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这章老婆即将到手。

殷长乐有些紧张,她转头看见黑色蟒袍的男人?逆光站在自己身后?。

江廷远就这样俯视着她,眼里赤、裸的情感冲破黑暗而来,给明明身居下位的殷长乐一种极大的被重视感。

就好?像现在是她俯视着江廷远一样。

殷长乐拉了拉自己腰间?装着梳子的小袋,露出个笑,支起膝盖站起来:“好?啊。”

江廷远并?不意外她会答应,他走在前面领路,二人?钻进了假山群中?,不多时又沿着被两堵高耸的宫墙夹住的小道走。

豁然开朗之时,殷长乐看见管道上大咧咧地停了一辆藏青顶的马车。

踩上脚蹬的一刹,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殷长乐转头看手的主?人?一眼,犹豫着搭了一把上了马车。

她这边正尴尬着,但江廷远神情自若,甚至在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宫门后?饶有兴致地掀起小窗的帘子。

吆喝声没了厚厚的帘布阻拦,立马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长街被各式各样地的花灯照得一片透亮,殷长乐顺着江廷远掀开的帘子趴在小窗上往外看。

明黄色的光柔柔地绕在女?子周围,将她整个衬上一层暖色。

马车一路走,街边挂着的花灯变换成灯罩上刻了不同动物图样的,照出的光恰好?透出相?应图案的模样。

女?子伸出手,小巧的兔子,精致的猫头,恰从?她手心中?划过。

江廷远维持着撩起帘子的动作没动,眼中?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晚风还是裹挟了丝丝凉意,不多时,殷长乐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吹得发凉。

她兴冲冲地收回手,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起,转眼却?撞进江廷远只含了她的眼里。

动作瞬间?僵持在原地。

江廷远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手一松,帘子掉落下来,轿内又成了昏暗的模样。

王府轿子的帘布用的自然是上好?的料子,光只能微微透过一些。

殷长乐借着这点光,看到江廷远转过头的同时,抬手掩在嘴边,轻咳两声。

“到了。”

殷长乐收起僵在脸上的笑意,手忙脚乱地跟着下了马车。

面前是一座高耸的阁楼,塔尖直耸入绕着月的云里。

“诶,您瞧一瞧看一看咯,都是自家做的灯,放个五年十载的不是问题...贵人?想要何?种花式的?”

紧挨着阁楼的是个卖花灯的小贩,江廷远莫名驻足在了贩摊前。

小贩经商多年,自然会来事,他一瞧这贵人?身后?还跟了个姑娘,立马笑得灿烂:“您瞧瞧我们这印了海棠桃花模样的。”

每逢节日?他都在这卖东西,知道女?子最爱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儿?。

江廷远扫一眼那些灯罩,见过宫中?匠人?做的花灯后?,再看这些,自然是觉得这个粗糙了些。

可如?今也来不及现做,他思索片刻,忽得瞄间?小贩身后?架子上挂了个纸糊的灯笼,正对着他的灯面上用毛笔歪歪扭扭的画了个圆乎乎的兔子头。

“就那个了。”

小贩顺着他的手指往后?看,“啊...”

他讪笑道:“对不住啊贵人?,这是小人?孩子胡乱涂抹的,小人?没留意摆了出来...”

一锭银子放在了小贩面前。

殷长乐看着江廷远心满意足地提着个丑兔子灯笼,饶是她觉着这画面有些滑稽,却?也笑不出半分?。

江廷远买灯笼做什么?

待进了阁楼,殷长乐才发现楼里既无人?也无灯火,江廷远手上的灯笼恰好?起了照明的作用。

“原来是为照明...”殷长乐缓缓舒了一口气,心底却?略微有些不尽然的失落。

江廷远听?到她在小声嘟囔,不自觉问:“什么?”

“我在说,王爷当真是高瞻远瞩,远见卓识。”

江廷远瞥一眼手上的暖黄色灯,轻笑一声:“还成。”

不多时,他们便绕过弯弯绕绕的楼梯,自一个小门到了阁楼顶层。

阁楼视野高,往下望去那一被系在一根绳上高高挂起的灯笼化成了条条彩练,整个京城也成了片灯海。

那片明亮在江廷远眼中?逐渐朦胧,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哪怕此情此景和往昔并?无联系。

失了爹娘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整日?在外头游荡。

他那时并?不知死为何?物,只觉得又像从?前在关北草原上奔跑那样自由自在。

江廷远逃了府中?先生的课,却?跑去蹲在隔壁街私塾的窗下偷听?里边小孩的谈论。

他们有伴,快活异常,他听?着,也觉得开心。

私塾先生考取功名数十年,至今仍只是个举人?,常念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江廷远蹲坐在那,并?不十分?明白这话的意思,却?忍不住点头。

他的不如?意也很多,娘整日?逼他读书,先前陪他玩乐的爹也去了战场,前不久才见到的祖母并?未如?他所想般疼爱他,还有前些天和王叔斗败的那场蛐蛐...

他也有如?意的一二,关北小贩卖的软软甜甜的羊奶糖,爹亲手给他做的那只鹰状的风筝...可还是太少。

现在他似乎被这漫天遍野的光晃晕了眼,他想,若是身旁这个女?子愿意,他可以将他的一二与之分?享。

不知她愿不愿意?

江廷远捏紧了手上的灯笼,他笑道:“灯好?看吗?”

殷长乐见他将手上灯笼微微提起,下意识偏过头看着脚底下一片暖黄色的光道:“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灯呢。”

见她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江廷远侧过身,歪头凑近了些殷长乐。

“王、王爷...”

嘴边的笑再次凝住,殷长乐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灯给你,要不要?”

恰好?天边的烟火猛地炸开,他们站得高,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些七彩的火星子。

殷长乐被这巨大的一声响震得满脑空白,江廷远看她呆呆愣愣的模样,轻笑一声直起了身子转头去看烟火。

周身的压迫感随着江廷远的动作瞬间?消失。

一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炸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消失,殷长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廷远要送她灯?

“王爷陪同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我们不若回去吧。”

殷长乐勉强扯出个笑抬脚就往回走。

“方才烟火太响,怕你没听?清。我说,灯你要不要?”

殷长乐瞬间?脚步僵直。

江廷远看她久久不回应,故意重复一句:“还没听?清吗?”

殷长乐讪笑着回过头,发现提着丑兔子灯笼的男人?随意地倚在栏杆上,嘴边眼里都是笑意。

“灯要不要?我,要不要?”

要谁?要什么?江廷远?

殷长乐只觉得自己脑子瞬间?都不够用,她张了张嘴,垂在香囊边的手下意识捏紧了装着木梳的那个小袋子。

许久,殷长乐只是“啊”了声,再没别的动作。

江廷远一挑眉,直起身子,“天色晚了,回去吧。”

说着他便转身提灯就走,自然得就好?像方才说那些话的不是他一样。

殷长乐被他这说变就变的性子弄得摸不着头脑,没了灯笼,周身又是黑乎乎的一片。

“诶,王爷等等我。”

回应她的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

殷长乐被江廷远送回宫中?后?,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一闭上眼,耳边全是江廷远的声音。

我,要不要?要不要我?

这也是场面话吗?

天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不多时便大亮,可殷长乐仍没能合上眼。

“殿下脸色怎如?此差?”沁书到点来服侍她起床时见她一脸灰败,吓了一跳。

殷长乐勉强笑笑,索性睡不着了,便任由沁书给她梳妆。

“你说,若是男子问女?子:‘你要不要我手上的灯?’,那他是什么意思?”

殷长乐一手托着脸,眉心都快拧成一团。

她回过神,见沁书正一脸欣喜地看着她,忙解释:“不是我,是昨日?出宫在路上看到的一对男女?。”

沁书自然将她的这番说辞看作含羞,便也顺着她:“奴婢以为,这便是那男子心悦女?子呀。”

说完,她又想起昨日?帮殿下理荷包时收起来的梳子,“殿下,您是不是忘记将梳子回赠给王爷了?”

“什么?”殷长乐反应过来时,已然被沁书一把拉起。

“殿下现在去送还来得及。”

殷长乐强行?拖出脚步:“谁说本宫要去了?”

沁书瞬间?一脸不解,随即又想到自家殿下昨夜归来时手上并?未拿东西。

“殿下,您该不是没要王爷的灯吧...”

殷长乐被她这宛若看负心汉的眼神盯得心虚,她想了想,试探道:“前些日?子小厨房不是新做了些点心么?”

沁书又快速变了脸,兴冲冲地应了声,出门就冲门口的小宫女?招呼:“取些点心来,殿下要送去给王爷。”

“...”

这是沁书要送的,并?非她的意思。殷长乐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句。

王府守门人?也未想到一清早长公主?便来了王府,忙招人?去寻王管家,自己上前迎她。

他守门也有些时日?了,心知让殿下在门口等王管家并?不现实。

“殿下随小的来。”

指的是接客厅的方向。

门口通接客厅需得穿过一个小花园,不过好?在路是直道,并?不费时间?。

“就是这个吗?”

殷长乐顺着声音往假山方向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刚见过的章韵恬。

她面前的小厮提了个纸糊的灯笼要递给她。

灯笼上还画了个丑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