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乐远远地看坐在马背上的人,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正是昨日来通报江廷远军情的那位将领么?
殷长?乐见?他一?脸肃然?,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是做什么?”
一?直到殷长?乐走?到他跟前,他才慢慢悠悠下马,看着很是随意地冲她行礼。
那将领懒散解释:“殿下昨日命百姓搬些自家收的葡萄过来,百姓自然?不会拒绝,可属下不得不劝劝殿下,如今正是农忙时节,您这样岂不是白白占用了百姓们的时间么?”
“更?何况殿下也知道?京中如今对王爷的态度,殿下与其在这添乱,不如写封信给皇上,让他拨些粮下来。”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引得殷长?乐直接冷笑一?声。
她深吸口气,才端起了架子缓缓道?:“本宫做的事本宫心中自然?有数,昨日之?事是本宫没思量到位,日后这事本宫会另寻人做。”
说完她便?想取下昨日令王蒙晒的葡萄,经一?天一?夜的风吹雨打,那串黑葡萄早已?微微皱缩,有了葡萄干的雏形。
却不曾想身?后的将领小声嘟囔道?:“架子还端挺大,本宫本宫的,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殷长?乐突然?止住步子,笑了声。
“啪——”
将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若不是脸上的火辣感,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殷长?乐知道?这将领正是漠北那些反对江廷远娶她的人之?一?,如今这出,不过是个?下马威,可她终究不是好欺负的。
殷长?乐冷笑一?声:“本宫是大殷长?公?主,且不论你从见?着本宫开始如何无?礼,就单论你对本宫的作为指指点点这一?点而言,便?是以下犯上。你在军中呆了这么久,连这点也要本宫提点?”
将领被?气晕了头?,他本就不喜这长?公?主,昨日被?身?边人一?教唆今日就决定上门给这长?公?主些教训,让她知道?这是在漠北而非她的京城。
他不管不顾怒喊道?:“日后王爷成了大事,哪有你姓殷的什么事?哪来的架子给你端?”
殷长?乐眉毛一?拧,抬手又是一?巴掌。
“王爷成了大事,本宫再不济也是个?嫔,是个?妃,弄死你还不轻易?”
将领被?激红了眼,他不住地在原地徘徊,每一?步踩下去都?啪啪作响。若不是他不愿同女人动手,他怎么也不会忍下这口气。
正僵持着,将领身?后突然?扬起了尘土。
殷长?乐看着快速下马朝她走?来的男人,心底的怒火都?莫名化成了委屈。
将领见?着王爷赶到,宛若看见?救星一?般将自己被?扇的红肿的脸对着他,心想着王爷怎会容忍一?个?会随意处罚他手下人的悍妇。
若是他挨的这两巴掌能换得王爷彻底看清这女人,那也算是值了。
江廷远眉心轻皱,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殷长?乐面前,牵起她的手揉了揉,“疼不疼?”
殷长?乐还在委屈劲里边没出来,低着头?不肯说话。
江廷远轻叹了口气,一?边耐心地给她揉着手,一?边转头?过去厉声吩咐:“张将领以下犯上,擅离职守,带回去按军法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王爷是这个?反应。先前他们倒是低估了这位长?公?主在王爷心中的位置。
眼见?着王爷又要发怒,他们赶忙拖住了还愣着的张将领。
“慢着,”江廷远又道?,他们应声停下,“先前是我没细说过,今日你们且听好了,今后不论我是何人,我在何处,长?公?主日后便?是我唯一?的妻,见?她如见?我,辱她,也是辱我。”
众人一?颤,怔了片刻后忙应声:“是。”
殷长?乐没想到他会如此为她出头?,更?没想到他的方式是这样。想到江廷远方才说的话,殷长?乐还觉着脸上有些发烫。
这会子委屈也没了,怒气也消失了,剩的不过是丝丝甜蜜。
待众人都?散去后,殷长?乐小声问他:“诶,谁是你妻了?”
江廷远纵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转开话题:“今日是真的无?事,带你出去。”
殷长?乐双眼发亮,她瞥了眼身?后还等着的王蒙和拿了葡萄来的百姓,纠结道?:“你先回去等我一?会,我...”
江廷远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提点了王蒙几句后便?打马离开。
从昨日挂出去的葡萄情况看,晒成果干这个?想法显然?是可行的,殷长?乐同他们解释了如何清洗、腌制果干,而后又命人取来笔墨,在图上画出晾房的图纸。
“晾房该四面透风,如此用土砖搭建好便?可,还要注意周围无?遮拦,得通风...你去府上寻人来,最迟明日就得搭成。”
见?众人没什么异议,殷长?乐露出笑道?:“我知道?你们中或许有许多人同张将领一?般认为我配不上你们王爷。”
殷长?乐顿了顿,“好像也确实如此。不过你们这些葡萄确实是余出来浪费的,我若是想了法子能用起来,这同我是谁并无?联系。诸位也不必忧心,这些就当是我同诸位买的,届时若是亏了,我便?按市价将钱补给你们,若是赚了,那便?更?好,赚到的钱我也会分给诸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脱道?:“王妃这可使不得。”
殷长?乐摆摆手拍下板,“就如此定了。王蒙沁书一?并留在这盯着,安排人手尽快将晾房搭建起来。”
说罢,她便?自顾自上了轿离开。
一?进府门,便?有人领着她进屋,离去时留下一?套适合骑马用的劲装,并叮嘱她:“殿下早些换上。”
殷长?乐不明所以地照做,一?出门却又被?方才那婢女拉住。
那婢女递过一?条外层包了圈纱幔的黑色丝带,看样子是要将她眼蒙上。
殷长?乐下意识觉得有些慌张,感官被?蒙蔽后她便?只能依赖他人,而这里没有她信任的...
有的。
殷长?乐刚被?蒙上眼,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牵住,而对方手上的茧子恰好是她熟悉的。
“这么神秘做什么?”殷长?乐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却没有得到回答。
江廷远将她托上马背,而后自己也翻身?上去。
马鞭一?扬,呼呼的风声自殷长?乐耳边刮过。许是因为眼睛被?蒙上了,殷长?乐胆子也跟着大起来,行至一?半她手慢慢松开马鞍,摸索着江廷远的手。
马跑得快,风也跟着迅猛,殷长?乐被?刮得直歪着头?往江廷远怀里钻。
但江廷远偏偏生了副坏心眼,他故意往后挪,不让殷长?乐碰到。
待殷长?乐终于忍不住抬手在他手臂上轻拍一?下时,他才轻笑一?声,单臂环住殷长?乐的腰,将她架起来朝一?边坐在马背上接着便?用早备好的斗篷将她整个?包住。
“还冷吗?”他问。
怀中的人使劲摇摇头?,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扑。
渐渐地,风声轻下来,身?下的马越走?越慢,最后在一?处慢慢悠悠停下。身?后的人先扶住她,而后翻身?下了马,最后再以横抱的形式将殷长?乐抱下来。
殷长?乐下意识发出一?阵惊呼,待站到平地上时,她还紧紧抓住江廷远的肩不撒手。
江廷远被?她这副模样取悦到,伸手将她扶正,慢条斯理地将斗篷的带子给她系好。
“可以摘下来了吗?”殷长?乐指指蒙住她眼的丝带。
江廷远主动伸手给她揭开,随后拉住她的手,同她并肩站着。
殷长?乐睁眼的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这是一?大片草原,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翻滚的绿海,而她面前恰好是一?个?碧绿如翡翠的小湖,湖边还有间木屋。
“真好看。”殷长?乐跟着江廷远往湖边走?。
忽然?,她一?挑眉,晃了晃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牵我?”
江廷远将她握得更?紧,“牵住了就跑不掉了。”
殷长?乐笑了声,剩余的调侃还未说出,她就听见?江廷远继续道?:“我父母早逝,此后一?直随着祖母长?大,十六岁我奉令来了漠北,他们被?都?以为我会死在战场上,可是没有。”
不仅没有,你还成了百姓称赞、胡人惧怕的“战神”。殷长?乐心里默默补充。
“我家中就我同祖母二人,王叔也算,赶明儿回了京便?带你见?见?祖母,不过她不常出来,你不必理会。”
二人在湖边的草上席地而坐,殷长?乐同没骨头?似地赖在江廷远身?上。江廷远乐得她如此,甚至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
“漠北军中许多将领皆是我父亲的旧部下,这些年四处寻着姑娘给我张罗亲事。”
殷长?乐闻言立马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廷远,大有一?种你若是先前碰过别的姑娘我就同你拼命的狠戾。
江廷远笑着将她眼抚上,“但我见?他们,都?未有见?你时的感觉,就好像,万花丛中,他们赏的是花,我赏的只你一?个?。”
殷长?乐伸出双手摁在他嘴上,含糊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耳尖的一?点红却出卖了她内心的触动。
江廷远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刀鞘精美的匕首,指着那湖道?:“知道?这是什么湖吗?”
殷长?乐摇摇头?。
“当地少水,一?年约莫也就降几次雨,然?而这湖水却一?直不干涸,当地百姓便?将其视作圣水。”江廷远顿了下,才凑近殷长?乐耳边继续,“若是有人成婚,那二人的血液必得融入水中,如此才可得到神明的祝福。”
殷长?乐下意识“啊”一?声,随后便?很快反应过来,她接过了江廷远手上的刀,犹豫着往哪里划会比较不疼。
“不再想想吗?”江廷远问。
殷长?乐闭上眼在食指上划出一?刀小口,鲜红的血珠很快浮出伤口,殷长?乐将刀塞到江廷远手中,连声催促,“想什么?你快些,疼。”
二人食指相对,血珠混杂在一?块融入湖水中,立马消失。
就如他们的日后一?般,交综错杂,彼此依赖在茫茫人海中。
这仪式完成后,殷长?乐立马想将手抽回,却被?江廷远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沾了药粉的纱布敷在她手指的小口子上。
殷长?乐看着他专注的眼神,不自觉道?:“我们这算不算成婚了呀...那是不是还要...”入洞房。
但她看到江廷远抬眼扫她时,下意识噤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编的编的,湖和这个啥神明祝福是乱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