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路卿卿醒来时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
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睡服的女人。
她在心里呼唤天道六号。
【何事？】
识海中，苍老的声音平淡无波。
事实上，这个自称天道的家伙除了会噤她声外几乎一无是处。
路卿卿所见即它所见，她没看见的它自然也看不见。
所以它跟她一块从头到尾都被封千寒算计进去了。
路卿卿：现在杀他还来得及吗。
看着身旁熟睡的男人，她起了一丝杀意。
亏她一心修炼，守身如玉五百年，居然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如今看来，非常手段更为妥当。】
路卿卿悟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可以杀。
路卿卿心念一动，一把通体漆黑，泛着寒光的断情剑出现在她手中。
这下好了，以后仙界再见岂不是会尴尬？
她举起剑对准男人遍布红痕的胸膛。
路卿卿闭上眼睛，手中发力。
却像是刺进了棉花里。
睁眼一看，封千寒身体上凭空多出一层柔和的光罩。
剑锋被光罩牢牢托住，深入不得。
怎么会这样？
【同心石。】
经天道六号提醒，路卿卿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只见它一点点褪去了红色的伪装，露出原本的玉白色。
而封千寒的那条吊坠慢慢变成了墨黑色。
原来如此。
佩戴同心石的二人，永生永世不得伤害彼此。
一旦互相为对方戴上，只能由对方同时亲手取下，否则永远不会离体。
路卿卿：他怎么可能算到这一步？他是如何得知的？
【吾亦不知。】
你不是天帝吗！天帝不是应该无所不知的吗？！
【天帝并非万能。】
路卿卿笑了：你终于承认你是天帝的灵识了。
“……”
她被噤声了。
路卿卿气极反笑：看，他果然除了噤声啥都不会。
但是现在噤她声有什么用呢？她又不用说话。
身旁，封千寒的睫毛颤了颤，一双微挑的桃花眼睁了开来。
“卿卿。”封千寒道。
说不了话的路卿卿极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开始思考人生。
她腰上一沉，一只粗壮的手臂搭了上了她的腰。
耳后传来沙哑低沉的嗓音：
“还要吗？”
“！”
路卿卿疯狂摇头。
求求你做个人吧！不怕精尽人亡的吗？
“不要？”
路卿卿点头。
“点头就是要。”
疯狂摇头。
“不要吃东西？”
吃东西？这个可以有。路卿卿点点头。
“我说了点头就是要。”
路卿卿大怒：“封千寒你在逗小孩吗？！”
诶？她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封千寒哈哈笑了起来。
路卿卿感觉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她的脑袋，两手猛一用力把他推下了床。
呵，能动手就别玩文字游戏。
一丝.不挂的封千寒骨碌碌被推下了床，仰面摔在了地上。
“你又胡闹，不怕我生气？”
路卿卿心道你个小屁孩就算生气又能把我怎么样。
不过……生气？这倒提醒她了。
路卿卿：小六子，你不让我跟他提和离，那他跟我提，你就管不着了吧？
【大业不成，汝无法重归仙界。】
路卿卿：呵呵，我不用你们帮我回，我自己重新修炼，早晚有一天能飞升回去。
天道六号沉默了。
路卿卿有点紧张。
她说这话其实是在赌，她赌当初她被罚下人间这件事本身就是天帝设的一个局。
如果不是，那么他知道她有这种想法后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修为难以精进，无法回去。
如果她赌对了……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识海里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她也没有被噤声。
让路卿卿杀封千寒可以，但她不可能去玩弄一个人的感情。
即使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所以她必须要让他主动提出和离。
“你生气就生气啊，我本来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
“你以前可能是被我的表象欺骗了，其实我告诉你，我这个人一身的臭毛病，多到你无法忍受。”
“所以啊，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不如早些……”
好险，她差点脱口而出和离二字了。
这个节骨眼可不能被噤声。
封千寒用一只胳膊肘撑起了脑袋，挑起了一边眉毛看着路卿卿。
“反悔？”
他轻笑了一声：“我做事从不反悔。”
“是么？”
这句话充分激发了路卿卿的好胜心，就让她这个大姐姐来教教这个小子反悔两个字怎么写。
“我要吃东西。”
“想吃什么？”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好，等着。”
封千寒一挥手，月白色广袖法衣包裹住他的身体，他整了整衣领。
“你可以再睡一会，等我回来。”
他勾起一边嘴角：“毕竟这几日夫人太过劳累。”
路卿卿操起一个枕头朝他猛丢了过去。
封千寒泥鳅一般钻出了门。
气死她了，这人怎么能这么幼稚。
果然是小孩子。
就让她这个大姐姐教他怎么做人。
等会饭菜端上来，她要尝一口就嫌翻桌子，再大骂怎么这么难吃。
就这样一点点消磨他的耐心，让他受不了她。
路卿卿放出了灵兽袋里的小满。
“姐姐……”
小满有点沮丧。
“小满，情况有变，咱们飞升的计划可能要延后几年。”
“我知道……”
其实在路卿卿饮下酒被封灵力的时候，作为契约灵兽的她就感应到了。
但她脸上马上又重新挂上了笑：“不过，晚几年飞升也没关系！小满还想多吃几年人间的烤兔子，烧鹅，烤乳猪……”
“好，想吃什么都可以。你先别回灵兽袋了，一会帮姐姐演一出戏。”
“演戏？好呀好呀，小满喜欢演戏！”
路卿卿阴恻恻地笑了。
男人都要面子，她一会就偏要在他亲手送的灵兽面前折了他的面子。
想想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开心。
.
“吱呀——”
门被推开，封千寒端着食盘走了进来，将碗筷摆好。
“夫人请用。”他微笑道。
路卿卿酝酿好情绪，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台词，走到桌几前坐了下来。
但看到碗里的汤圆时，她瞳孔骤缩。
她用几乎颤抖的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戳破了汤圆通透的外皮。
棕红色的豆沙馅流了出来。
路卿卿“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封千寒。
“你怎会知道？”
封千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一只手随意地拄着腮。
“知道什么？”
“今天又不是正月十五，为什么会有汤圆？你到底是谁？”
路卿卿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想多了，只是厨房里正好有剩下的，我顺手端了过来而已。”
“我大徒弟穆赫然最爱吃甜食，许是厨房师傅为他准备的呢。”
封千寒神态坦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难道只是巧合？
路卿卿稳住心神，用勺子盛起一个圆滚滚的汤圆。
汤圆的大小，外皮的厚度，全部与她记忆中那碗一一重合。
如果连味道也一样……
她红唇微张，将勺中汤圆咬破了一个小口。
极小的一口，却已经能让她确定了。
太甜了，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也是，他是封千寒，天帝钦点的下一任无情道尊，怎么可能会是其他人。
果然是她想多了。
路卿卿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
即使味道不一样，但她不知为何停不下来了。
她曾经最喜欢吃豆沙馅汤圆，但算起来，她也有近百年没有吃过了。
路卿卿吃得开心，一旁的小满却一头雾水。
说好的掀桌子呢？说好的破口大骂，还要她在一边煽风点火呢？
难道真有那么好吃？
小满看着这圆滚滚，白胖胖的食物，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欲。
哎，但谁叫她是姐姐的好小满呢。
她尝了一口。
“呸！难吃死了！”她直接吐了出来。
她其实不是在演戏，小满一向只爱吃油腻的肉食，让她吃这些甜的素的东西其实是为难自己。
这么难吃的东西，姐姐为什么要一直吃？
难道是心软了？
不行，姐姐心软，她路小满就替她做这个恶人。
“哐当！”
小满一下子掀翻了桌子，圆圆的汤圆从青瓷碗残破的碎片中逃出，砸在地上成了扁的。
“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来拿给姐姐吃！千寒哥哥你是故意的吗！”
路卿卿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小满。
说好了演戏，她却自顾自地吃得开心。
她之前准备好的台词能比小满这句话恶毒一百倍，但她毕竟还只个十六岁的幼兽。
这也许是她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了吧。
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注意到从桌子被掀翻的一刻起，封千寒的脸色就难看得吓人。
作为一宗之主，他几乎从不会摆出这样的表情。
果然，下一刻，恐怖的灵压直逼小满，让她弯了脊背。
小满大惊失色，她素来性格顽皮，又是路卿卿的契约灵兽，封千寒从未对她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封千寒虽然没有使出全力，但炼虚境的灵压哪是小满这个相当于人类金丹期的灵兽可以承受的？
只一瞬，她就感觉后背被冷汗浸透，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
下一刻，她眼前出现了那个淡紫色的纤瘦身影。
路卿卿挡在了她的面前，小满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好受多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路卿卿的声音冷得好像在冒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