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场赛马彩头明着是些钱财宝物,暗地里却是两个女人的面子。
章韵恬没想到自己输了?,再?看到表哥和长公主搂在一起的场景,怒火冲上头,什么话都往外冒。
“堂堂长公主殿下如此赖皮,倒也叫臣女大开眼?界了?。”
她冷哼一声,不甘地看着江廷远:“表哥也是,这样帮着殿下作弊,也不怕我寒心。”
章韵恬说着话语气里还带了?丝缕娇嗔。
殷长乐被她说得有?些心虚,但赛马这事本就是章韵恬赶鸭子上架拿来羞辱她的,她不过是钻了?些空子找了?帮手罢了?。
殷长乐正想着如何反驳,身后的人就刻意放缓了?音调:“她脾性是不是不大好?你们莫为我吵架。”
殷长乐啊了?声,愣愣回头。
回应她的是江廷远抬手帮她将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脑后,还有?重复的一句“莫吵架”。
章韵恬未曾想过千里迢迢来见的表哥用“脾性不好”来形容她,登时?泪就涌了?上来。
殷长乐一看,也不好意思再?欺负人,她往一旁挪了?两步,同江廷远拉开距离。
殷长乐打着圆场:“不若今日就到这吧。”
正说着话,马棚处跑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王爷,王府递来消息,皇上听闻您受了?伤,特?地送来不少药材。您看...”
“受伤?”章韵恬瞪大了?眼?,“表哥伤到了?哪?”
说到底,江廷远日理万机,章韵恬甚少能见到他,偶尔一面也是远远一眼?,并没有?章韵恬表现出的那般兄妹情深。
她虽感觉到了?江廷远态度不对?,但也没怀疑是他少了?部分记忆。
江廷远对?着外人就是副听不进话的样子,殷长乐瞄他一眼?,看他不欲搭理,便?扯出笑?,宽慰章韵恬:“是小?伤,具体的等王爷给你细说吧。”
她又接过小?太监的未尽之言:“那就回去吧。是魏总管亲自来的王府吗?”
皇帝亲赏,总得回去领的。
小?太监想起魏知良进王府时?趾高气昂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羡艳,点点头。
殷长乐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转而关心章韵恬:“表妹今晚住在哪?”
章韵恬自然是愿意住到北庆王府的,本想着夜深了?就顺理成章留下,但如今殷长乐这样光明正大问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总是不好强说要跟着江廷远。
殷长乐看出她的为难,温婉一笑?:“表妹一家常年在北漠,京中的住宅怕是难住人了?,恰好我在西?街那有?个宅子,常有?人打扫着,不如表妹就先去住着吧。”
江廷远微微低头掩住轻笑?。
殷长乐招来一旁的沁书:“你代本宫将表小?姐送去,切莫怠慢了?。”
直至到了?马车上,江廷远才?用耐人寻味的口气缓缓道?:“长公主醋了??”
殷长乐早知道?章韵恬对?江廷远的想法,又被章韵恬屡屡刁难,一早生出了?心思要让她不如意。
虽然说那话时?脑子里想得是江廷远,但这也只是原因中一个小?小?的点罢了?。
没错,不想让章韵恬离江廷远太近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殷长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章姑娘毕竟还未婚配,王爷也未娶妻,她住在王府,总归不好听。”殷长乐顿了?顿,直视江廷远,“我这是为了?章姑娘考虑。”
江廷远又是那副耐人寻味的口气,意味深长的“喔”了?一声。
拖长的尾音莫名让殷长乐觉得自己所有?的嘴硬都被看了?个穿。
殷长乐索性闭眼?假寐,但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做什么?”
殷长乐猛的睁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挨着她坐的人。
马车内空间并不大,一人一边对?坐膝盖都能碰在一块,两人同坐一边更是紧贴。
“呆、呆会马车要翻了?。”
话音刚落,帘前的木板传来“吱呀”一声,是马夫挪到了?另一边。
“...”
“既然要演戏,必然时?时?刻刻都不可松懈。”江廷远俯身贴在她耳边,如同说悄悄话一般用气音道?。
说着,他将手挽在了?殷长乐的臂弯中。
就像青楼里挽着走路的小?姐妹一样。
末了?,他还颇有?些遗憾地看了?看他们缠绕在一块的手臂,想了?想,弯腰靠在了?殷长乐肩上,他才?露出满意的笑?。
殷长乐:“?”
“王爷这样腰不累吗?”
江廷远长得本就高大,就算是坐下,殷长乐也只能堪堪到他的耳下,因此江廷远强行靠着她,姿势显得格外吃力。
江廷远在她肩上蹭了?蹭,“没事,挨着你就不累。”
骚不过骚不过。
殷长乐僵着个身子不敢动,脑子里胡乱的想着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江廷远就这样睡着了??
殷长乐微微抽动了?下被枕得有?些麻的左肩,惹来肩上那人眉心皱起。
登时?吓得不敢动弹。
待王管家好不容易等来了?长公主的马车,他赶忙迎了?上来,帮着掀开帘子,摆好脚蹬。
“殿下可算回来了?,魏公公...”
帘子飞速被放下,王管家面不改色地转头对?一干不明所以的下人们道?:“你们且去做自己的事,别在这傻站着。”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不是您将我们聚在一块说是要给长公主殿下排面么。但他们到底不敢反驳,只走前悄悄抬眼?看了?眼?正下着轿的长公主殿下。
殿下怎的脸色绯红?
难道?...
走在最后的丫鬟对?这发现十分惊喜,最近长公主和王爷间的话本故事传满了?京城,她若是能把这传出去卖给说书馆的,必能大赚一笔呢。
会写的读书人说不准还能补出马车上这一段儿,带劲。
丫鬟激动地压不住嘴角的笑?,只得低下了?头。殷长乐隐隐瞧见离去的那行人中有?几个瞧着很亢奋的身影,奇怪地瞥了?眼?,心想王府的人都如此不对?劲吗。
果然,随主。
方才?王管家掀帘子时?江廷远就睁了?眼?,只不过他坚持不松开殷长乐的手。
“王爷早些回去吧。”
江廷远皱眉:“你不送我吗?”
殷长乐满腔疑问,这不是送了?吗?我绕来王府送你回家还不够吗?
“你知道?你这像什么吗?”
江廷远疑惑:“什么?”
殷长乐直接暴躁:“你像是送夫君去学?堂的小?怨妇,粘着夫君不让走,非得亲亲搂搂抱抱...”
话音在殷长乐触及江廷远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亲吗?长公主想要这个?”
距离一点点压进,殷长乐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伸出手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下了?马车。
“王爷快些下来吧。”
*
待回了?宫,殷长乐才?发现沁书早已?在宫中等着,她身边还站了?个身板略微佝偻的老太监。
“你怎的回来如此早?章姑娘那安顿好了??”
“禀殿下,奴婢正在别院安排着呢,门外就有?人通传,说是有?人有?要事找殿下,奴婢不敢耽误,草草吩咐一番,将事情交给了?别院的老管家,就赶忙回宫了?。”
沁书身旁的老太监这才?抬起头行礼。
殷长乐只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直到他弯腰时?带出一股草料味,殷长乐才?反应过来这是上回的福公公。
“你找本宫可是有?什么难事需要帮忙?”
“没有?...奴才?此回来,为的不是自个儿。”
福公公欲言又止,他瞥一眼?一旁的沁书后低下头不说话。
殷长乐瞬间明了?,摆摆手示意沁书先出去。沁书闻言不服气地将手中斟好茶的茶重重往桌上一摆,嘟囔着“故弄玄虚”就出了?门。
福公公同她向来无交集,唯一的联系不过是上回在使馆他被审问时?殷长乐帮了?几句,如今他神神秘秘特?意跟着马车找到别院,确实有?些蹊跷。
心里头有?些怀疑,但她嘴上还是道?:“她自小?跟着我,被惯坏了?。”
福公公自然是不敢计较,起码明面上不会。
“不瞒殿下,老奴这回来正是为了?抱答殿下先前帮我的事。”
殷长乐见他面色凝重,说话时?也十分迟疑,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一时?心中好奇心起,她点点头,示意福公公继续。
“老奴要说的是一桩辛秘,有?关北庆王。殿下可知,北庆王祖母是何许人?”
殷长乐皱眉,原书对?江老夫人描写本就寥寥几句,并未交代她的身世,后文也许提到,但殷长乐还未来得及看完就进来了?。
但她那日见了?江老夫人,对?她印象并不是太好。
福公公不在意殷长乐的沉默,自顾自说道?:“她原是太后身边的陪嫁丫鬟桃言,深得太后信任。”
殷长乐心中莫名泛起不好的预感,不过江廷远祖父也不过是个御前侍卫,太后的大丫鬟嫁与?他,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福公公看出殷长乐的不以为意,不急不缓继续:“她出嫁前便?有?了?身孕。”
殷长乐眨眨眼?,这的意思是说江廷远父亲并非亲生?
“老奴那会还在御膳房干事,各宫都有?些认识的人,有?些事老奴也能在主子面前说上几句,当时?便?有?个侍卫同老奴私教甚好。”
殷长乐挑眉,说白了?就是侍卫认了?当时?的福公公作干爹,只不过在她面前福公公稍微美化了?说罢了?。
“桃言当时?同这侍卫密会,不久便?怀了?身子。只可惜这侍卫并非良人,同多个宫女私合,桃言发现后便?同他断了?关系。照惯例说宫女在宫中有?了?身孕,是丑事,当被处死。不过恰巧当时?太后也被诊出有?了?皇子,太后一时?心软,就将桃言藏了?起来。”
“后来侍卫不知从?哪听说了?桃言秘中诞子的事,他就去寻了?桃言,想见孩子一面,桃言也带他去见了?。回来后侍卫便?同我说‘那孩子着实可人,只是女子心狠起来,男人只有?被摆弄的份’。老奴当前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不过几天后,侍卫就中毒身亡,这事便?不了?了?之。”
福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带了?泥的布包,颤颤巍巍递到桌子上。
“侍卫死前同老奴交代过若是见了?那孩子,就让他去映桃院的桃树底下挖出这个布包,他在里面留了?信。老奴这些年一直在马场呆着,自是没机会遇见王爷。如今见殿下同王爷间琴瑟和鸣,老奴便?想着直接将布包给殿下也是一样的。”
殷长乐听完这一桩陈年往事,心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记。她看着福公公脸上忠厚的笑?,一时?觉得讽刺。
福临真当她看不出他眼?里藏不住的谄媚吗?
江廷远就住在宫外,若是想找,怎会比直接来宫里寻长公主殿下来的麻烦。他怕是本意就不想让江廷远知道?这事,如今拿出,不过是想卖她一个好处罢了?。
殷长乐心底厌恶再?也忍不住,但她明面上只是拿过了?那布包,对?福临道?:“本宫明日会将此物转交给王爷,有?劳福公公费心了?。”
福公公见她一副严肃的模样,知道?她已?然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又上赶着补充:“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些年老的宫女来问问,桃言当年行事张扬,不少人知道?她同侍卫有?私情。”
桃言便?是如今的江老夫人,是江廷远的祖母,饶是殷长乐对?她并不喜,也见不得他如此诋毁。
何况这事过错大部分在侍卫身上。
“福公公切记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莫要再?编排江老夫人了?。”
福临连连称是,“老奴记得,此事老奴只讲与?了?殿下一人。”
殷长乐点点头:“沁书,带福公公去库房领赏。”
福临一下子笑?成了?朵花,他边跟着沁书出门,边倒退着拱手:“谢殿下!”
待老太监的身影一走远,殷长乐便?取过桌上的布包,打了?开来。
布包里只一双针脚看着粗糙歪扭的虎头鞋,外加一封字迹已?然褪色的信。
这信本是侍卫留给江廷远父亲江其?鸣的,她本不该打开看,只是她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福公公的话也不过一面之词,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写在里面,江廷远看了?...
她都能想象出江廷远那双眼?落寞的神情,就好像灿烂星河被一块幕布牢牢遮住,再?也发不出光。
信纸只短短一页,殷长乐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
一遍,两遍,三?遍...
回过神时?她才?发现沁书早已?回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殿下...”
“沁书,你找人去查查太后身边一个叫桃言的宫女。”
沁书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却又发现殷长乐一脸慌张地说,“再?找人将福临暗中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结束。立个flag,我必天天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