿言又有傲气在,她说的话,孩子们总是不听的。

客厅里,周婶儿见状,忙装出一副崴脚的样子,呼唤妞妞过来帮忙。

周婶儿说完就放下了花瓶,借口回房找贴膏药,麻利地闪了人影儿。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了她和阿言。

应宁看着周婶儿刚刚还假装崴脚,此刻却健步如飞地离开,心中明白她是在撒谎,但也并未拆穿,没事儿就好,她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放下手里提着的水果和包,然后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与阿言一同将花瓶搬往厢房。

路上二人都无话。

谢陆言低头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应宁。她瘦了不少,小脸儿也更加白皙了,天天闷在家里?还是不好好吃饭?这让他不禁担心她是不是贫血了,

然而,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嘴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口红。头发也剪短了些,剪成了刚到肩膀的长度,发尾应该是烫了一下,微微向内弯曲着,竟与高中时的发型颇为相似。他嘴角不禁向上扬了一下。

应宁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大方地回望过去,打量着他。

分手固然遗憾,但毕竟曾经深爱过,再见也不必成为仇人。

许久未见,她发现他现在的状态似乎比刚分手的那两天好了许多。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倒背,梳理得一丝不苟。领夹、领带、袖口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眼镜下的双眸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就是气场好像比以前还要更冷一点。

看到他的变化,应宁心里感到非常欣慰,她微笑着问他:“最近好吗?”

谢陆言看了她两眼,没说话,随后收回目光将花瓶摆放整齐。

应宁察觉到他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便打算去找奶奶。

此时,他从怀里抽出一方泅灰色的男士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甲里面刚刚染上的些微灰尘,他低着头,在她身后轻声问:“要走了吗?”

应宁回头一笑,“是呀,我还以为被拒绝了呢,结果是因为放假延期通知了。”

提到这件事情,她的眼睛突然闪烁起了光,可见她是真的开心。

“挺好。”谢陆言轻微勾了勾唇,他目光依旧像刚刚那样注视着她,笑容中却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就,有点渗人的感觉。

应宁努力与他话家常:“你呢?收购的事情怎么样了?和小雅的婚事……也定了吧?”

这段时间她忙于复习培训资料,手机和新闻统统不看,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顺利。”谢陆言简单说。

他没有明确说是收购顺利还是订婚顺利,也没有进一步给她解释的意思。应宁便默认两者都顺利,她甜甜地笑了,释然了,便真心祝福他,“恭喜你呀。”

谢陆言沉默不语,脸色微沉。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应宁转移了话题,“那我去看奶奶了。”

说完她便低头离开了。

奶奶在厢房等她很久了。

一见到她,奶奶就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的泪水,“我的妞妞,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应宁轻轻地抚摸奶奶的手背,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奶奶,您别担心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而且我也没说过以后就不谈恋爱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给您带回一个外国帅哥当孙女婿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孩子是在逗她开心。这样的情伤,怎么可能轻易就恢复呢。她担心应宁,甚至比担心阿言更甚。阿言起码还有整个家族护着,但应宁却再次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好在,应宁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只能依附别人讨生活,她自己争气,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了,但老太太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得下?她再次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应宁扶她到屏风后,打开红木衣柜,取出一只保险柜。

打开保险柜,一股岁月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宫廷玉如意,它的做工极为精细,每一处细节都经过匠人精心雕琢。玉质细腻,纹理清晰,仿佛可以窥见其中蕴含的天地精华。尤其是玉如意上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玉而出,直冲云霄。

玉如意整体呈现温润的色泽,仿佛经过岁月的洗礼而愈发显得璀璨夺目。

奶奶轻轻抚摸着玉如意,眼中满是感慨,她告诉应宁,“这个玉如意,曾是慈禧太后的贴身之物,见证了那段辉煌的宫廷岁月。当年,我和你谢爷爷结婚时,你谢爷爷的妈妈将它作为家族的传承之物交给了我。”

阿言的太奶奶是八旗之后,这个应宁是知道的,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传说中谢家那价值连城的传家宝,这个玉如意必定是其中之一。

“这个,本来想传给下一代的媳妇。但现在我谁都不给,就给你。”老太太握着应宁的手,将玉如意硬塞到她手里。

“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呢?”应宁急忙推辞道,“再说阿言就要结婚了,您应该给小雅,她才是您的孙媳妇。再不济,您不想给她,还有大哥和阿綦哥哥,怎么也轮不到我。”

老太太摇头坚持,“听话,阿峥、阿言、阿綦我都不操心,只有你,奶奶最担心你。虽然你和阿言分开了,但当不成孙媳妇,你永远是奶奶的孙女。拿着吧,别告诉别人,就当是替奶奶保存也好,让它替奶奶保佑你。”

看着奶奶坚定的眼神,她只好点点头,“好,我会好好替您收好的奶奶,谢谢您。”

奶奶笑着点点头,又从手边拿起一对刚做好的护身符。应宁注意到,那是她和阿言的那对小猫护身符,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半成品,现在玉穗都已经挂上了。

应宁双手捧过护身符,凝视着上面那对栩栩如生的小猫儿,思念起逝去的“小妞妞”,以及可能永远无法再见的阿言,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袭来,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奶奶心疼地抱住她,轻抚她的头,柔声安慰道:“别哭,妞妞,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奶奶,不哭。”

应宁在奶奶怀里抽泣着点头。

奶奶又说:“你之前不是答应奶奶要往护身符里放香料吗?去吧,回去都放好,弄完后再给奶奶送来。”

“好,奶奶,我回去就弄。”应宁擦干眼泪,回应道。随后,她将五个护身符和玉如意小心收好,告别奶奶后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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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步出厢房的走廊,正要迈步,却隐约听到院子里传来吵架声,

是阿言和谭韵泠在争执。

她不知道谭韵泠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看她的架势,似乎是要找奶奶索要什么东西。

应宁下意识把手放在包上,随即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谭韵泠的声音还是那么强势:“我让她交出玉如意,有错吗!那本来就该是我的!”

其实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玉如意的价值,她也不差那九位数的玩意儿,她在乎的,是她多年积压的委屈,是她在谢家受到的不公,是她心里的那口气。

“按道理,那玉如意在我和你爸拜堂成亲的那天就该给我的,可她偏偏不给,她凭什么不给我!”

不仅如此,当年老太太还差点把那玉如意送给了谢家凯的那个白月光,谭韵泠冷呵一声,“要不是被我及时发现,岂不是要落到那个贱人手里?”

她是谢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为谢家生下了阿言,这么多年她付出了多少,她们谈家又在背后为谢家助力了多少,却得到如此待遇,当年她被谢家凯迷昏了头脑,不去计较,现在回想起来,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这些年,谢陆言已经烦透了他妈和奶奶之间的这点婆媳关系。抛开其它不说,奶奶偏心自己的儿子,确实有错,但当年不也是谭韵泠仗着家世背影硬要嫁过来的吗?都是活该,就受着吧。

他皱眉,拨弄着手中的盖碗,“那是奶奶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那些婶婶比你嫁进来得早,奶奶不是也没给她们?奶奶若不想给你,你还想逼她不成?”

“她不该给我吗?当年如果不是我嫁进来,不是和谈家联姻,他们谢家早就完蛋了,阿言……”谭韵泠气愤地说,“在你眼里,奶奶、爷爷、应宁一个个都比妈妈重要,是不是?只有妈妈是最恶毒、最蛮不讲理、最让你讨厌的那个?”

“我没为您妥协过吗?”谢陆言坐在茶几旁,倒茶的动作悠闲,声音却冰冷如霜,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接着说:“妈妈,我为你放弃得够多了,甚至放弃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您见好就收吧。”

谭韵泠瞥了一眼厢房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他所说的“最重要”的含义,她嘴角微翘,似乎想到了什么。

“听说妞妞也在,真是巧,我正有事找她谈谈。”她轻描淡写地说,“她一个女孩子今后无依无靠的,我正好想给她介绍一门婚事,也顺便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放弃了。”

谢陆言:“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

谭韵泠不为所动,坚持说:“既然分手了,我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你就别管。不然你心里就是还有她。”

“废话。”谢陆言直接气笑了,“我们是被迫分手,不是感情破裂,我他妈心里能没她吗?”

谭韵泠冷冷一笑:“那就更应该让她去相亲,断了你的念想。”

谢陆言皱眉警告她:“你别去烦她,她不会去相亲的,也不会听你的。”

谭韵泠并不知情应宁要离开的事情,只是想斩断后患:“她不听我的,会听奶奶的吧?我让老太婆去和她讲。”

“祖宗!您就别折腾奶奶了,行不行?”怎么说都说不通,谢陆言真急眼了,差点把茶壶掀了。

谭韵泠轻蔑地笑了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如果她答应我,不就不用麻烦老太婆了?再说了,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想去相亲?说不定她现在巴望着能有机会重新攀上高枝呢。”

谢陆言哈哈哈地乐了起来,算是被谭韵泠彻底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您太小看她了,除了我,还有坤、楼,她随便跟了谁都不用再奋斗了,可她从来没想过。这么些年,她跟着我,从没主动花过我一分钱,钱对她来说算个屁啊,您要是有时间,就好好去查查您那些不用的银行卡,看看上面有没有多出个零头。”

“那是妞妞读大学的时候勤工俭学攒的,是她没日没夜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打工挣来的,是她马不停蹄地给人家当家教当来的,是她用课后时间一个塑料瓶又一个塑料瓶地捡来的……”

他说着,眼眶逐渐泛红,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您当初给她交的学费,她早就还给你了,早就。”

谢陆言闭上眼睛,哼哼一笑,说道:“她比任何人都富有,所以,用不着攀附任何豪门。”

柱子后,应宁听后,心中涌起一股震惊,她疑惑阿言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心中复杂酸涩交织。

接着,她又听到谭韵泠带着看好戏的语气说:“那你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