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这章牵手了

江廷远自一句看似有些委屈的自责后便不再说话,船已经驶离码头,往中央靠去。江水摩挲过船体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内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地方与其说是船舱,不如说是一间架在船上的小厢房,内里算不得大,桌椅坐塌却是一应俱全,屋子中央摆了块白毛地毯,毯上只摆了张黑木圆凳。

“渠容见过王爷,见过长公主殿下。”

殷长乐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打破僵局,却听见一女子声音传来。

听到声的第一瞬,殷长乐就被那声音怔住。

她想起了先前怎么也背不会的《琵琶行》,想起了其中的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原来这真的不是夸张描写,世上真有这般清脆的声音。

接着才从这话中提取出信息,原来这便是第一倌夏渠容,果然名不虚传。

再听到阵阵玉石撞击声——是帘子被人扰动,她自方才他们走过的门进来了。

她着了件磨石绿双面绣八花罗群,头发绾了个髻,只松松散散地插了根银钗,五官也是恬淡素净,只是她脸上的笑再配上那双圆眼中的浓色,显得整个人又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现已午时,膳食已让人备好在外,王爷可要现在传进来?”夏渠容进了屋便定在门口,十分胆大地直视着江延远。

待得到肯定回复后,夏渠容拍拍手。应声,一干人手中捧着个纹有金芙蓉的朱漆盒依次进了屋。

夏渠容走近二人落座的圆桌,帮着打开食盒并将菜食摆好。

直到她走近了,殷长乐才发觉这人竟是光着脚的,白皙的脚趾直接和红木的地板相触,配之她脚踝上那朱红的芙蓉花,显得有些妖艳。

原以为这渠容姑娘靠得是才华当上的第一,没想到却也是靠的美色。殷长乐有些讶异,随后便了然,青楼如此多的女子,若只靠诗词书画,必是出不了彩的。

端着副淑女模样,实则脚都光秃秃的露在外头,眼里的欲色也不加掩藏,规矩和放荡在这一人身上共存,难怪无数男子为之神魂颠倒。

殷长乐咋舌的同时忍不住瞧了眼对面端坐着的灰袍男子,却见他仍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对夏渠容摆菜食时略微倾身扑来的花香不做任何反应,甚至还往后靠了靠。

啧,想不到男主还是个有原则的男人,不为美色所动。

九菜一汤很快摆好,殷长乐看着盛菜食的盅碗上的艳色,心思神游开来。

甲板上那一圈再加上这满桌的芙蓉,艳丽异常,想来这渠容姑娘的特色便是芙蓉罢。

“怎的不动筷,不合你胃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的桌板上敲了敲。

闻言,殷长乐赶忙拿起了筷子,摇了摇头:“长乐自小在太后身边待着,珍馐品过不少,这般别致的吃食却是头一回见,便稍稍有些怔住了,还望王爷勿笑长乐。”

江廷远挑眉看她:“这有何别致?不过沾了些花罢了。阿乐日后若随本王去漠北,当尝尝当地吃食,那才担得上‘别致’二字。”

“为、为何要随王爷去漠北。”殷长乐干巴巴地问出声。

男主现在不赶紧忙活着退婚,还说什么以后,这打得什么主意?

“殿下不知,民间有个说法,”一旁的夏渠容笑着插话,言及此顿了顿,“望王爷勿怪渠容失礼。民间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的便是夫家在哪女子便在哪。王爷尊贵,渠容不是有意将那般畜生和王爷比及。不过,渠容想,王爷这话便是想让殿下成婚后便跟随王爷。”

成婚二字杀伤力过大,就像是利刃悬在她脖子上一般,殷长乐无端觉得颈上一阵冰凉。

只怕婚约再不解除,到时跟随江廷远去漠北的便是她的排位。

这边的殷长乐战战兢兢,江廷远却似是被这说法取悦到,边执起公筷给殷长乐夹菜,边淡声吩咐道:“待会让人去王府讨赏。”

二人伴着夏渠容的琵琶声用了些饭。

这些菜食的味道倒是不愧对它们的长相,殷长乐停筷时,都觉得有些撑住。

吃完还不免庆幸,得亏江廷远吃饭时没谈天的毛病,否则她这顿饭都吃不进。

江廷远见她吃完,便也停了筷,边拿过一旁的方帕擦手,边对着正弹琵琶的夏渠容夸了句:“甚好。”

啧,男人,果然饱暖思淫、欲。方才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想必是装出来的。

殷长乐见这人一吃好饭便开始撩拨他人,忍不住腹诽道。

坐在圆凳上的夏渠容听了这话忙站起来,福了福身道:“蒙王爷夸奖。”

白嫩的脚微微隐藏在白毛地毯中,微缩的脚趾明晃晃地告诉他人,她在紧张。青涩和放荡融为一体,格外诱人。

夏渠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这些个做官的,表面上个个正人君子,成天把“之乎者也”“克己复礼”挂在嘴边了,实则最喜欢放荡货。

但放荡货也是有区别的,那种见人就靠的最是廉价,如她一般,拆开表面的端庄后才会露出本质的,最是抢手。

没人能拒绝她。想到这,夏渠容不自觉露出了个自信的笑容。这北庆王虽为人凶悍了些,可却俊逸非常,又有权有势地,自己给他做个小妾,绝对是笔不亏的买卖。

但江廷远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有露出她料想中的怔愣,遑论神魂颠倒。

“听闻醉云楼的秋嫣姑娘才气和可与渠容姑娘相提并论,今日却无缘一见,甚是可惜。”

殷长乐闻言却怔愣住:一个还不够,男主这竟是想玩两个?!

可她却不敢出声,生怕招惹了这人。

那头满怀自信的夏渠容也端不住笑,脸上一派僵硬,“甚是不巧,秋嫣正陪着另两位大人用宴。渠容等人自知身份粗鄙,但也不做抛下本职反而攀权富贵之事。”

先前也有客人提出如此要求,她自然是都回绝了。

不过现在这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绝对的权势之下,脸面自是排在了性命后头,如若这位爷执意要夏秋嫣过来,她也是无法的。

“那两位大人是何人?本王可认识?”江廷远不急不慢地灌了口茶。

“回王爷,是许晨大人在设宴。”

江廷远闻言直接站起:“那便正好,本王先前与许大人有过交情,回京以来还未登门拜访,这下便可直接去见见。”

说罢,他便转向殷长乐,征求她的同意,十足的体贴样。

殷长乐听到许晨的名字却有些不淡定,要是没记错,这位许大人当是这本书里的男n号,就是那种帮过女主却最后连心意都未说出口的炮灰。

嗯,比原先的长公主还要炮灰,有他的场景不超过五百字的那种。

不过原书中男主并未见过许晨,赏花宴后也没游什么花船,想来是她这只大蝴蝶煽动了翅膀,才让这人提前登场。

“听王爷的。”殷长乐跟着他站起,乖乖地跟在后头。

男主想泡妹子,她可不能搅了兴致。

花船间相隔不远,夏秋嫣的花船恰好与之相邻。船上的小厮将一旁备好的宽木板架上便将两船相连。

直到稳稳当当地走在坚实的甲板上,殷长乐还觉着手心不住冒着热汗,脑子也晕晕沉沉的。

这月季花太香人,熏人。她轻晃了下头,想把这昏沉甩掉。

方才她见那木板并未固定,生怕掉入水中,一时不敢抬步。

江廷远瞧出了她的胆怯,轻笑声,将手递了出来。

先前上船时已拒绝过他一次,这下又无扶手当借口,她也确实是害怕的紧,只能惴惴不安地将手搭了上去。

这人手可真烫。

这个想法不合时宜地从满心的不安中窜出。

直到江廷远收了手,殷长乐还回不过神来,呆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阿乐还想牵手么?不过现下在外头,人多眼杂,影响不好。日后成了婚,阿乐想怎么牵便怎么牵。”低低的嗓音传入耳中。

殷长乐前世死时也不过二十岁,恋爱都没谈过一个,上次牵手经历还是幼稚园时和同桌携手过马路。

刚刚猝不及防地和异性接触,还是个人模狗样的异性,她不免有些羞赧。

可听到“成婚”二字,那满腔的热迅速结冰。

殷长乐眼前仿佛出现了江廷远穿着大红喜服,手还牵着她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的模样。

和男主好好谈一谈婚约的事必须赶紧提上议程,殷长乐下定决心。

夏秋嫣等级不如夏渠容,花船自是小上许多,不过抬步间便入了室内。

江廷远此前嘱咐了不必打扰许晨,因此二人进去时,许晨正与对面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低声争执些什么。

本该抚琴的夏秋嫣却不在屋内。

许晨皱着眉听着那男子带着哀色絮絮叨叨个不停,抬眼瞥见了门框旁的金丝蟒袍,一时有些怔愣。

“下官见过王爷,长公主殿下。”他忙起了身,弯腰行礼。

一旁的中年男子听到“王爷”二字,却直接从那凳上滑了下来,神色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