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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隔离室的门便被护士们打开了,苏沉鱼还记得昨晚那个梦,梦里是昏沉摇晃的星夜,那个远看像蜘蛛一样的尸体,梦见了裹挟着硝烟和血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鼻尖的黄土气味和诡谲的因素一同奔涌而来,接着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一下床,二楼的畸形人们便成群结队的下楼,挤着往楼下的草坪去了,几个高壮的护士守在路的两旁,这次这些畸形人的脸上看不见开心的神色,而是个个都表情沉重,昨天那三个泪流满面的畸形也在其中,她悄悄在其中一个人的身后跟了几步:“你们去哪?”

那个畸形其实长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她若是眼睛含泪,便像是浸在水里的琉璃珠子,“去表演。”她低声道。

下一刻,苏沉鱼的手被狠狠拍开,“你在干什么!”苏沉鱼和那畸形都退了一步,一个高壮的护士恶狠狠的瞪了过来,她一把抓过苏沉鱼细细的手腕,下手重的仿佛令人怀疑她是要把自己的手折断——

“这些都是怪物!正常人怎么非要和怪物在一起!”

苏沉鱼蹙眉,接着因为这小插曲而暂时停滞的局面刹那间又生动起来了,“他们不是怪物。”

护士阴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非常少见的漂亮,且对于同性来说是具有攻击性的。

少钦,护士护士神色一松:“既然你这么喜欢和怪物待在一起,不如今天和怪物一起上台吧。”接着,苏沉鱼看见她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是个恶意满满的笑,就好像下一刻苏沉鱼就能在她面前尝到苦头了。

外面草坪上,平白多了一块铁丝网,将草坪一分为二,也许是巧合,耀眼的太阳挂在铁丝网那边的天空中,而畸形人所站的这边只能挨到一个阴影的边边角角,他们不像昨天那样兴奋,而是个个都低垂着头,就好像如临大敌了一般。

“你不该过来的。”还是那个畸形人,她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皮肤很白,只是在鼻尖上有几颗褐色的雀斑,只是她比常人多了一条腿,另外一条腿从她左腿上延伸下来,倒像是树根延展出来的的细枝。

苏沉鱼的目光难免看向那条腿,其实说腿倒也不准确,只是从她的左边胯部莫名其妙延伸出来一根细细的东西,有骨头,大概三四十厘米,薄薄的皮肉包裹着骨头,远看像左腿旁边挂了个肉色的帆布袋。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这条腿还看不见,只能看到我胯部突出来一小块骨头,后来等到我五岁的时候,我就发现它变成了一条腿。”

电风扇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网,墙皮大片大片的皲裂开来,绝望的少女坐在房间里,门外是贫穷父母们的争吵,总也绕不开“怪物”和“钱”就好像他们的人生早早的被这两个字给框住了,随着门外父母从争吵到了拳打脚踢,少女的眼泪渗进泥土里,空气中最后一丝和平因子也悄悄挥发了,刀尖狠狠刺进骨肉里,被皮肉包裹的骨头隐隐发出“咔”的一声,强烈的疼痛感从脊髓一路蔓延至大脑,她的牙齿抖的不成样子,腥味至味蕾爆炸开来,那双漂亮的像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浸满了水。

她借着昏昏沉沉的灯光看见,那条腿上被她划了个大口子,远看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近看才能看见,它就像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骨头陷在皮肉里,那几刀只划破了肉,骨头却动也没动过。

这条腿会永远跟着她了。

后来父母因为她离了婚,她带着这条腿流落街头,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怪物,或许事实也本就如此,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正视过她,他们的身体被别人视为邪恶的象征,后来到了这里,本以为是平静的乐土,可谁知道是另一重岩浆地狱,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自己能否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呢?

苏沉鱼垂眸:“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一。”

见苏沉鱼面露迷惑,她又解释说:“我们没有名字,我们的名字是用……畸形的器官来命名的,我只有一条畸形的腿,所以我是小一。”她指了指那边的一个小孩模样的人,“他叫小八,因为他只有八十厘米。”

那也就是一米不到。

苏沉鱼刚想问说你们在这里是做什么,铁丝网的另一边忽然来了一些人,那些人西装革履,男的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的都穿着精致的裙装,有的还戴着大宽沿帽,他们大多自带了毯子和小凳子之类的东西,和畸形人们隔着一道铁丝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沉鱼拧眉:“这些是你们的家人?”这也不对,如果是家人的话,这些人看起来很有钱,那这些畸形人完全可以去做手术。

小一垂眸,声音细如蚊呐:“是客人啊。”

畸形人们三三两两的在中间站了会,十分钟后那个韩院长就过来了,他看起来倒是和铁丝网那边的人别无二致,西装革履,倒还真有几分仪表堂堂的气质。

“距离我们上一次表演,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也失去了很多珍贵的演员,但是今天,我们还是排除万难,在爱与自由的号召下,今天的表演如期进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沉鱼的错觉,韩院长似乎有意无意瞟了自己一眼,但那好像就是个错觉,他只是看了一瞬,下一瞬他就把目光放到了那一群畸形人身上,接着——眸子里闪烁出狼一样的精光,那目光令苏沉鱼都忍不住蹙眉。

“今天的主题叫做——残杀!”

外面的人发出了不符合他们外形的兴奋尖叫,畸形人们便跌跌撞撞开始了他们的表演,在苏沉鱼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滑稽的场面,外面的正常人西装革履,可是他们却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吼叫,铁丝网这边的畸形人们看起来可怕狰狞,但却只能可怜的任人宰割。