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爷的回礼?”
殷长乐看着实木盒子里的铜镜,脸色变得?颇为奇怪。
“回殿下,王爷说您拿起镜子自会知道他的用意。”
殷长乐总觉着这人该不安好心,她将信将疑地拿起铜镜,看见了镜中模模糊糊自己的脸。
铜镜后突然有什么东西飘落,殷长乐下意识捞起。
只见纸上写着一句潦草的话:人美心美,福运常随。
“...”这样的话是江廷远说出来的吗?
“这是你们王爷写的?”
王叔指着那?纸,脸上尽是骄傲:“正是王爷写得?。殿下不知,王爷师从?书?法大家张儒,曾被他老?人家夸过?‘自成一派潇洒骨’。王爷的墨,在别处,也算是千金难求了。”
纸上笔迹飘若浮云,矫如惊龙,行笔潇洒,但笔势却委婉。
殷长乐认同地点点头?。
这一看,殷长乐发现底下还有行小字:“特赠我卧房中唯一一面铜镜,聊以表我对阿乐的心意。”
殷长乐点点头?:“王管家且去?歇息一会。沁书?,去?库房将上回皇祖母给的西域来的七彩琉璃镜拿来回赠给王爷,免得?王爷早起房中连块整理着装的地儿都?没有。”
周围人听令散去?,王叔却走近一步。
“王爷命老?奴将这玉佩一并给殿下。”
说着,他捏着系着那?枚半双鱼玉佩的红线上的玉珠冲殷长乐晃了晃。
以殷长乐角度看去?,玉珠缝隙中恰好有一卷起的纸条。
殷长乐不动声色瞟一眼四周的宫人,宛然一笑?,接过?玉佩。
“那?便替本宫谢谢王爷了。”
挥退了殿内等?着侍奉的宫人,殷长乐才放心将纸条取出。
“约莫巳时?入宫,望殿下来相会。”
钟鼓楼已然开始击鼓。
巳时?已到。
殷长乐将这句话翻来覆去?读了两遍,还是没弄明白其中意思。
如今江廷远这情况,皇帝已然免了他上朝,除却议事情,他要以何种理由进宫呢?更何况,他就算进了宫,殷长乐又该去?何处找他?
“殿下!”
沁书?提着裙摆慌忙走入。
“怎么了?”殷长乐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奴婢听人说,王爷一早便被皇上叫人押到了御书?房,这会进去?好一会了。御书?房外守着的宫人说,里头?乒呤乓啷的,皇上发了好大一阵火。”
殷长乐登时?站了起来,她立马明白了纸条的意思。
江廷远既然给她提前递了消息,那?他对这事必然是料好了的。饶是知道这点,殷长乐仍止不住慌乱。
她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问沁书?:“可知道是什么事?”
照例江廷远这会“生了病”,依着皇帝伪善的性子,是决然不会将他召入宫,遑论押送。
沁书?小心斟酌道:“奴婢听押送的官员说,似乎和上任鸿胪寺卿有关。”
殷长乐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那?日他们夜闯鸿胪寺卿府的事被发现了?
她转头?瞥见沁书?满眼都?是掩不住的担忧,于是强压住内心的慌乱,转而调笑?她道:“小丫头?消息这么灵?哪哪都?有你认识的。是不是平日你们没事时?都?聚在一块话闲呢。”
沁书?听她语气轻松,并没有怪罪她失职的意思,微微怔然后,她马上反应过?来扯出一个笑?:“殿下莫不是忘了先?前您让奴婢去?同各宫打好关系。”
这说的是先?前的长公主瞧着禁卫俊美,便让沁书?日日去?禁军送东西套近乎。无奈沁书?过?于敬业,整个宫中,能打点的都?被她打点了个遍。
提起过?去?原身犯的浑,殷长乐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行至御书?房前,殷长乐在两周守卫的士兵中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立得?端正的小太监。
她依稀记得?,每回见魏知良,这小太监都?跟在后头?。
殷长乐冲沁书?使了个颜色,沁书?应声上前,将小太监叫来。
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顺势就要跪下行礼,殷长乐赶忙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肘。
“不必多礼。”
随声音落下的,还有殷长乐手上的镯子。
小太监笑?僵在了脸上,他踟蹰着摸镯子上镶嵌的宝石,问:“殿下这是...”
“本宫听说北庆王一早就被皇上叫来了?”
小太监闻言立马弯腰拱手将镯子举到了殷长乐面前。
“奴才不敢多言。”
殷长乐“啧”一声,将镯子推了回去?。
“本宫不过?是问问王爷进去?时?有无大碍,这也不能说吗?”
小太监松了口气:“奴才听说王爷前几日...”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殷长乐知道他是在说江廷远失忆的事,但这动作总让人觉着他在暗指江廷远脑子不好。
不过?是大太监手底下一个没名字的手下,但他却敢当?着殷长乐对江廷远这般无礼,可想而知皇帝的态度了。
殷长乐笑?意不达眼底,她点点头?示意小太监继续。
“不过?奴才瞧着,王爷进来时?只脸色白了些,看着有些虚弱,眼神却是清明有神的。”
“皇叔找来王爷,可是为了鸿胪寺卿的事?”
小太监面露难色,但眼神却往手中的镯子瞟。殷长乐了然,抬手让沁书?递上一包碎银。
“殿下客气了。”他一张脸都?笑?得?皱起来,“奴才听守卫大哥说,寺卿大人没了的那?日晚上,他府上莫名其起了大火,好在发现得?及时?,官兵赶到灭了火。据说这火啊,是自书?房起的,整个书?房烧得?房梁都?不剩,只有一块半双鱼玉佩埋在灰里完好无损。”
“朝上因此?不少大人弹劾王爷,说是玉佩是王爷的,是王爷毒害了寺卿大人。皇上心中自是不信,但为了平息众怒,不得?不叫王爷来对证,也算是给那?些大人们一个交代。”
殷长乐拧起眉,突然放大了声音:“胡说!那?日王爷和本宫呆在一块,哪来的什么寺卿府?你去?通报皇叔让本宫进去?,王爷还受着伤呢,尽早将这事解决了,让王爷回去?休息!”
小太监弯腰连连称是,小跑着进了殿门?。
不多时?,他便出来领殷长乐进去?。
一进殿门?,殷长乐就发现屋内站了不少大臣,连带着正对着大门?端坐着的皇帝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殷长乐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朝穿着黑色蟒袍的男人看去?,却见他唇色苍白,但一双写满了狡黠的眼冲着她眨眨。
早知道不来了。
殷长乐没料到屋内会有这么多人,这会紧张得?险些同手同脚,勉强稳住身形后,大大方方地朝皇帝施礼。
皇帝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笑?,他指指殷长乐:“北庆王真是名不虚传,这么一会的工夫就将长公主迷得?要来为你说话了。”
他说话间虽然带了笑?,但眼中的神色却让人看不出他这话到底是玩笑?还是真心。
殷长乐佯装出一副羞赧但强撑着要出头?的模样:“皇叔,王爷那?晚...是和长乐呆在一起,绝非去?了什么鸿胪寺卿的家中。”
皇帝失笑?:“你来晚了,早有宫人作证那?晚廷远在你宫中同你下棋。”
殷长乐看向皇帝指着的宫人,见她有些面熟,想来是她宫中的人。
殷长乐微微皱眉,但很快敛下心中的不满,绞着袖子“啊”了一声:“那?便再好不过?了...”
皇帝看她一副娇羞的模样,抚掌笑?道:“罢了罢了。”
他指指那?群大臣:“你们看着了吧?北庆王实属无辜,日后这些话休得?再提!”
转而他又冲着殷长乐温和道:“廷远大病初愈,你且带着他到你宫中落个脚再让他回去?。”
出了殿门?,殷长乐瞥了江廷远一眼又一眼。
“想问什么现在就问。”
殷长乐惊慌地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宫人,眼里的疑问呼之欲出:大庭广众呢,你不装傻了?
江廷远挑挑眉,凑近她道:“宫中递来消息,皇帝将母蛊催眠了。”
母蛊子蛊本是一体?,母蛊休眠那?么子蛊自然毒性不再,江廷远也就该是“正常”状态。
只是,江廷远知道皇帝要给他下蛊毒,还有人专门?给他通风报信皇帝对蛊毒的掌控?
若是知道江廷远这么大本事,她前面费那?么大劲干嘛啊。
江廷远见她一脸惊诧,皱眉道:“你不知道蛊毒的事?”
还未等?殷长乐答话,他又自顾自道:“你不知道还换走我的吃食?”
殷长乐睁圆了眼:“你怎知道我换了?”
江廷远笑?着就要上手揉她的头?,却被殷长乐手疾眼快地躲过?。他轻笑?一声放下手,对殷长乐的抗拒不甚在意。
“若不是我命人帮你,你那?点小伎俩能办成事?”
殷长乐想了想自己当?时?故意摔倒吸引众人注意力的方式,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风险确实很大。
她撇撇嘴,心虚了一会后复又想到什么的模样,转过?去?理直气壮地故作凶狠道:“我算是知道你那?日将我拐出去?又将我丢下是为什么了,你早算准了今日,等?着我来帮你呢吧!”
江廷远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殷长乐莫名对他这随意的态度气急,她快走几步到江廷远面前,拦住他的步子。
“你太会算计了!”
软乎乎的,怒气都?变成了撒娇的样子。
江廷远背过?手,弯腰微微凑近她:“我看书?上说,要得?意中人的心,需得?摆出弱姿态,让意中人有自己被依赖的感觉。”
“我这不是,在示弱么?”
说完,他便绕开呆愣在原地的殷长乐,自顾自朝前走。
殷长乐想了想,自己听到皇帝抓走江廷远的时?候,心中确实有一种“江廷远只能靠她”的满足感。
她点点头?,思索一会后,突然转身。
“示什么弱?我就是不去?,还有宫女给你作证呢!骗子!”
“还不算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